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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南宋-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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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伯言看着范念德的眼睛,坚定地问道:“就算不惜将永州模式毁了,是吗?”

    “此话何意?”范念德脸色顿变。

    李伯言缓缓说道:“若是用这个手段来坑除政敌,那范公觉得,与韩相公相较,有何之差?”

    “你……大郎,老夫知道,永州模式是你的心血,只是别忘了,商,终究是商,成不了气候。你想一想,你这家业一旦越做越大,家中无人为官,将来谁守得住?”

    “这就不劳范公费心了,学生只是代老师那日所言,再补充一句话,送与范公,当做饯行。”

    “请讲。”

    “莫忘初心,方得始终。”

    窗外雪下得大了些,李伯言叉手一礼,躬身告退道:“晚生预祝范公前程似锦,一路凯歌。”

    范贱人看着退拜出书房的李伯言,憨笑道:“喂,李疯子,没见过你这么有礼貌,今日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李伯言看着范贱人驮着冰冰那傻缺样,缓缓道:“是啊,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说罢,冲入了雪中,握紧一个雪球,就朝范贱人砸去。

    “好啊,你偷袭!”范钦放下咯咯直笑的冰妹,说了句,“快拿着伞到廊下去。”

    说话间,腮帮子又中了一记李伯言的雪球。

    “靠!李疯子,真当我是泥菩萨是吧!吃我一记!”

    两人在院中打起雪仗来,惹得冰冰丫头乐得合不拢嘴,时而拿着伞挥舞,时而指挥范贱人揍李伯言,好不高兴。范念德站在窗边,眉间一副凝重之色,旋即又回屋整理起书箱来。

    廊下端着茶过来的茹娘,见到此情此景,也摇头直笑,将冰冰唤道廊檐下,朝雪中的两人喊道:“差不多得了!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伯言啊,今日就在这里用膳吧?”

    李伯言打得火热,抽空答道:“不了,还要回去呢。”

    打完这场雪仗,李伯言明白,或许范念德就是一个政客,终究还是要跟自己分道扬镳的,不论眼界再高,哪有入中枢的诱惑来得巨大?

    仅有的那一点对于学术的追求,也牵系在了年少的追随上,他不能将蔡西山、范伯崇怎样,也不可能将朱元晦如何,即便将来真正站在了对立的一面,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比他们就范的事,李伯言做不出来。

    人各有志啊。

    来年的这个大坑,不管谁来接,李伯言都不会让永州模式就此而止。

    这里,是梦想起始的地方,而这个梦,不可能只做一半。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大坑何人接?

0119章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雪天路封,至夜,路上行人稀少。

    天上人间之中,笙歌而起,弹琴奏曲之人,皆是当初李伯言从青楼赎买之人,在店中赚些微薄的小钱。

    赵汝愚等人坐在方桌上,吃着小菜,饮着暖好的满城春。

    周子充擦了擦须上沾着的酒渍,望了眼窗外的雪景,依旧许久没有现在这般的心绪了,莞尔笑道:“哎呀,想不到啊,这来了永州,竟被大郎这家食铺,养得嘴都叼了,这吃了此间的佳肴美酒,三日食素无味啊。”

    赵汝愚拿起酒杯,与诸人敬杯,笑道:“何尝不是。还好大郎家大业大,不然,都像我等这样吃白食,怕是早就被吃穷了。”

    几人举杯而笑。

    放翁放下酒杯,轻叹道:“伯言也不易啊。满城之人只知伯言赚得盆满钵满,又可知,如今作坊之内,多少人需要靠他供养。佃户尚有自食之力,可那些工匠,吃穿用度、工钱户税,可都落在大郎肩上。”

    赵汝愚点了点头,“放翁此言不虚。身系越多,想要再将摊子铺得越大,可就不易了。永州模式,依某看来,尚还过于脆弱。”

    叶适莞尔,道:“我等皆穷得叮当响,况一贯两贯的,也难解此局,多蹭大郎一顿饭,想必也无伤大雅。”

    不愧是蹭叔,这还都蹭出理由,蹭出高度来了。

    周必大捻须笑道:“如今,我等皆身在草野,反倒是看得更加透彻些了,子直,依你之见,这回伯崇面圣,是喜是忧?”

