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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了努嘴角,想要说什么,却是忍住了。
四岁,作为一个年幼的孩子,莫玄镜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小心的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毕竟他的身体里,流的是将军世家硬挺的血液,不低头,不屈服。而史书里同样是倔强的话语,卷土重来未可知。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轰轰烈烈的将军府事变,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叹息,有人唏嘘,有人窃喜,有人愤愤不平。在经历了短暂的躁动之后,凤翔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唯一的不同便是曾经门庭若市的将军府,此刻已荒芜人迹。
即使在许多年之后,途径将军府门口的长者,还会一本正经的向后代讲述当年莫府事变的惊心动魄。
世界上,一件事物的消失,意味着另一件事物的诞生。所以,才有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大将军的名号,被李子石取代,而记住将军莫飞白的,只有一些老去之人,和那些即将忘却的记忆。
卸下所有的盔甲,莫飞白只是一介布衣,携妻带子,跋涉在流放的漫漫路途。
跨过高山,迈过大江,万物开始展示出不同的状态,从勃勃生机,到不毛之地。
莫玄镜稚嫩的脸庞,开始出现一些分明的轮廓,个子日益的挺拔。只是,因为整日的风餐露宿,面容十分苍白。
莫飞白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他大起大落的一生,自认无愧于任何人,除了年幼的儿子。
四岁的少年,承受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严寒与饥饿。身为人父,自己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幸得负责看押的守卫,是他从前的部下,对他一向感恩戴德,几次出言要帮他卸掉脚上的拷链。
他却是不肯,胸腔中蓬勃的傲气,一点也未减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徇私枉法。岂是大丈夫所为。
那守卫见他一再坚持,只好长叹一口气,打消了念头,心头却油然而生更多的敬意。
从酷暑到秋末,离凤翔的距离越来越远,风景不断的变化,空气中开始嗅得出沙子腥咸的味道。
许多次午夜梦回。眼前浮现的全是少年时的一幕一幕。子承父位。少年得志,年少有为,惹的许多人眼红。
一生为国。杀敌御侵,他又如何会谋逆?但圣人有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生也好。死亦罢,终是逃不开的命运。
远远望着苍茫的高山。莫飞白长长的一声叹息,此生怕是再回不去凤翔。幸好如雪早已嫁人,没受牵连。不然,他怎能对得起父亲临终前的托付。
“父亲。玄镜喜欢出来游山玩水,比在家里好玩的多啦。”莫玄镜眨巴着眼睛,把头凑在父亲的肩头。
其实父亲的心事。他了然于胸。上天在强加给他一个惩罚的同时,同样仁慈的让他在一瞬间成熟。
莫飞白欣慰的拍着儿子的头。眼神里充满爱怜,泪花不受控制的哗哗掉下来,濡湿了脚下的冰冷的土地。
“玄镜,爹真希望你快快长大。”莫飞白的眼眶微红,收紧了抱着儿子的双臂。
苍茫的黄色山坡,萧瑟的枯草,冷冽的秋风。
稀疏的星子,朗淡的天幕,像是写满哀绝诗句的长卷。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没有飞雪。
碧荷园里,依然萧瑟的少有人来,寂寂的冷风像是锋利的刀子,划下满眼的伤痕。
眼见天寒,老祖宗心疼孙女,特意命红儿送去几床棉被,还有一盆通红的炭火。
禁足令依然没除,老祖宗虽然仁慈,但在奉行一言九鼎这一优良传统上,丝毫不含糊。
齐文碧蜗居在不大的园子中,吹着冷风,眼睛无神的盯着澄碧的天空。
隐约听见外面纷杂的声音,支起耳朵,却听不真切。她自嘲的笑了两声,嘴角缱绻起一抹苦涩。
禁足生涯无法结束,意味着失去许多东西,比如报复,比如打压。
只要一想到齐文鸢,她的胸口就莫名的发疼,眼神中不灭的意欲,熊熊燃起。
仇恨这东西,越是沉淀,越是来的刻骨铭心。
她强迫自己消化仇恨,韬光养晦。却在每个寂寂的夜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前世与今生的记忆,重叠着往复,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真切。
一致,巧合,改变,偏离,所有的事情扑朔迷离,没人了解真相的本来面目。
