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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不由老脸一红,对着门口甲士喝道:“还不将大鼎速速撤下去!”
甲士们一阵忙乱,很快就把大鼎以及柴火搬了出去,屋内本来紧张的气氛,顿时舒缓了很多。
孙策气量过人,丝毫没有顾忌自己位高权重,居然再三向庞统赔罪。
庞统也是知进退之辈,非但没有穷追猛打,反而故意为孙策掩饰尴尬,这不由使得孙策,对于庞统更有好感。
“士元,好久不见。”
就在此时,周瑜一脸笑意走了过来,向庞统行了一礼,庞统亦是回礼,笑道:“真是想煞公瑾了!”
两人相视一眼,继而都大笑了起来。
又客套了一阵,周瑜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士元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庞统暗暗想到:“驿馆之内,我已经与子敬说得很明白了,公瑾这是明知故问,看来此行还有些波折啊。”
眼神微微闪动,庞统反问道:“公瑾何必明知故问?”
周瑜捋了捋胡须,还没有说话,就有一人跳了出来,对着庞统说道:“某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被人称为凤雏。”
“世间更有传言,卧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真有其事乎?”
庞统抬头视之,发现此人乃江东名士张昭,不由微笑着说道:“水镜先生赞誉,世人不知详情多有谣传,统却是愧不敢当。”
昭曰:“吾闻玄德公得先生以后,甚为青睐,先生更是设谋帮助玄德公夺取刘景升基业,并且害死刘景升两个儿子,占据荆州,可有此事?”
张昭这番话不可谓不狠毒,直接戳中了要害,若是庞统回答稍有不妥,对于刘备名声都会有极大打击。
庞统眼神微闪,暗暗想到:“张昭乃孙策麾下出类拔萃的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得孙策?”
统遂答曰:“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又怎会残害宗族,夺取同宗基业?”
“刘景升年老体衰,本就身体欠佳,又被乌程侯兵临城下,心忧之间才暴毙而亡。”
“那个时候,荆州危如累卵,正是吾主顾念宗族情谊,这才挺身而出,拒江东兵于城外,挽大厦于将倾。”
“大公子刘琦被立为荆州之主,那蔡瑁等人却是想要废长立幼,妄图谋逆反,被大公子诛杀,与我主何干?”
“吾主取荆州易如反掌,却因为顾念宗族情谊,仍旧奉大公子为荆州牧,奈何公子福薄,不久以后身亡,临走前之前再三嘱咐我主,要好好守住荆州基业。”
“我主虽然仁义,不愿占据同宗基业,却也耐不得公子再三请求,这才勉强接受,随后执掌荆州,福泽楚地七郡,百姓交口称赞。”
“吾主高风亮节,仁义无双,为天下之表率,先生何故不顾身份,出言诋毁?此等行径,与那小人何异!”
说到最后,庞统声色俱厉。
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庞统也算得上是伶牙俐齿了,张昭有心反驳,却也被庞统歪理气得不轻。
就在此时,座上忽一人问曰:“今秦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与吾主相约会猎荆州,先生以为荆州能否得以保全?”
庞统视之,乃虞翻也。
庞统曰:“荆州之地民众数百万,带甲之兵何止三十万,关云长、张益德、黄汉升、魏文长,陈叔至皆乃万人敌,似我这种文士更如过江之鲫,不可计数。”
“关中士卒虽众,东有曹孟德作为威胁,又有袁本初虎视眈眈,其所能派遣军士又能有多少?”
“吾尝闻,得民心者的天下,如今荆州上下一心,纵然敌军来犯,亦何惧之?”
