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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秃将头扭向一边,仿佛是使性子似的,不理他。
岐伯的心凉了许多,过了一会,只听他说道:“既然主上执意如此,那么,老奴这根断指……”说话间,他略停顿一停顿,忽又声色俱厉地说道:“请主上给老奴一个交代吧。”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果然是这样的。
狐秃猜的没错,岐伯果然是为了逼自己回去才出此下策的,也不知是使性子还是有意的赌气,待岐伯刚说完,狐秃便想也不想地回道:“谁惹下的祸,谁去了结。这小子随你怎么处置吧。”
岐伯想不到狐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但他还是忍住一句话也没说,挥挥手,两人会意,细子无背起岐伯,粗子有去抱寿儿,有了先前寿儿咬人的先例,粗子有先一掌在后面将寿儿拍晕,才敢抱起他。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出,下楼的声音,最后听不见了,狐秃才回过身来,蹦跳到窗户上望去,一会儿,便见几人从下面走过,渐渐走远。
狐秃这才醒悟,心道:“怎么真的就走了?”
它虽然很了解岐伯的脾性,知道他说一不二,但这次刚见面没多久,岐伯就这样决绝,它还真有些不适应。
房间里只剩下狐秃一个的时候,它又莫名的感到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它焦躁地走过来走过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仿佛是听到门口有动静,但跑过去却是没人,一会儿又从窗口向外看看,似乎岐伯终于忍不住会回来找它跟它赔罪似的,但一直到了黄昏还不见动静。
这下狐秃可真有些着急了,难道岐伯真的是一气之下走了吗?并且将那小子处理了吗?
它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天暗下来后,它才从窗户跳下去,嗅着气味去寻找岐伯几人。
…………………………………………………
昏暗的夜色下,黯淡无光,又一个晚上这么快地来了。
在一片荒野之处,岐伯依然是盘腿坐着,不过这时是坐在一片石板上,而身后的两人正拿着家伙挖着一个坑,坑已挖的很深了,他两还在磨磨蹭蹭着,仿佛在等待着岐伯的示下。
岐伯眼望远方,眉目间深深锁着愁绪。
一会儿,他似乎从遥远的遐思中回过了神,动了动嘴唇,道:“好了吗?”
后面的两人这才停住,道“已经好了。”
细子无看了一眼尚自昏迷的寿儿,眼光从他清瘦的面颊上掠了一掠,似乎带着一些惋惜,微微叹了一声气。
岐伯的身子动了动,但双手仍拢在袖中,道:“怎么了?”
细子无木然地摇摇头,仿佛有满腹的言语,但最终还是说道:“没什么。”
粗子有将手中的挖土器具放在地上,蹲在寿儿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问向岐伯,“真的就这样埋了他吗?”
岐伯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细子无说道:“那又能怎么样呢?怎么,你有什么心思?”
粗子有摇摇头,苦笑道:“我是想,这个小孩够狠,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假以时日,未尝不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这句话似乎也同样说到了岐伯的心头上,他深有感触地低低地不知说了句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夜色如水凉,远处的天际划过归鸦回巢的痕迹。
许久,细子无道:“主上,它……它真的会来吗?”
第490章 尴尬()
岐伯没有说话,依然望着远处,似乎真的在等待着什么。
两个人似乎有些焦躁了,不时地看看天色,不时地看看远方。
夜的黑幕渐渐降下来了,远方的黑魆魆中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
岐伯也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神态有些失望,低低地念叨道:“埋吧。”
后面的两人大喜,终于可以不用干等着了。
粗子有把寿儿从腿上拽住拉进坑里,那个坑大概三尺来深,寿儿的身躯刚好被斜斜的仍在里面,两人拿着工具把土填入坑中。
寿儿被土块打在身上,慢慢地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挣扎着要爬出坑去,但打开的土块一下一下地浇在他的身上,头上,他挣扎了好一会,都不能爬出一点点,他喘着气终于作罢,现在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只是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当挣扎是徒劳时,他放弃了挣扎,喘着气看着上面的两个大汉,他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在夜色中仿佛是两点星光,细子无粗子有怔了一下,见这个孩子不挣扎了反而眼光定定地看着他两,他两回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小孩是眼光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感觉,两人不禁心头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躲开寿儿的眼光。
寿儿面无表情地望向天际,任土块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也无动于衷,自他告诫自己在坏人面前不要哭后,他真的再没有再哭,他现在是宁愿流血,也不愿再流泪,亲人死了,流泪已经没有用处了,已经没有人会因为他流泪而伤心难过,也不会有人来哄他安慰他了,这一切都没有了,而且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了,他呆呆地望着高而深广的苍穹,在微弱的星光的指引下,那里仿佛出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平和温馨,没有坏人,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亲人,还有温暖的家在。他的眼睛似乎有些迷离了,黄土渐渐掩住了他的脖子,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连自己的思维都不能自由自在了,那清晰的天空中也渐渐离他远去,远去……
这时,只见遥远的黑暗中,一个黑影,蹦跳着而来。
身材矮小,但十分的有力。
“是……是主上。”
有莫名的激动在心头轻轻荡漾,绝望之中的一点曙光,似乎可以照亮整个世界。
岐伯身子略微动了动,闭住了眼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而后面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挥舞,黄土刚刚埋到了寿儿的口唇处,他的眼睛不知何时闭住了,头也倾在一边,面色祥和,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他的头发上、脸上,到处沾染着土。
狐秃奔近前来,弯着腰停了下来,它一只手捧着肚皮,一只手支着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地,好久都不能恢复过来。
细子无粗子有扔下手中的器具,过来搀扶它。
狐秃摆手推开,看了一眼不远处土坑中尚未完全掩埋的寿儿,这才道:“你……你们玩真的啊。”
岐伯霍地睁开眼睛,仿佛在一天里他又苍老了许多,正色道:“主上,老奴何曾对你有过虚言?”
