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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一极其浅显之道理,但赵正一窍不通,窍窍不通,为这一疑难竟尔盘亘于腹中数十年,今日在此情境之下想通此节,犹如了节了一桩心愿,心头实是无上之至喜,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做着一只飘零无依的风筝,虽然他此刻手足不能动弹分毫,虽然头脑也依然昏肿,他还是扯开嗓子来忘情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是因为我还是一颗未曾熟了的桃子,只是因为我还是一颗未曾熟了的桃子。”
他喜极而呼,声音颤抖无比,但中气十足,铿锵震耳,真如寂静中杀出的一道惊雷。
身下的莫玩正缓步而行,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唬得一激灵,举头大骂道:“猴儿鬼叫什么,吓煞道爷了。”说完之后,忽地省悟,“猴儿刚才不是被吓昏过去了吗,这时醒转大叫,定是被吓疯了。
顺手将掌中细绳摇得几摇,赵正正张口大呼,摇晃之下,风灌喉咙,胸内立刻便如翻江倒海一般,顿时眼花耳鸣,不辨东西,在半空中连连栽了几个跟头,一时间,似乎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吐出来,无奈喉中一片咻咻然,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气贯胸腹,只觉身体更加肿胀了,身形又轻飘飘了许多,移时又升起了一丈多高。
此时夕阳落尽,掩去了最后的余晖,夜幕笼罩乾坤,月也不见半点光辉,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莫玩似是眼有夜能,在伸指难辩的黑色中依然拿轻车熟径。
赵正已目迷夜色,时而睁眼瞪着黑色,时而闭目也只有黑色,他的身体如黑流中的一片孤舟,不知身之何往,但随流之意向。
许久,天地间又恢复了静寂,只有天籁之音,细碎微闻,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何而逝,就这样循环往复着。
莫玩道人就这样飘飘荡荡地擎着风筝赵正行着,又不知过了有多少时候,只是天色的浓黑愈来愈重了,似乎这许久的奔波乏力了,莫玩道人的速度又缓了许多。
赵正在空际睁目视之,触目皆为黑色,昏昏沉沉的黑,连一丝朦胧都不带有,月哪里去了?她也死去了么?耳边惟有风声息息,如诉如怨,倾谈着亘古难解的哀愁。
赵正自悟经年以来的难题,心下不觉坦然,神思自是也比先前增益了不知道多少倍,此时心下空明,再不思将要去何方,又将会有何遭遇,此刻巍巍翔于天际,反而有一股凛然之气自内而发,充荡于心胸,勃勃而不可遏止,使人气定神闲,视身外之物为无物。
但这半日的折磨,侵身侵体,使他实在也不能释然于身,还得继续饱受风筝之苦。
溟溟没没,又不知有几多时辰,赵正忽觉身子被大力牵引,遽然下落,下落之势竟快的匪人所思,
如在电光火石之中发生。
瞬时气息暴涨,勒喉冲鼻般向他袭来,呼吸刹那被阻,赵正心中大骇,侧头吸气,胸中才好了一些,腔子中一颗心却早已怦怦怦乱跳了起来,眨眼间,他身子向下下将了两三丈高,周遭团团一色黑暗,
不能辨其发生了何事,亦所处何处,也听不到莫玩的半点声息。
此虽遽然来临,他不知道究竟是何缘故,亦不知身下莫玩是何作为,他侧头呼吸未及倏忽,急风灌耳,耳边尽是嚓嚓嚓的风声,继而风声紧急,竟如利针般的刺耳,耳鼓如同有万箭攒扎,嗡嗡一片声中痛不可当。
赵正耳际痛入脑髓,他大叫一声,知是下落之势太急速之故,他下意识地扭转头来,急风又缠绕鼻际,呼吸再次被深深抑止,他再次侧头,将鼻置于另一方向,奋力一吸一呼,然而巨痛又袭击此处耳际。
当此之时,痛恶相伴,赵正只觉此种折磨当真是生不如死,他双眼暴涨,黑睛都憋出眼眶寸许,恨不得即刻便可堕地,哪怕是裂脑而亡。
但下落之势丝毫不减,杳杳茫茫,好象永无底止。
赵正忍着巨痛,这样的交换呼吸着,此中苦难,难以言述。