虞翻冷笑曰:“秦公未出兵时,吾主率众席卷荆州,黄祖被杀,江夏丢失,襄阳被围,玄德公求救于曹孟德方抱无虞,先生如今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
庞统大笑曰:“昔日刘荆州占据荆州,又岂能与吾主相提并论?汝若以为吾主乃刘景升之辈,未免也太过浅薄,吾不屑与汝再论。”
虞翻闻言一窒息,不能回答。
座间又一人问曰:“士元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
庞统视之,乃步骘也,曰:“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辩士,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
“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目光短浅之辈也。”
“如今陈文昭宛若昔日强秦,江东正如昔日心思各异,不肯联盟抗秦之诸侯,六国下场就在当前,尚且不知,又怎敢笑苏秦、张仪乎?
步骘默然无语,退去。
座上又一人应声问曰:“陈文昭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陈平之后。玄德公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下只是织席贩屦之夫耳,何足与陈文昭抗衡哉!”
庞统视之,乃陆绩也。
庞统笑曰:“公非袁术座间怀橘之陆郎乎?请安坐,听吾一言:陈文昭既为陈相国之后,则世为汉臣矣。”
“今旭贼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妄杀天子,非但无君,亦蔑其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陈氏之贼子也。”
“玄德公堂堂帝胄,汉氏苗裔刘景升亦要认其为弟,何云‘无可稽考’?”
“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那陈文昭也不过是出身小民,一介匹夫耳;织席贩屦,又何足为辱乎?”
“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
陆绩语塞,掩面而退。
座上一人忽曰:“士元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且请问士元治何经典?”
庞统视之,乃严畯也。
庞统曰:“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见其生平治何经典。”
“吾岂能效仿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严畯低头丧气,不能对答。
忽又一人大声曰:“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
庞统视其人,乃汝阳程德枢也。
庞统答曰:“儒有小人君子之别。”
“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
“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程德枢不能对。
众人见庞统对答如流,尽皆失色,孙策眼中更是神采奕奕,对于庞统这个其貌不扬之人,越加佩服。
周瑜、鲁肃,也不由暗自叹息。
他们本来想要让江东文武,好生刁难庞统一番,却不想反被庞统说得哑口无言。
周瑜大笑两声,上前为众人解围:“士元高才,瑜敬佩不已,然而此时已经到了午时,还请士元先行赴宴。”
孙策亦是上前,笑着说道:“宴席早已备好,吾对士元一见如故,今日定要与士元不醉不归。”
庞统笑道:“把酒言欢,笑谈天下,乃生平一大快事也。既然乌程侯诚心相邀,统又怎敢不奉陪到底?”
见庞统如此豪爽,孙策心中更喜,丝毫没有因为庞统的容貌,而对他产生厌恶心绪。
甚至于,孙策正在思量着,如何才能将庞统挖到自己手下任职。
周瑜亦是暗暗想道:“若能将士元留在江东,主公定会如虎添翼。”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夜袭杀天使()
这场丰盛的宴席,使得宾客皆欢。
孙策见庞统酒量过人,既有文士的儒雅,又不乏武将的豪爽,让他越加喜欢此人。
庞统博古通今,才思敏捷,在宴席中,与江东文武亦是相聊甚欢,极力劝酒,及至终了,不少人都对庞统印象大为改观。
“呕,呕,呕。”
回到驿馆之后,庞统不由呕吐了起来,污秽之物满地都是。
魏延急忙跑过来,略带责怪的说道:“先生既然已经喝不了了,为何要勉强支撑?如此喝酒,岂不伤身!”
庞统呕吐了许久,这才感觉略微好受一些。
接过了魏延递过来的清水,漱口以后,庞统身体摇晃着笑道:“若非我拼命与江东文武劝酒,博得他们好感,驿馆之外军兵又岂会撤去?”
