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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何鸿,然后半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穆容成平淡的口吻里,夹杂着一丝命令。
“臣斗胆请问皇上,这个消息是否可靠?”魏阳犹豫了片刻,依然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穆容成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却不回答,而是反问他:“怎么,你怀疑这情报是假的?”
魏阳又是一时无话,沉默了半晌,他才郑重地抬头对穆容成说:“臣与蓝大人同朝为官,虽谈不上私交甚密,但彼此也非常熟悉,臣认为既然蓝大人这次肯为我天启冒如此大的风险深入北辽,那所回报之信息,应是极其重要且准确的,且臣从不认为,蓝大人是一个轻易可以卖主求荣之人。从这消息上看,他将如此重要的背景隐秘都上奏了皇上,臣愿意相信蓝大人对我天启和皇上,乃是一片赤诚之心。”
穆容成对魏阳的说辞不予置评,他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开上面的沫子,抿了一口。魏阳的心里正有些忐忑,不知皇上是否赞同自己刚才的看法。他琢磨着,如果皇上对蓝大人不够信任,自己是否该为他尽力开脱?才想到这里,忽然听见上面传来穆容成的声音,清清淡淡,不带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妹妹如今也在那里。”
这是魏阳早已知道此事,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圣上亲口说出蓝雪的下落,顿时心中一惊,不由得连忙抬头对穆容成道:“皇上,臣原有一个计划,可以…。。”
“若事情真如蓝子轩在这封秘函中所述的话,”穆容成好像没听见魏阳急切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将来还朝之时,凭此大功一件,朕自然会排除众议,破格提拔他。至于他的家人,朕心中自有计较,你不必操心此事,专心想着如何把北辽那些蛮子打回老家才是正事。”
魏阳见皇上的话已经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好再争辩什么,只得低头恭身道:“臣遵旨。”
“明日会面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吗?”穆容成从何鸿手上拿回了那张密函,卷成一团,靠近桌角的烛台,纸团燃起了火苗,随着穆容成松开手指,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转眼间化成换了灰烬。魏阳看在眼里,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今日所谈之事,绝不可外泄。
“回皇上,臣已经都安排好了。北辽这次也很守规矩,派出的兵马人数与我们完全一致。方圆百里之内,臣也派哨兵勘察过数次,没有暗藏的人马。只是,臣有些担心晚上的酒宴。”
穆容成摆了摆手:“你只要盯紧对方的人马调动即可。至于酒席和歌舞,你担心的,他们也会担心。如今的局势是半斤八两,只要没有大的意外,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魏阳仍然坚持道:“臣还是请皇上准许臣另外布置一些人手,以防不测,以保万全。”
“也好,你看着办吧,不要太过显眼即可。”穆容成点头应允,随后他看了看帐外的天空,此刻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洒下明亮而柔和的银白色光芒。“今日可是八月十五?”他皱眉问。
“回皇上,今日正是中秋,前几天京里送来了请旨如何庆中秋的折子,皇上还因为战事而批了‘一切从俭’的。”何鸿在他身旁小声提醒道。
“哦。”穆容成淡淡了应了一声,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出了会儿神,随后便又埋首于桌案上的奏折,或轻声默念,或朱笔游走,一切都如同往日,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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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在心里痛骂朗星翰,因为他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答应我可以见到穆容成,却规定只能在他们今晚谈判结束后的庆祝酒宴上露面,而且是以一名侍女的身份跟在他身边。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样一来,我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和穆容成说话。但我没办法反驳他的决定,因为这和他当日与我达成的协议——“可以见面,以北辽人的身份,不会有机会单独相处”,完全一致。当时我震惊于这么快就能在冻马河见到他,没顾得上和朗星翰讨价还价,等到后来想起这条件实在苛刻时,已经没机会反悔,只能再想别的方法补救。
