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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还要一个个照顾？心存寄托，却不知这份寄托迟早会有失落的一天。”郭岱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我很快会回来。你们就当我闭关修养，忙了这些日子，我就不能歇息一天？”
“那不知郭道友要去哪里？”费尤问道。
“我要是说出来，万一失落在外，你担责任吗？”郭岱问道。
郭岱如今的身份十分特殊，他虽然是沥锋会成员，可因为掌握救治失魂婴儿的唯一办法，俨然凌驾于南境沥锋会众人之上，费尤也丝毫不敢违逆。南境诸国已经有不少公然册封郭岱为护国真人、救苦仙师，虽然郭岱根本没工夫去参加什么典礼。
这么一来，郭岱事先计划好的事情，根本没有空闲去做，之前趁着外出行走的机会，找到了一处秘境的存在，但后来驻足济幼坊，就几乎失去了自由。
“世间的权势地位与世人的期待瞩目，果真妨害修行。”郭岱暗叹一句，最后还是决意趁着一丝空隙，前去之前找到的那个秘境。
也因为郭岱掌握洞烛明灯，注定会被不少人窥视觊觎，所以让自己前往之地的消息暴露，只会令郭岱陷入被动。而掌握精妙潜行隐身之法、又拥有纵目蚕丛面，郭岱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的同时，回避其他暗中潜伏之辈。
……
郭岱是如何离开济幼坊的，根本无人知晓。如今他施展蜃气蛰形法，已经完全无有形迹声息，甚至比一缕阴魂更加难以感应，如草木山石一般，过不留痕、化入自然。
确实，郭岱的忽然消失，惊动了不少在济幼坊附近徘徊潜伏的方真修士。郭岱也没去招惹他们，悄然离去之后，目睹这些人如大海捞针一般进出济幼坊内外，试图寻觅郭岱的身影。
转身直奔东北方向，大约是在南境香雪国内的山野之地，那是宫九素在《洞天福地卷》中找到的一处秘境，按照罗霄宗前人留下的记述，此处秘境被称为曜真城。因为灵枢汇聚所构成的秘境，十分规整稳定，有如名匠一尺一寸精心凿建，仿佛是用权衡规矩特地设计而成。
也许是因为这个曜真城太过规矩的缘故，所以天地灵枢也并未引起方真修士的留意，秘境门户附近没有修士居停，宫九素也认为曜真城适合布置法阵，免除驳杂气机的扰动。
悄然来到秘境门户附近，如今的郭岱不必让宫九素来施法显现异空门户，五气飞刀阵抬手放出、落地成阵，借纵目蚕丛面可窥天地灵枢所在，感应法力贯通灵枢，五气飞刀阵中凭空出现秘境门户。
“看来你已经很熟练了。”宫九素说道。
“这些日子御使洞烛明灯，我的修为也在不断增长，不过要让秘境门户显现，其实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情，癸阴泉秘境那种是特例。”郭岱想起当初玉鸿公主施法显现广阳湖秘境，那时的修为估计尚未元神大成。
宫九素提醒一句：“记得用法阵隐去秘境门户。”
“明白。”郭岱一挥手，五气飞刀阵似乎也有了蜃气蛰形法的变化，将阵中景象，变成最初林野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进入秘境门户，郭岱这才明白为何此处被前人成为曜真城，因为秘境内中真的有一座特异且巨大城堡。此处从地基到柱子，都是某种六棱柱拼合垒砌，通过高低起伏形成城堡模样。说是人力雕砌，却无半点气机沾染，说是天造地设，又过于离奇。
但有一点，曜真城中的气机变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产生不适，这一点是绝大多数秘境无法比拟的。秘境内中比外界还要更加平稳安定，却又不会主动干扰心神，在外面是怎样状态，进入曜真城还是那样。
“有趣，要是让雨竹门那几个热心机关算术的修士看见，估计还会将此地当成术数圣地。”郭岱对宫九素说道：“我借助纵目蚕丛面，仿佛看见曜真城就是由庞大无边术数构成，有如阴阳爻变。”
宫九素说道：“看来我们真的选对地方了，术数为法阵之本，曜真城就像是世间一切法阵变化之基。我原本还担心先天化元阵不好排布，现在完全能做到事半功倍了。”