“碧姐儿,你瞧,老祖宗她心里惦着你呢。这不,特意送来几床棉被。别小瞧着棉被,料子可是丝绸庄上最好的。”
红儿推开碧荷园的大门,笑眼盈盈的一边向齐文碧解释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小丫头进来。
其实,对碧姐儿她并没有特别厌烦的情绪。在她眼里,碧姐儿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齐文碧见来人是红儿,抿嘴一笑。收起心中的不悦,乖巧的甜甜答道:“红姐姐,劳烦你替我给祖母带个话,就说碧儿知道错了,求她老人家原谅。”
费尽心机的讨好红儿,原非她所愿。但眼下于她而言,红儿至关重要,是解除禁足令的红线。
“那自是极好的,老祖宗她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红儿赞许的点点头,上前几步,递给齐文碧一盘糕点。
“对了,红姐姐,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瞧着大家都神神秘秘的。”
齐文碧伸手接过,感激的微微一笑。陡然间,话锋一转,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红儿的笑容转瞬淡去,迟疑了半晌,犹豫不决。她素来听闻两姐妹不合,何况禁足也是因为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
瞅见红儿的神情改变,齐文碧更加确定有事情发生,嘟着嘴,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无辜的眼睛镶在雪白的皮肤之上,楚楚动人。眼底流露的渴望与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碧姐儿,其实,其实……”红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是鸢姐儿的表兄来了。”
“什么?你说表兄,那,那……表兄可是叫莫玄镜?”齐文碧瞪圆了一双杏眼,紧张到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
语气由吃惊转为惊恐再到忐忑,她的表情木然的僵在脸上,直直的盯着红儿的朱唇。就仿佛被人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至蓬莱山()
苍茫的夜色中,万物的影子模糊,迎风摆动。
冬日的夜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寂冷的风,冷清的街道,弯弯的月。
从师门回来,又是踩踏着满城的暮色,这次对于孟君浩提出的送别,在场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连头都没有抬,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了师兄这一惊人改变,只有水扶苏,黯然的像是秋天里最后一片叶子,绝望而无助。
就连最最和蔼可亲的师父,都在无形中帮助着齐文鸢,她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师兄的心越离越远,像是越过龙门的鲤鱼,再也不回到从前的小池塘。
沉默着吃完饭,沉默着离开座位,沉默着回到房间。伴着火烛坐下,水扶苏思绪万千,心潮起伏。
没人了解她多年来的苦楚,没人懂她心底隐藏的愁思。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也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而已。
青龙帮虽说是黑道,但帮中的几个兄弟个个性子豪爽。一来二去,莫玄镜与他们便成了好友。
察觉到蛮夷的诡计,莫玄镜前往凤翔救难的时候,青龙帮的人也一起回来了。考虑到声名问题,便没有声张。
之后,他便与青龙帮的几个人一直互通声息,保持联系。
当然,在莫玄镜的影响之下,青龙帮众人洗心革面,放弃了人肉生意,开始了其他的营生。
这次着手调查柳若棠加害一事。追本溯源。不巧,竟然查到了青龙帮身上。简单描述了下柳氏的形貌体型,与陈老大所见果然一致。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当堂指证,柳氏无可辩驳,锒铛入狱。
原来表兄与青龙帮的人。在蛮夷之时便有交集。这世界果然是太小了些。齐文鸢感慨着,眼睛紧紧盯着表兄。隐藏在表兄身上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
相仿的年纪。表兄却用肩膀承担着一切,齐文鸢有些懊恼的垂下头来。
“对了,莫兄。当年,莫将军一案。已经有了眉目,相信过不了多久。真相就会大白。”
孟君浩的声音平稳而冷静,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莫玄镜的神色一变,失却了一贯的从容,有些紧张的脱口问道:“是么?”