天启与北辽谈判的地方,在冻马河的中间地带。此刻我身着北辽侍女的服装,正站在这片营地最大的帐篷后面,等待宴会的开始后,我们这些“下人”才能端着酒菜进去伺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是同样着装的丽莎,她负责“关照”我今日的言行举止。因为今天的环境特殊,况且作为协议的一款,达忽尔今天也不能跟在我身边,我便让他和手下留在了大营。不过一天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见到穆容成,其他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而我站在这个大帐的正后方,前面不管发生的事情我都看不见,而周围巡逻的士兵来往不绝,我也只能听见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和草原上呼啸不停的风声。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周围木架子上用来照明的火盆也点燃了,我依然没有等到让我们进帐的命令。我知道穆容成带着人今天一大早就到了,谈判后他与朗星翰会在这帐中共进晚膳,而且他们双方都各带了一队歌舞艺人,要在当晚表演对方国家的节目,以示友好和尊重。这些艺人是最后登场的,北辽这边的歌舞艺人现在正在营地北边的帐篷里做准备。
三天前,当我知道宴会后会有这样一个庆祝节目时,我就对这些歌舞艺人打起了主意,因为我听说朗星翰并没有对他们的演出内容下详细的命令,只是让他们挑一个有天启特点的歌舞表演即可。但最终我也只找到两次见这些人的机会,虽然那个领队似乎对我的意见很感兴趣,当时也让手下的乐师舞娘们练习着演奏了那首曲子,可我依然不能肯定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表演,因为我为了怕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了一首曲子,然后哼唱出来而已。只有三天时间,他们很有可能因为时间太仓促而放弃我的建议……
“愣什么呢?该进去了。”丽莎在身后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猛然从沉思里回过神来。她递给我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银制的一个酒壶和酒杯,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很有些刺眼。“今晚你就站在皇上身边,帮他添酒就行。”丽莎低声对我说完,就端着另外一盘瓜果食品,当先往大帐去了。我赶紧快走几步跟在她后面。也不知道穆容成和朗星翰今日都谈了些什么,两国交战时,各自的君主出来谈判,是不是意味着战争就要结束了?他们要改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还是一方挺不住了,要求和另一方谈判的?才想到这里,只听见“哗啦”的一声,一名士兵将大帐的门帘掀了起来,里面的灯火通明让我一时有些眩目,闭了闭眼,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深呼吸,稍微放慢了些速度,但我依然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大帐。
帐内的空间很大,而北辽和天启的服饰区别很鲜明,我只瞥了一眼就看到朗星翰的人坐在左边,穆容成的人坐在右边,两边酒席的桌子都好似一字排开,双方面对面地坐着。而靠近帐门的地方,则空出了一大块地方,应该是专门留给歌舞艺人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所以现在咱们不谈国事,只聊风月。”脚下不停,一直走到右边的首座,在朗星翰的身后站定时,正听见他那悠闲而懒散的声音。我知道穆容成就在我对面,可此刻我却异常胆怯,根本没有勇气抬头,只好把目光集中在手上托着的酒壶。这时朗星翰向后举起右手,手指虚握,知道他要酒杯,赶紧把酒杯放在他手上,然后俯身倒酒。
“我也正有此意。”那声音,略带着笑意,却仍然淡漠,一如从前。幸亏他是在我为朗星翰倒酒之后才说的话,否则乍一听他的嗓音,我可能会抖得把酒壶摔了。
“听说朗兄精通汉学,身为北辽之主,如此心向我朝的文化,真令在下欣慰不已。”穆容成的话听起来甚是彬彬有礼。
“我一向认为,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物,都是值得学习的。重要的是要看使用者的能力,否则再有用的工具,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甚至会适得其反。穆兄认为呢?”朗星翰的礼貌也没差到哪儿去,笑眯眯的回了穆容成的话。
“如此说来,你我二人在很多事情上的观点,都非常相似。若是今日我们所谈之事也能如此顺利……”
“诶,穆兄,咱们不是说好了,现在只聊风月,不谈国事?你犯规了,是不是该罚酒三杯啊?”朗星翰笑着大声打断他,而同坐的一些北辽将官,也纷纷出言附和,场面一时喧闹起来。而我终于决定趁此机会偷偷瞥他一眼。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或许清减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两眼炯炯有神,只是没有将视线放在我这里,仿佛根本就不曾看见我。心里原本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却又被淡淡的失望和抑郁添满。心里虽然明白,这样的时机和地点都实在不妥,我与他不可能在此相认,可我脑子里还是不停地盘旋着一个疑问,他是否根本就早已放弃了救我离开北辽的打算?
