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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忘了我。”她说得直接,其实是开玩笑。
贾亦锋不由得浑身一颤,她没发现他惊惧的眼神。
“不会的!到死……我都不会忘了你。”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说我不会忘了你的,永永远远都不会!除非你不再爱我了……”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对我难道没信心吗?”她抬起头看向他。
他俯下头以唇封住了她,代表了他的回答。
“讨厌!公共场所也不怕别人看。”她娇嗔道。
“反正又不犯法,怕什么?胆小鬼!”他轻捏一下她鼻头。
“你又捏我鼻子了!老爱捏我鼻子,鼻子都被你捏扁了。”
“你不喜欢啊?那好吧!我会记得改掉这习惯的。下次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保证不再犯了。”
“你说的喔!下次再犯,我一定饶不了你!”
“没问题!你想怎样惩罚我,我都照单全收,这样可以了吧!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殷湄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晦暗起来,她无法习惯,更无法坦然面对这样的分离。
贾亦锋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大厅走去;短暂的距离,他们却觉得走来辛苦而漫长。
站在通关口,两人相视无言。
片刻之后,贾亦锋又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离别的感伤似乎更甚于她。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让我挂念,好吗?”
“嗯,我会的!你也一样。天冷了要记得加衣服,三餐要定食定量吃,不要因为太专心课业而搞坏了身体。”
“你也一样……”
殷湄抬起了头,望进他满含忧伤的眸子,内心不禁惶惑不安。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和你分离这么久,心里就觉得难过;怕你变心,被人追走了。”
“你又来了!刚刚不是才保证过的吗?你还不放心?那我发誓好了——”她马上举起手,却立刻被他拉下。
“别这样!我不再胡思乱想就是了,你别发誓。”
他相信,也十分有把握两人之间的感情,怕只怕,人斗不过天,他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下次回来带一只皮卡丘给你,你喜欢黄色,一定会爱死它的!”他轻抚着她柔嫩光滑的脸颊,眷恋不已。
殷湄粲然一笑。
“你总是知道我要什么,其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懂!”贾亦锋点点头,轻点一下她朱唇,专在凝神的看着她明亮的双眼。“等我回来!”
殷湄目送着他通关走向一旁的走道,彼此挥挥手,直到他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殷湄数着日子,等待明年再见……
二○○○年四月二十六日——
今夜,殷湄作了一个梦,教她还不到天亮就惊醒;醒了之后,她便无法再合眼睡去。
这个梦,令她惊惧不安;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怎么会作这样的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移情别恋了——她当着贾亦锋的面,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那个男人是谁,她没看不清楚,只看到自己跟随着他离开,狠心的对贾亦锋挥手道再见。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梦境呢?
以往,她是可以完全不在意的,毕竟梦境不等于现实人生,可如今呢?
从三月十八日之后,她已确信自己的梦有预知的能力,那么,这代表了什么?她会变心……不可能啊!她爱亦锋的心,不会因时间、空间的阻隔而短少半分,她怎么可能变心呢?更何况亦锋就要回来了,这更没道理呀……
她内心非常烦闷,却是无人可倾诉。她迟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这项“天赋异禀”,只有一人独自体会这其中酸甜苦辣的滋味。
原本,她是打算等贾亦锋回国之后,告诉他这件事的;现在看来,倒必须考虑考虑了。
她甩甩头,想把残留在脑海中的影像全部挥去。
她相信这个梦绝不会成真的!变不变心完全操纵在自己,她又何需岂人忧天、自寻烦恼呢?想通了这点,她不禁释怀笑了……
亦锋要回国了!
当天夜里,殷湄高兴得几乎睡不着觉;但最后还是难敌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入了梦乡……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她发誓,她绝不会让自己合眼睡去,她竟然梦到贾亦锋死了。
梦境中,贾家二老及贾子璇哭得泣不成声;但怪异的是,她居然不在场,她到底哪里去了呢?
难不成……之前移情别恋的梦是真的?!因为她变心离去,所以连他死了她也不在他身边,是这样的吗?
不!不……她无言的呐喊着。
她冷汗涔涔的醒来,接着便是绝望痛苦的哭喊。成长的岁月中,从来没像这一刻,教她如此痛彻心扉;可是,那只是一场梦啊!
亦锋就要回来了,现在的他应该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她就快要见到他了!
她发誓,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在她面前死去,谁也休想带走他……
第二章
二○○○年五月二十八日,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一大早,殷湄便独自枯坐在机场。其实贾亦锋的飞机要在下午才会抵达,但经过昨夜那一场触目惊心的噩梦之后,她再不能安然的待在家里,或做其它事了。
昨夜被噩梦惊醒,她的神色就没好过;而除了上厕所之外,她也寸步不离收音机,为的就是能随时注意有无任何飞安意外。
她真是坐立难安极了!
她独自承受着等待所带来的煎熬,无人理解也无人能分担。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她密切注意着班机即将抵达的一刻。
和上次一样,今天她自己搭机场巴士来这里。
前几天,她打电话到贾家去,电话是贾子璇接的。她说他们俩老再度出国旅游去了,要六月之后才会回来;而她自己这天刚好有事,所以也不能去接机,得麻烦殷湄自己一个人去。
其实,一个人来接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殷湄不懂,一向十分宝贝儿子的贾家俩老,怎不是专程到美国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却是跑到别处旅游了?这一年来,他们似乎变得很爱往国外跑,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呢?