这些年。父亲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每每想起父亲绝望的眼神,娘亲的无奈。老管家的辛酸,他坚硬的心脏就融化成一片汪洋。
那个清晨。那纸圣旨,他永远也忘不掉。他恨皇上的昏庸,恨进谗的大臣,恨所有所有的人。
不敢轻易接触父亲的案子,是怕触景生情,影响他冷静的判断力。所以,他一直在等,等自己足够成熟,等到忘却那些伤痛,再将往事翻阅。
孟君浩的一句话,忽然让他生出了些希望,也再次印证了他的判断:孟君浩的来历定然不凡。
“表兄,师兄他昨儿告诉了我这件事,我倒给忘了。”
齐文鸢拍着脑袋歉然的笑了笑,捕捉到表兄眼中浓郁的哀伤,心中再次猜测他的表兄,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经历。
坚定的点了点头,孟君浩的神色凛然,开口解释道:“我刚巧有个朋友,他父亲素来与莫将军要好。对当年的事,了解颇多。”
“是这样啊,那可谢谢孟兄了。”察觉出孟君浩的刻意隐瞒,莫玄镜并不戳破,毕竟每个人都有些难言之隐。愿意帮忙洗白父亲的冤屈,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他打心眼里的感激。
与孟君浩四目相对,心微微的跳动,齐文鸢羞涩的别过脸,怔怔的望着灰色的地面。
以师兄的见识能力,让舅父的沉冤得雪,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吧。
墙角的冬青树,叶子绿油油的,崭新的像是会发光的绿色宝石。
因为的太阳的出现,世间的一切,有了温度,有了光,有了温暖的理由。
齐文鸢恬淡的笑着,微风轻轻的拂过脸颊。虽然依旧冰冷的如同刀割,却让她觉得美好。
告别表哥,齐文鸢与孟君浩一路并肩而行,往师门去了。
因为爱情的萌芽的滋长,所以,一起走过的路,度过的时光,忽然美好而生动起来,让人不住的想留恋。
齐文鸢上嘴角挂着的微笑,迟迟没有消散,倒像个实实在在的花痴。
街道上车来马往,喧闹而热烈,街角上许多小商贩,费力的吆喝着。
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像是一串串灯笼似的。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散发着层层的白雾。
摸摸肚子,齐文鸢不禁觉得有些饿了,但在喜欢之人在面前,终是不好意思表达。
黯然的吞了几口口水,拼命的自我催眠,不饿不饿。
饥饿感还是在一瞬间袭来,让人抵御不住,特别是对齐文鸢这种吃货来说。
孟君浩轻轻笑了笑,挑了挑眉,我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些东西。
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似的,齐文鸢兴奋的点点头,努力的咽回即将流下的唾液。
在包子铺旁停下来,白生生的包子,可爱的躺在蒸笼之上,像是专门等人来享用。
目不转睛的望着,齐文鸢甚至忘了孟君浩在身旁这件事。摩拳擦掌起来。
店小二见他们二人,着装不凡,神态举止,像是新婚的夫妇。
急忙迎上前,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乐呵呵的道:“公子,您瞧您家夫人应该是饿了。来几个包子吧。”
夫人。齐文鸢连连摆手。想要辩解,瞥见孟君浩的神色,勉强的咽了回去。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女同行总之是不太妥,倒不如假扮了夫妻。
店小二一头雾水,更努力的赔着笑容。双手用力扇去蒸腾起来的热气,让包子的形态显得更清晰些。
“恩。来几个。”回答着。孟君浩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轻松和愉悦。
齐文鸢不敢置信的望了望师兄,只见他气定神闲,全然没有丝毫的尴尬。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吐了吐舌头。有些悻悻的低下头来。
店小二乐呵呵的挑选了几个,小心的用纸包好,欢欣雀跃的递过去:“公子。拿好了。您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啧啧的一番称赞,其实是发自内心。长这么大以来,今日,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倾城的女子。
“不用找了。”孟君浩含笑接过包子,将一锭银子放在店小二手中。
他素来讨厌阿谀奉承之人,但店小二的话,此刻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