才想到这里,就听见穆容成一抚掌,也笑道:“罪过罪过,是该罚酒。”只见他拿起手边的酒杯,却突然抬头看向我这里。毫无准备下,乍一接触到他那灼灼的目光,我只觉得身上好像忽然着起一团火,本已平稳下来的心跳,仿佛加了速的马达,骤然开始飞速运转。
“郎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穆容成指了指我这里,准确的说,是我手上端着的东西,这时我才明白,他说的是那银制的酒壶。这是帐里唯一一把银壶,其他人的桌子上都是白瓷的酒壶。
朗星翰并不惊讶穆容成会有此一问,他抬头看了那酒壶一眼,目光又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扬起一个很愉快的笑容:“你说这壶酒啊,这是昨天才从上京送来的,是我们北辽的酿酒师傅新制的一种酒,据说放在银制的容器里,味道会更好。这可不是我藏私,因为听说这酒后劲儿大得很,我又不知穆兄的酒量如何,所以才不敢贸然给你用。”
“哦?这么说来,我更是要尝一尝了。人人都知道北辽的酒烈,我在宫中的时候,也喝过不少,可也没觉得有多厉害,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品尝你们北辽的的新品,我怎么能错过?除非,郎兄舍不得?”穆容成笑言中,又带了些挑衅。
“一壶酒而已,有何舍不得之处,穆兄若是喜欢,都喝了也无妨。”朗星翰极其爽朗地向后一挥手,“去给穆兄斟酒。”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说话。
“这是我新收的侍女,她可是从小在你们天启长大的。”朗星翰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可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看着我与穆容成如此相逢却无法相认,他心里会觉得很愉快吧?从没想到姓朗居然心理也这么变态。我暗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端着酒壶往对面走。
“刚才我就觉得这位女子的容貌身段不太像你们北辽的姑娘,原来是在天启长大的,难怪会如此秀气。”穆容成神色如常,像看陌生人一样,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俯身向他的酒杯里倒酒时,鼻翼间环绕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这味道是如此熟悉,从前每次当我闻到这香味时,都是在穆容成的身边,靠在他怀里,不论心中多么烦躁不安,都能慢慢地平静下来。而此时此刻,这香味却只让我的胸口充满了酸楚和苦涩,我就站在他身旁,不到两指远的地方,却什么都不能做,除了倒酒,起身,然后离开……
我使劲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把眼中泛起的热流逼回去,这时酒杯已经倒满了,我刚要起身,忽然就觉得右腿弯处盖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顿时又麻又痛,根本就没法儿站稳,一个踉跄,右腿跪地,我赶紧用手撑住桌子,总算整个人没都摔在地上,可手上的那壶酒却没保住,全都洒在了穆容成的衣袍上。
“大胆奴婢,居然敢弄脏我皇的衣服!”一个声音怒喝了我一句,抬头一看,是站在穆容成身后的魏阳!他虽然声色俱厉,却连连向我暗递眼色,我赶紧跪在地上连声说:“是奴婢不小心,实在该死,请皇上准许奴婢帮皇上更衣。”
穆容成站了起来,抖抖衣摆上的酒渍,一脸不耐地说:“朗兄,下次和你会面,我一定记得要带上换洗的衣服,以防不测。”
“抱歉抱歉,她才做侍女没几天,笨手笨脚的,我也没想到,让她倒杯酒也能捅出这么个篓子。”朗星翰先是给穆容成赔不是,然后口气严厉地对我道,“弄脏了天启国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