    “子充公,我送伯崇的两句话,只要做到,想必节夫也不会动祸心。”

    叶适摇头笑道:“赵相公此言差矣。如今韩相公,只要不为其所用者,皆可归于逆党之列,况范伯崇乃晦翁姻弟,早就有追随晦翁讲学,在他心中亦师亦友,此等关系,韩相公不猜忌?吾从临安隐退,早已知朝堂言路,皆为其所掌控,而官家又素来信言官之词,就连留相公,也已致仕回乡矣。”

    陆游捋须叹道:“早些听伯言要去伯崇府上,吾便与其说了,莫要强求,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这话中之意。”

    周必大两颊微红,笑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若伯崇此去,真为晦翁与我等声张正义,老朽敬他是条汉子,若真按子直所言照做,哼哼……”

    周必大摇头喝酒,不再说下去。

    “子充公此言差矣。伯崇若真能入中枢,何尝不是幸事?证明官家党禁,意不在学,而在于势。”赵汝愚心里何尝不明白,庆元初,满朝重臣,哪一个不仰仗他跟留正的?至于韩侂胄,便是由赵扩一手扶植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扫平他们这帮光宗的老臣。

    “哈哈,子直啊子直,属你看得明白,难怪当初晦翁建言弹劾韩侂胄,你摇头否决,原来早已深知此中缘由。”

    赵汝愚眯缝着眼,摇头叹道:“官家得来之皇位,已是如履薄冰,如今太皇太后殡天,朝中主和之臣除尽。韩侂胄大势已显,意在淮北。”

    陆游挑眉,笑道:“好事啊!苟安江南,我大宋半壁江山,早就该收回了!”

    “放翁,收复河山是好事,可万一败了呢?几十年来攒下的国力,将会如何走向?您说得准?”

    周必大靠在椅背上,笑道:“节夫畏汝,当如斯!若汝愚、仲至在朝,兵事休矣!兵事休矣!”

    “子充公过奖了。”赵汝愚看着满桌狼藉,叹道:“伯崇此番归朝,仍是未知之数啊。”赵汝愚当初已是身在旋涡,无法脱身,如今在草野,自然看得明白,自庆元二年,朱熹落职罢祠以来,为之求情之人有多少,然而愈是求情,官家愈是要斩草除根。

    周必大摇头笑道:“元年初,老朽便看出端倪。上表引退再三,子直可还记得老朽致仕前,与你说的那句话?”

    “同姓居相,必落口舌。扶王易,辅王难。”

    “哈哈,子直倒是记得一字不差。”

    赵汝愚微微笑道:“素闻子充公进退有道,当初一句话,便已知子直身后事。”

    “你让朱熹去做官家的侍讲,无非就是想让官家心安。节夫乱朝之时,你却疏坦不顾,大概已经知晓官家的意思了吧。”

    “确已知晓,只是不知道官家如此果决。不论理学、心学,皆无对错,汝愚自知,党禁不在学,而在于人。”朝中当初扶王登基的老臣打落个精光,一个战战兢兢的皇帝,已经坐稳了这个皇位,自然不容许那些功臣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在朝堂之上。

    “所以,晦翁因那‘十罪诏’落职罢祠,不也没喊着要洗刷冤屈,就是明白官家的这层意思,那你又何必费尽周折,要去革新理学?”

    赵汝愚笑道:“说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老夫当初以为,自己要客死衡州了,没想到就冒出了伯言,虽说伯言当初那番振兴永州的话,没能说服我,但是就连一个未及冠的小儿都想着为大宋尽一份力,汝愚若是一心求死,岂不是对不起当初太皇太后之嘱托?

    所以拖着病躯苟延于永州,但是真的没想到,大郎此言绝非安慰吾之语,这大半年,我是看着大郎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也看到了兴宋之希望。劝晦翁无果,便将正则请来,就是坚定了立新学可兴宋之决心也!”