“一场宴席过后,纵然孙伯符没有应允与荆州结盟之事,心中也开始有些动摇。”
魏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们被软禁很长时间,驿馆外面江东兵终于撤去了。
方才还有荆州士卒尝试着出门,也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可见这场软禁已经结束。
“呼。”
庞统奋力甩了甩脑袋,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盯着魏延说道:“文长,虽然现在软禁被解除,可我等并非脱离危险。”
“若不能说服孙伯符,不仅你我二人性命堪忧,就连荆州亦是危如累卵。”
别看庞统在江东文武面前夸夸其谈,好像关中、江东合力攻打荆州,荆州亦是固若金汤一样。
事实上,庞统也感受到了巨大危机。
就连庞统也没想到,陈旭居然会以整个荆州为筹码,诱惑江东出兵。
他非常庆幸自己来到了江东,不然等到天使说服孙策,双方合力攻打荆州之时,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
眼中寒芒闪烁,庞统忽然对魏延说道:“文长,你可知道班超诛杀匈奴使者的典故?”
魏延楞了一下,满脸羞愧的摇头道:“末将孤陋寡闻,还请军师告知。”
这个时代,书籍乃是非常宝贵的东西,纵然魏延读过一些书,不知道这个典故,倒也并不奇怪。
庞统幽幽说道:“明帝时期,西域诸国割据一方,不服王命,北匈奴更是盘踞西域,实力强劲,屡次进犯河西诸郡,使边境不堪其苦。”
“永平年间,明帝派遣都尉窦固出兵攻打北匈奴,班超随军而行,屡立战功,得到窦固赏识,派遣他出使西域。”
“班超等人来到鄯善,起初鄯善王对班超等人嘘寒问暖,礼敬备致,后来却突然改变态度,变得疏懈冷淡。”
说到这里,庞统故意停顿了一下,魏延不由问道:“为何如此?”
庞统却是笑着说道:“原来那北匈奴使者抵达鄯善,这才使得鄯善王态度大变,文长可知班固如何行事?”
魏延道:“还请军师告知。”
庞统面带笑意,道:“班超召集麾下三十六人,突然袭击北匈奴使者住所,将匈奴使者尽数诛杀。”
“鄯善王见北匈奴使者被杀,唯恐北匈奴报复,急忙向大汉表示臣服,并且将王子送到朝廷当作人质。”
魏延听得心旌动摇,高声道:“大丈夫当如此!”
宣告过后,魏延忽然错愕的问道:“军师莫非想要让我袭杀天使?”
说这话的时候,就连魏延也感到不可思议。
天使可是代表朝廷,魏延他们乃是刘备手下,刘备又标榜自己忠于汉室,若是袭杀天子,岂不是打自己耳光?
庞统点头道:“然也!”
魏延心中大急,正要劝谏,却听见了庞统的声音:“文长可是觉得,袭杀天使罪过太大?”
魏延狠狠点了点头。
庞统笑了一下,说道:“此次我等正要破釜沉舟,联络其余诸侯,与陈文昭决一死战。”
“既然出兵,自然要有借口,而那陈文昭害死天子,就是最好的借口。”
魏延诧异的问道:“陛下不是感染瘟疫而死么?”
庞统却是大笑起来,道:“先不说陛下感染瘟疫之事,有没有陈文昭参与其中,就算他真的清清白白,又如何?”
庞统似笑非笑的说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魏延这下明白了,天子因为什么原因而死,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诸侯一口咬定是陈旭害死即可。
饶是如此,魏延仍旧感觉袭杀天使,并非上策。
庞统好似看出魏延心中所想,道:“陈文昭携天子以令诸侯,一直占据大义名分,此次既然要与其彻底决裂,就要完全否定他代表汉室的地位。”
“纵然袭杀了天使,我们也可以声称,天使乃陈文昭之爪牙,我等只不过是剪除其党羽罢了。”
说到这里,庞统眼中闪过一道狠色。
庞统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从今以后,完全忽视天子,让陈旭失去一个天大的底牌。
其实就算刘协没死,依照如今天下局势,诸侯也不会再傻乎乎听从天子诏令了。
因为诸侯都清楚,与其说诏令乃是天子颁布,不如说诏书都是由陈旭制定。
如今刘协身亡,新帝登基,年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