狐秃连晃了两下脑袋,摇晃着身子有意无意地踱到寿儿身边,探出头去在寿儿脸上嗅嗅,还有活人气息,这才心里稍稍安妥了点,仰起头来向着岐伯道:“岐伯,这小子也被你处置死了,现在你们能安心回去了吧。”
岐伯见狐秃是铁了心的不想随他们回去,愤然道:“真的死了吗?”
语言中满是气愤。
狐秃表现的十分的轻松,道:“那还有假,这么个小孩子哪经得住这么折腾,好了,岐伯,你们回吧,大劫过后,咱们再相见。”
说着,双手刨土,要将寿儿从土中刨出。
岐伯鼻子里哼了一声,忽然厉声道:“子无,子有,你两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埋完了咱们赶路。”
两人应着,站起身来,手执器具,作势要上前。
“慢。”
狐秃忽地张开双臂,挡在寿儿的前面,叫道:“谁敢上来。”
细子无粗子有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又望向了岐伯,岐伯的脊背似乎耸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转过来,苍老了的头颅仿佛是失落般地低了下去,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的声音在忽然之间变得仿佛有些颓废之意:“主上,你生长深宫之中,不谙世事,你这么固执己见,要是有什么,有什么……,老奴怎么对得起先主啊。”
说话声中,岐伯渐渐有老泪纵横之势,拢起袖子,遮住脸面,有哽咽声从中发了出来。
细子无粗子有也同时默然,低下了头。
狐秃急的左右摇摆,叫道:“岐伯,你这是干嘛呢,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是出来避难来了,又不是出来玩,而且,说不准有人能替我挡灾呢。”
岐伯平息了一下情绪,道:“主上,外面的世界不同于咱们的世界,你不要太异想天开了,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的……”
狐秃一声也不吭,有些厌烦了,双手背负,人立着走来走去,岐伯的声音又加重着它的不耐烦:“……你无缘无故地庇护这个小孩,可是据老奴观测,这小孩戾气太重,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小孩,主上今日救了他,他日恐怕会带来杀身之祸啊,望主上三思,还是随老奴回去的好……”
狐秃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岐伯,暴跳如雷地大吼道:“我偏不回去,我偏不回去,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但不回去,而且我要救这小孩的性命,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你难道要逼宫吗?”
此言一出,岐伯立刻神色剧变,匍匐在地,声音也变得有些悲凉,“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罪该万死啊。”
身子伏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忏悔一般。
细子无粗子有见状,也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一声。
狐秃见岐伯这等形貌,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场中气氛一下子很是尴尬。
第491章 陪伴他()
狐秃想去劝劝岐伯,说几句宽慰的话,但怕岐伯又开始不依不饶,待不理会他,又看见岐伯衰老的形状,实在有些不忍,不管怎么说,岐伯是多年的老臣,又一片忠心为着自己。
正在纠结之际,只见岐伯又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无边的月色,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已经十分的灰心丧气,说道:“既然如此,老奴也不强求主上了,只是希望主上再答应老奴一个请求。”
狐秃听了这句话,喜的心花怒放,忙口不迭声地说道:“只要不让我回去,别说一个,就是一万个也是可以的。”
说着,竟会心地笑了出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忙掩住口,但神色之间还是掩不住的欣喜。
岐伯又长叹了一声,口气口明显带着深深的失望,缓缓地说道:“老奴请主上答应留细子无在主上身边照顾主上。”
“啊。”狐秃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是留一个人在自己身边,那不是跟监视自己没两样吗,而且观察这细子无很是精明,自己以后的任何行踪不是随时都能传递给岐伯吗,这怎么能行,它有心要开口拒绝,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总得退让一下的好,也给岐伯一点脸面。
但它眼睛转了几转,忽然道:“这细子无名字不雅,叫什么无,还是叫粗子有跟着我吧,有总比无好。”
“这……”岐伯略微有些迟疑,细子无跟在他身边多年,办事干练,十分的能干,而粗子有比较起来,就有些迟钝,而且心眼也没细子无多。
岐伯还有些犹豫,狐秃已经斩钉截铁地说道:“要么留粗子有,要么谁都不留,岐伯,你看着办吧。”
岐伯沉默了,犹豫了一会,心里知道再和主上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终于似是做了决定一般,沉声道:“子有,你过来。”
粗子有恭恭敬敬地走到岐伯身边,岐伯附耳低低嘱咐着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递给粗子有,狐秃转身看起,却看不清,想要听他们说什么,也听不见,也许不外乎是什么“小心在意,见机行事”之类的话吧,但一连等了好久,岐伯还没有说完,狐秃有些不耐烦了,只觉得岐伯婆婆妈妈的,忍不住叫道:“好了吗?”
两人不理会,依然在夜色下不知说着什么,只看见粗子有一个劲地点头,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严峻,仿佛是要担当什么大事似的。
狐秃转过身来,索性不去看他们,心里却想着:“这个粗子有看起来就不怎么精明,等我略施小计,就将他甩掉,然后我就可以逃之夭夭了,嘿嘿。”
又过了一小会,粗子有才离开岐伯身边,走到狐秃跟前,道:“小的粗子有,以后任凭主上驱使。”狐秃点点头,看粗子有长的浓眉大眼,一副笨拙的模样,心里就暗暗高兴。
这时那边的细子无已经把岐伯背在背上,岐伯看着狐秃,满怀的神情,想要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连招呼也没打,低低地说声:“走吧。”
细子无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狐秃也不介意岐伯不告而辞,反而是看着岐伯离去的身影暗暗高兴,仿佛是躲开了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