她还记得,上回在机场如何和贾母信誓旦旦的保证,要多上他们家走动;可是,每当殷湄放假有空到贾家时,多半是扑了个空。最后和贾子璇在电话联络上了,才知道贾家二老近来常不时出国旅游。所以最后,她上贾家都会事先打过电话;而近八九个月来,她也不过见着他们两三次面而已。
她原本决心答应贾母的两件事——常上他们家、一起来接机。她有心做,却反倒有心栽花花不开了。
望着飞机起降的时刻表,她看到贾亦锋的班机已到达了。
她吁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
还好,他平安回来了,她的梦境没有成真!起码现在她还是拥有他的,而未来的日子,她更不会让这个噩梦有机会在现实生活中成真。
她欣慰的走到出关口等待,明知道他没那么快出来,她却还是等不及的频频引领等待。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看到贾亦锋推着行李车,神情愉悦的朝她走来。一堆行李上头,还放了个鲜明夺目、黄艳艳的皮卡丘!
他没忘记他对她的承诺!
这一刻,交织着不安又兴奋的情绪,她喜极而泣的笑了。
她小跑步迎上前去,他也张开了双臂给她一个热情的大拥抱。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殷湄激动得泪水盈满了眼眶。
“是的,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贾亦锋心情激动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将她的头紧挨着胸膛,汲取他思念多时的柔情。
“我好怕我会失去你!”她终于忍不住潸潸泪流。
“你说什么?你……你怎么了?”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怀中的人儿颤抖不已,他慌张的拉开她看个究竟。
“我……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掏出面纸,迅速抹净了满脸泪水。“我只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嘛!”
“你哟!还是这么爱哭!”他捏捏她鼻头。
“以后不会了,只要你好好的——”
“什么意思?”
“没、没有啊!你站好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贾亦锋立即中规中矩的站好,一副抬头挺胸。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仰起了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睛、鼻子、嘴巴,和她九个月前记忆中的容颜一模一样,只不过黑了点、壮了点,他还是她的亦锋!
贾亦锋低下了头,略弯着腰,彼此平视着。
“你看了我半天,是不是想看仔细有没有变丑,准备退货了?”
“你在说什么啦!就算你变丑一百倍,我还是不会退货的!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
贾亦锋笑开了脸,再度把她揽进了怀里。
“好了啦!有别人在看呢,我们回去吧!”她推开了他,顺手抄起了杵在一旁的庞然大物。
“我有说是送你的吗?你也太主动了吧!”贾亦锋故意要戏弄她。
“贾先生,一个大男人玩皮卡丘,好像不怎么适合吧?”
“我又没说是自己要的。我是要送给我那又爱哭又愚蠢的女朋友。小姐,请问你是吗?”他一本正经道。
“讨厌!”她直接以手上东西为武器,往他头顶敲去。
“哎哟,痛死了!”他抱着头蹲下身,脸孔扭曲,像是极为痛苦似的。
“怎么了、怎么了?我打痛你了吗?!”她惊慌的连忙蹲下审视他的状况。
奇怪,她觉得她没有很用力啊?
突然,贾亦锋抬起了头,放开手对她咧嘴一笑。
“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我那个愚蠢的女朋友!这样软绵绵的皮卡丘怎么可能会打痛我?真是笨死了!”
“讨厌!骗取人家的同情心,太恶劣了!”她气鼓鼓的站起来。
“好了,别生气,开开玩笑!走吧,回家了!”他站起身,一手拉着她,一手推着行李车。
来到外面,贾亦锋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
“阿德的车啊!我家人没来,他们也会让他送你来的,难道没有吗?”
“阿德辞职了,你不知道?”
他摇摇头。
“我家人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可能这一年来,我父母老跑国外旅游,家里有没有司机也不重要了,所以才把他辞了吧!”
“那我们现在呢?坐巴士还是坐计程车?”
“计程车。你来的时候已经坐巴士了,不是吗?”
回到了贾家,殷湄帮着他整理带回来的两大箱行李。
偌大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待在房间,这种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尤其刚刚一进大门时的感觉,一室的黑暗,凄凉萧索,像是久无人气,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也许是热情、爱逗嘴的贾家俩老不在吧?少了他们,当然缺少了生气。殷湄心里这么想。
“好了,别收了,休息一下吧!”贾亦锋大咧咧的倒在床上。
“还有一箱呢!你的衣服大多是名牌的,不快点整理好挂上,你不怕弄皱吗?”
“无所谓啦!皱就皱吧。况且,不差这一点时间的。你就别忙了,过来坐坐休息吧!”
殷湄只好顺从的坐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他紧闭双眼的容颜。
“怎么?你很累啊?”
“还好,只是闭目养神一下。”
“亦锋,你近来的身体状况还好吧?”
“很好呀!我身体一向健康,人长得又高又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觉得……向来健康的人并不代表永远都不会生病,例如……癌症,不是都会毫无预警的发生在健康的人身上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早发现早好,预防胜于治疗嘛!”她说得煞有其事。
倏地,贾亦锋张开双眼,坐起身,一手探向她额头。
“干嘛?”
“看你有没有发烧啊?”
“亦锋!”她叹了口气。“我是跟你说真的!”
“你好端端的说这些一干嘛?咒我啊?”他故意板起了脸。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咒你呢?我只是……”她急急想否决他的话,连眼泪也一并迸出。
“怎么啦?”他用手拭去她的泪。
今天的她,为何比往常爱哭呢?他不懂。
“我开玩笑的嘛!你听不出来吗?”
“以后你不可以再这么说了,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好好好!再也不会了,行了吧?”
“那我刚刚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啊?听是听进去了。可是我还是不懂,你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我帮你安排到大医院做一次全身的健康检查,好不好?”
“有这个必要吗!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精神状况也很好,不会有癌细胞来侵犯我吧?”
“等你察觉到或许就来不及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得到什么癌症恐惧症吗?”
“是,你就当我是吧!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她突然失控的再度痛哭流涕。
她内心的恐惧无人能明白,也无人可分担。
她的噩梦历历如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