再有片刻,他的身子被风擎起,头下脚下,下落之势更加的急速了,眼底惟有黑暗,耳际只闻风声,不知身之所在,唯有一身如割,风气封鼻封喉,呼吸为之一废,当此之际,赵正只觉再有一刻便会陨命,生死只在毫厘之间,他惧从中来,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无可如何之际,他努尽全身精力当空大叫一声,一点黑气从心头涌上,急撞脑际,他两眼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却说莫玩道人步至山巅之际,放眼向四周望去,触目所及,满眼里都是黑色斑斓,完全不能分辨出哪里是木哪里是石哪里又是路径,自己正置身于何处,又将于何处歇止,天地间只一色,眼界里无二物。他从未见过这般黑暗的黑夜,连天光都无半点,难道?难道是什么将天光遮住了?他举头朝上界看去,并不能看出什么来,连风筝都已隐没在了黑色之中,他伫立半晌,紧锁眉头,望着一处无可名状的黑色,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他仰头长长地舒口气,自言自语道:“妖氛又要横行天下了,看来我今次回东门谷回的正是时宜,又可免去若干麻烦了,嘿嘿。”
只见他退后两步,眼光向地,虽然是在黑暗之中,却是眼测目量,嘴里还不知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左行五步,右行六步,相地望空,一会儿挠头思索,一会儿又俯地细察,相度了一会,终于认准一个方位,想也没想,便双足跃起,跳了过去,令人想之不到的是他所跃之处并非实地,竟然一跳而下,身体立刻被虚空所吞噬,莫玩无有一丝惊慌,仿佛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在虚空里急速下将着,扯得系赵正的细绳绷的紧紧的,他似乎还怕细绳脱手,又将绳子在胳臂间缠了几缠,这才安心。
黑色蒙蒙中,莫玩的身子被夜色所包裹,不露半点端倪,再也分辨不出来了,竟似是忽然从虚空中消逝了一般。
他身体在暗空中下降,却是丝毫不见峻急,平和恬静,轻飘飘的有如羽翼之飞鸟翔地,仿佛他的背上也生了一对翅子,虽然无所见,却是时时刻刻扇动着。
可是这却是苦了他手中攥着的风筝赵正,赵正哪能受得住这般的磨难,幸亏他当机立断,大叫一声使自己昏厥,否则支撑不了多久便会损命于斯的。所谓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为其神全也。赵正大叫昏厥,使其死生惊惧不入于心中,亦是保命一法也。
就这样,暗夜的虚空永无止尽地进行着,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渐渐能朦朦胧胧地分辨出事物来了,似是晨曦之来临,再片刻,已能望见远处地上有田园阡陌,荒草巨石,看看将至实地,莫玩双足一顿,落下地来,狠狠地吸一口气,心道:“许久不来,这里还是这股草味,一点都没变。”
第34章 桃林()
赵正虽然昏厥,但仍如风筝般,飘浮于空际,他的头重重地耷拉着,莫玩伸手临空朝赵正摆摆,但还能感觉到有微弱的生气从风筝那生发出,惊诧道:“想不到这风筝这般命大,竟还能活着来到此处。”他本以为这人风筝经受那般的急降,定然会气绝而变为真正的风筝的,没想到还有命在。
但见此处风景和丽,春意勃发,俨然又是别一人间世界。
一路之上,兔走鹿行,并不避人,让人有来至仙境之感,世俗之虑顿脱。
莫玩抬头四望一下,竟至朝一片桃林走去。
甫近桃林,香气便勃勃而来,桃花芬芳,阵阵清香扑鼻入肺,使人心神为之一怡。
馨香扑来,莫玩却掩鼻道:“晦气,晦气,这劳什子花早不开晚不来,偏偏我来的时候大开特开。”
原来莫玩素性不喜香气。一向都是闻香而遁的,此次别有缘由而来,才不免反其一向而行,明知谷有香,偏向香谷行。
桃叶片片的不时飘落,缓缓地当空而舞。
桃林边有一小溪,溪水缘林折而南流,花落溪中,将沉不沉,偶有一二尾无名小鱼,唼喋水面,以吻触花,嬉戏不走,顷刻,桃叶随流而逝,小鱼亦尾随而去。
莫玩眼珠瞪一眼,喉咙里哼一声,似乎是为这无知生命的无知作为而不屑。
又有淡色的大翅蝴蝶穿插花间,互相追逐嬉闹,莫玩左手捏鼻,右手以袖挥之,蝴蝶亦不畏人,徘徊不去,莫玩挥之不去,反而愈聚愈多,似有迎接远客之状。
莫玩面有不愠之色,加快步伐,大骂晦气。
不时有微风轻扬,拂在桃花之上,于是就有花粉洋洋洒洒地脱花而舞,如下了一场薄薄的粉雨,花粉伴着尘埃洋溢跳动,空气里的香气立刻便浓郁了起来。
莫玩大袖狂舞,花粉却是无声无息地沾了他一身一袖,他愈是用力地舞袖,愈是沾染的多起来,眉间鼻际也不免翩然上了许多。