郭岱摸了摸下巴，言道：“就是在此地凝炼罡煞，有点太过死板了些。”
“对你而言或许是，可对于其他灵根修士，气机变化过于强烈的秘境，反而不利于定坐行功。”宫九素说道。
“那你先来？”郭岱问道。
宫九素问道：“你不怕我趁这个机会，将你赶出混元金身？你好不容易才修成如今境界。”
“你我之间，现在就不必多说这些，法阵之道我不如你了解得多。”郭岱言道。
宫九素则回应道：“那你也不必元神彻底退守、断绝外缘，等下我布阵施法的一切细节，你可要仔细观摩了。”
第160章 重逢（）
法阵之道，究其根本在于因势利导，转变原有环境，令其符合所需。长远而言，能够持续运转，有利于人的同时以免毁坏环境，避免导致后世山川震动、水土恶秽。
说得更深入一些，法阵之道最初缘起，反倒不是奇门术数，而是上古先人立足蛮荒，寻求的起居繁衍之道。毕竟能得长生万寿者，放眼世间终究寥寥。而一世一代间，器物之用终究有其极限，若不能找到物我善处、人天合德之法，恐怕便是自寻死途末路。
所以细微至俗世人家居室布置、门窗朝向，宏大到一国地缘、物产分布、水陆货殖，都可算是广义的奇门术数与法阵之道。毕竟只要世人还要依赖外物而存续，在这个世间繁衍生存下去，那么无论器具物用有何不凡进展，法阵之道总归是有用的。
单以方真修士而言，法阵变化自然更为繁复多样，九宫八卦、列斗星宿、阴阳五行，都是法阵变化根基。
而宫九素在曜真城布阵，便是只以阴阳为本，如爻重变，衍化万千，只花了半天功夫，先天化元阵便已初现规模。
凡夫肉眼是看不见先天化元阵的，但是借纵目蚕丛面，可以窥见阵图衍化，如同一个无数术数汇流成渊海，深不可测。
“好了，你先试试看，能不能将法术注入其中。”宫九素与郭岱移换主位。
“注入？怎么注入？”郭岱问道。
“看见眼前这根柱子了吗？手按其上加以感应，然后直接施法就好。”宫九素解释说。
郭岱身前有一根六棱柱子，大约到他腰腹高，抬手按在其上，元神忽有开阖无际的感应。
“这是……九宫太素图？”郭岱惊疑问道。
宫九素答道：“似是而非，我自然不会将罗霄宗秘传直接放在这种地方。这其实就是我改良后的先天化元阵，能够自行感应修士法力变化，做出相应配合。”
郭岱言道：“当初你尚未化生之时，九宫太素图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有点像多出来另外一个无有自我灵智的元神或者脑识，能够替我感应外物、调摄气机……这个先天化元阵不会又化生出一个什么人吧？”
宫九素笑道：“应该不会吧，我没有主人那样的修行境界，而且这样的先天化元阵，必须要在曜真城方可布置。法阵变化完全依托于秘境造化。”
“事不宜迟，那我先试试。”郭岱手掌按在柱上，施展出一道金弦抚万尘。
元神大成施法已不必掐诀念咒，法术变化更不一定非要是从手掌发出，只不过是绝大多数修士施法时的习惯，就像抬手拾取、搭弓射箭，总归要有目标才好动作。
而此刻郭岱施展法术，周身并无一丝法力气机散逸而出，完完整整地被眼前这根六棱柱吸收，但在郭岱看来，更像是整个曜真城秘境将自己的法术吸收走了。
“有趣。”郭岱收手而回，抬头仰望，原本只是一片暗青色的天幕，居然多出了一颗星辰，在散发着细微光芒。
宫九素颇有兴致地提醒道：“你刚才还只是注入法术，试试将法术化转入丹枢如何？”
郭岱这回没有伸手按上六棱柱，而是原地凝神感应，发动灵根，仿佛身处一个看不见边际的巨大博物格架前。但这个博物格架空空如也，只有其中一处放置了东西。
但这完全只是心境中自然而然的展现，并不是说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博物格架。郭岱动念间就感应到自己方才施展的那道金弦抚万尘，毫无滞碍地便将其收摄而回，化转入体内经络枢穴中。这种感觉就像是把格架上的物事放进自己口袋一样随意。
“不错不错。”郭岱连连称赞道：“居然可以将法术原原本本地收回。”
宫九素说道：“其实将法术注入法阵，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奇事，许多方真门派传承，护山法阵大多有类似功用，通过法阵加持注入的法术，以此来抵挡外来侵犯。然而世间法术一旦施展，绝大多数会随气机流变而散逸，若要令其不散不失，则炼制为符咒、或者祭炼为法器妙用，所以你当初想到要用符咒辅佐中途化转，也是常理之中。”