    叶适摇头笑道:“晦翁乃何等心气?如今又有何人可与之抗衡?赵相公、周相公,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啊。”

    吕祖谦、陆九龄、陆九渊一死,能够在学术上与朱元晦朱公一较高下之士大夫,还有何人?偏生朱熹的这套理学,又是将条框,伸向了他们的脖颈之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朱熹落职不冤。

    他赵汝愚罢相同样不冤。

    赵扩是他连通吴氏,亲自扶上皇位的。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他韩节夫不过是那把杀人的刀,真正握刀之人,他已经上奏试探过了,所以此生,注定不会再走上朝堂之中。

    至于立学,

    不为临朝,

    不为成圣,

    为的只是,

    大宋兴亡!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说得不仅是范伯崇,何尝不是他,不是留仲至,不是朱元晦呢?

0120章 万家灯火(上)() 
柳子街

    今年的最后一批货,从二十连铺出去,车辙在薄雪上又印出新辙。

    一切的账都已经盘点完毕,今夜之后,卖场也就关门歇业了。

    李伯言坐在一号铺之上,听着一位位掌柜禀报这大半年来,李家各项钱财进出。

    “坊间琉璃共烧制四万八千余件,盈八千零七十三贯。”

    “辛苦马掌柜了,从账房领了银钱,回去过年吧。”

    马掌柜合上账本,“谢东家。”

    对于琉璃作坊的盈利,李伯言多少还是有些数的。自天上人间开业送的八千余件,以及装那三万斤果酒用的一万个酒瓶,皆是不计利润的,之后永州琉璃价格一路走低,能够在年底还能盈余八千贯,已经是很不错了。

    钱掌柜紧接着上来,说道:“东家,卖场自天上人间二楼开业至今,除琉璃之外,共计盈利六千三百一十三贯。味精尚未售罄,盈利两千二百九十八贯,果酒售两万一千斤,盈一千八百七十五贯。合一万零四百八十六贯”

    “永州刘记,盈利五千六百三十二贯。”

    李伯言眯缝着眼,喃喃道:“八千、一万、五千六,那就是两万三千六百贯,庄上人一年拼死拼活的,赚了这么点,还不及我卖三百亩地来得快啊。”

    马掌柜苦笑道:“东家卖地,乃是祖上基业,耗几十年才积攒下来,东家一年之间,从无到有,赚下两万三千贯,实属当世商界奇才。”

    康帅博拿着账目,有些面色难堪地走过来,哈了一口气,问道:“东家,这个……”

    “报吧,钱掌柜、马掌柜还有刘掌柜都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康帅博点了点头,说道:“东风物流,除买船之费三万贯,同城快递、河道航运、定量特供,共耗钱……耗钱……”

    “直说就是,我心中有数。”

    “共耗钱三万八千余贯。”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一旁的钱掌柜笑道:“这倒也还好嘛,扣掉八千贯,东家一年还赚上了一万五千余贯,不亏,不亏,这大船又不是只能用一朝一夕,你们说是吧?”

    康帅博苦笑道:“钱掌柜的可能没听清楚,若是加上三条船,东风物流共耗钱六万八千余贯。”

    “六……六万八千贯?用了这么多?”

    刘钰看着李伯言,说道:“如此说来,不算公子卖的三百亩地,咱们这大半年来忙活到头,反而让公子亏了地不说,还折本了一万来贯?”

    李伯言很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三位掌柜若是没其他事了,隔壁设了酒菜,将就着用膳吧。”

    “诶,好。”

    几位掌柜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了,看来这个败家子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只不过如今算是败出了新高度,看似满面风光,振兴家业,实际上,居然是亏钱的!

    这……这特么还玩个屁啊!

    “康头,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康帅博抱拳一礼,说道:“东家,是老康没用,没能给东家开源节流,让东家亏钱了。”

    李伯言喝了一口捧在手中的暖茶,缓缓道:“老康啊,我给你讲个事儿。在遥远的东方啊,有这么个人,家财千亿,谓之首富,但是呢,他欠人家的钱也不少,同样达千亿,你觉得,这个人,还算不算首富?”

    “这个,这两相抵消,不就是穷光蛋嘛?”

    李伯言闭目养神,说道:“没错,首富即是穷光蛋,但是他就是有钱。”

    康帅博糊涂了,问道:“那到底他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李伯言笑了笑,“有钱没钱,到底有多少是自己的钱,重要吗?去吧,吃饭去吧。”

    康帅博一脸懵逼地去隔壁吃饭了,什么意思?那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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