莫玩呸呸几声,似乎嘴巴里也有香味在搞鬼,他恨不得把相气全呸而出。
桃林虽然短短几里之遥,莫玩却如走了他人生中最为辽远的路途,真是人之所恶,虽短亦长。
好不容易走出桃林,莫玩轻吐一口气,举头望望当空浮着的风筝,不由羡慕风筝之不畏香味,己所不及。
一条白石小径蜿蜒至前方,又走了百步之远,只见迎面一块大大的石壁,石壁光滑如镜,上面却刻有碗大的三个纂字:东门谷。字呈黑色状,字体雍容华贵,一见便使人能生出敬意来。
转过石壁,眼前豁然开朗,中间是一个极大极大的院落,枕山面河,一条溪流当门缓缓流过,溪水直泄入右侧的一个大潭中,潭水碧沉沉的波澜不动。
小溪并不甚宽广,却有一小小木桥弧立溪上,护拦皆是雕刻着奇花异兽的白木扶手,当真是雅致精巧,远远看去,木桥便如玉制成一般,只有近得前来,才可隐隐能辨出有木纹理来,不知是用何木造就。
院落背山而构,并无大门,散落着几十个小小个屋子,虽多而不乱,有的端端正正,有的却是倾斜欲倒,但一个个却是造的小巧之极,仿佛只能置得下一桌一塌,再无其他余物可以充填。
远远望去,小屋似是按一定的方位所建,另人真是猜测不出,煞费头脑。
莫玩却是对这些不屑一顾,他走在桥上,故意将步子迈的极重极重,让桥身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来,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
果然,莫玩这造孽的重声早惊动了庭院中来,两个垂髫女童闻声奔了出来。
一见莫玩道人,都齐声呼道:“师叔来了。”
莫玩哼一声道:“这个鬼地方,种那么多的树,臭都臭死了,燕语寒轻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每日里无所事事的,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
两个女童正待回答,只见她们身后呦呦地奔出两只小鹿来,紧紧地贴在两女童身侧,如婴孩之恋亲,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莫玩,似乎十分好奇。
莫道眼现精光,道:“这两个小家伙长的这么肥了,今晚给我打打牙祭吧。”
这两个女童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在嬉闹的年龄,她们知道莫玩道人最是爱和她们开玩笑耍子了,并不在意莫玩说甚么,反而见师叔许久未来,今日忽然临门,都是十分的喜出望外。
那个眸清可爱的女童唤做燕语,见师叔回来,便抢着嚷道:“师叔,这次给我带来甚么好玩的东西了呢?”
莫玩哼一声,瞪她一眼道:“还玩?功课做的怎样了?”
另一个意态幽花的女童唤做寒轻,她抬头不经意间望见莫玩头顶上方高高飘着的一个大物,奇道:“师叔,那是甚么?”
莫玩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格的一笑,道:“这当然是风筝了,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
两个女童都是从未见过如此颟顸的风筝,心里满是好奇,都睁大眼睛望个不止。
莫玩见风筝因这几天的奔波劳累弄得污垢不堪,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便将手中细绳递与两个女童,叫她们将风筝带到潭里好好洗涮洗涮。
两女童欣然接过,一蹦一跳的去了。
莫玩待两女童出去了,正要行布,两只梅花小鹿还睁着两只大眼呢呢痴痴地望着他,有一只小鹿还踱上前来,将头触到莫玩的衣襟之上,不住地摩梭。
莫玩厌恶地将小鹿脑袋一按,道:“去一边去,弄脏道爷的衣裳了。”
那只小鹿颇知人意,见这位道爷并不喜它,识相地退到同伴身边,轻轻晃晃脑袋,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莫玩,另一只小鹿也同样目不转瞬地朝莫玩望着,莫玩并不能从它们的眼睛里看出友好来,道:“看什么看,再看贫道拿你两个下酒。”作势便要动手。
这时只听悠悠一声轻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一来便如此的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