郭岱沉思了一阵，说道：“先天化元阵固然是好，但我发现这个办法，只有灵根修士可以运用。其他方真修士可以向先天化元阵注入法术，却不能从中取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宫九素解释道：“将法术凝炼在枢穴、维持不失，这是修炼了《丹枢篇》的灵根修士才能做到。而放眼天下，如今有多少这类修士？”
“这段日子我将《混元篇》与《丹枢篇》传授给沥锋会，加上其他拜访窥探者，明的暗的都算上，恐怕都不可能过千。”郭岱挠了挠头皮，说道：“我忽然觉得，自己搞这么一通，好像意义也不是很大。尤其对我自己而言，全身三百多处枢穴，光是要凝炼完毕，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已是不可思议，我几乎不必去与其他人交换法术。”
宫九素则劝慰道：“许多事情在谋划之初，也不见得有何长远用处，但你能想到这么做，对灵根修士已经大有裨益了。别的不说，光是领会他人法术，这是何等修行机缘。”
“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起一件事。”郭岱说道：“现在先天化元阵是好了，可要谁来掌管打理？如果前来此地的灵根修士，将其中法术收了个精光呢？而且法术与法术之间又要怎样衡量价值？”
“先说法术之间的价值吧。”宫九素言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让先天化元阵与秘境造化契合，法术一旦注入其中，自可按其中气机运转划分品级。目前看来，同一品级的法术大可对等互换。”
郭岱好奇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还能用多个低品级的法术，交换高品级的法术？”
“很像是市井买卖吧？”宫九素言道：“宽泛而言确实可以，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交换走高品法术之人，自己要有足够的修为境界来驾驭。刚才你只是注入一道法术，所以没有感觉，现在让我来试试。”
两人再度易位，宫九素往先天化元阵中注入了两道法术，然后让郭岱试着将其取用而出。
“好奇怪，有一道法术我能感应，却无法取用，另外一道法术根本感应不到。”郭岱说道。
“你感应到的那道法术是什么？”
郭岱猜测道：“应该是金天玄雷没有错，如今我也能施展，只是你所注入的这一道，威能实在太强，修为不够根本不可能将其化转入枢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宫九素也顺着解释道：“同样一道法术，如果其调动的内外气机过于强盛，自然也位列高品。像你这样，能够感应到金天玄雷的存在，却无法取用，若是修为再低浅一些，恐怕连金天玄雷都无法感应到。”
“而另一道我感应不到的法术，应该就是修为境界所限，莫说取用化转入体，连看都看不见。”郭岱明白道：“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不少失误可能。”
宫九素言道：“至于曜真城需要谁来看管，我倒是没想太多，或者你叫沥锋会的人来帮忙？”
郭岱想了想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核心之地，最好还是要心腹人手。”
“除了我，你还有其他足可信任的心腹之人吗？”宫九素似乎有些得意地问道。
郭岱沉闷不语，最后只得说道：“看来还真没有几个——”
“怎么了？”宫九素发现郭岱忽然间浑身发出浓烈杀意。
郭岱头也不回，言道：“有人触动了我在秘境门户外的法阵。”
宫九素有些惊奇，问道：“居然有人跟过来了？”
“这么巧？我一路上都没留下痕迹，我对自己的潜行之术还是有点信心的。”郭岱说道：“而且来者显然也擅长法阵之道，五气飞刀阵已经被解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