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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冠侯微微一笑,拿起笔记本看了几眼,随后向旁一放。“陈小姐果然是个才女,佩服,佩服。但是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救人,等令兄无恙之后,我们再谈这些。他们约定了交易地点没有?”
陈冷荷点头道:“他们是约在静安寺附近的小茶棚里,让我找掌柜的去说,说是找黄老板喝茶,就有人带我去”
她的声音又低了一些,看赵冠侯的目光里,多了些犹豫和不好意思。五十万两,非亲非故,对方根本没有必要搭理自己。
事实上,她先去的是作为老世交的戴家,结果戴家保听到这事以后,只冷冰冰的回了一句爱莫能助,就无下文。连多年交情都如此,指望赵冠侯帮忙,这话实际是站不住脚的。
赵冠侯笑了笑“你别急,他们约定三天时间,总不至于今天就动手暗算。陈夫人住在哪个医院里,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先让人跟医院说一声,好好照顾老夫人。二公子那里,也要设法保护,不要这个救出来,那个又被捉去。至于陈小姐你最好也要注意安全。”
苏寒芝道:“陈小姐刚才还说,石库门那边,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对她和她嫂子吹口哨,还有点不大规矩。搞的她晚上回家,包里必须放一把锥子。我已经让凤芝带几个人过去了,这帮人实在是不像话。我想,这两天就让冷荷小姐住在咱家,我陪着她。”
陈冷荷担心着兄长的安危,又挂念母亲的身体,好在苏寒芝带着她先到了医院,安慰了一番陈夫人。陈夫人住的是教会医院,属于不上不下的中等水平,苏寒芝留了一笔银子在那里,医药费就不用担心。
陈夫人等知道苏寒芝身份之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是陆氏拉着苏寒芝不停的讲话,张口闭口都叫姐姐,搞的陈夫人大摇其头。
陈冷鸥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可是只做了半天,就被一群川人讨债的给搅了。施典章被捕,四川修铁路的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血本无归。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住在松江的川人,都要出来找几家钱庄要说法。
戴家门外有巡捕,他们是没办法的,陆家又没了人,只好找陈家闹。老板不想惹麻烦,免了陈冷鸥的差,他又陷入了失业的状态。而且现在松江失业的人太多,他的才干和学历不再是珍贵的资源,想要找一份活计,也非常困难。
看着兄长坐在医院长椅上,孤寂的喝闷酒的样子,陈冷荷只觉得心里阵阵发酸,看着苏寒芝道:“苏太太赵大人身边,是否有些文牍差事?我二哥的文字很好,是个很优秀的报人。”
“我们山东是开了好几家报馆的,如果老夫人身体痊愈之后,令兄愿意去山东发展,我愿意帮他推荐。现在怕是不行,松江报业并无往来,再说令尊还一时不得自主,令兄又怎么走的开。至于冠侯身边的师爷”苏寒芝沉默片刻,斟酌了一下字句“都是一些他比较信任的人,他跟令兄,实在是不熟悉。”
陈冷荷也明白过来,巡抚文案,多涉机密,必要用心腹。自己兄长不管文字功夫多了得,也不可能去做。至于幕友,他的脾气也不合适,再说赵冠侯是否养幕亦未可知,是自己问的冒失了。
等到了晚上,她心里有事吃喝不下,随便喝了几口汤应付,苏寒芝没让她睡在客房,而是谁在自己房里。两人真如姐妹一样,睡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苏寒芝讲着自己与赵冠侯的故事,讲着家里的女人,时不时就发出阵阵微笑。
“像是你大哥这件事,如果美瑶姐在的话,怕是早就解决了。她是绿林出身,办这个很有办法的。还有啊,你家外面吹口哨的坏蛋,已经被凤芝带人给收拾了。她可喜欢做这个了,带几个人过去就打,打的那些家伙断手断脚的等明天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程月姐姐,她的性子比较内向,不喜欢跟人交流,但是心地很善良,是个好人”
陈冷荷渐渐闭上了眼睛,自从家中遭遇变故以来,这个晚上,她睡的最安详。躺在视若亲生姐姐的苏寒芝身边,她觉得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睡在宽大的床上,明天一早,家人都在,一切如常。睡梦里,她说着梦话,轻轻的叫着“姐姐”
等到次日用早饭时,赵冠侯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有个门槛里的后生晚辈,叫做应桂馨的,他耳目灵通,已经查到了这些绑匪的下落。他们的落脚点是在华界的一处旅社,二十几个人,全带着枪。倒也真是不得了,看样子是一群混水袍哥,他们在四川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到了松江,也不肯老实听话,稍不如意,也要动枪。陈小姐一个女孩家,要是跟他们办交涉非常危险,也幸亏她来找我。等吃完饭,我就去跑一趟,到晚上的时候,大公子怎么也回来了。”
陈冷荷道:“我也要去,我不能让别人为了我家的事冒险。请赵大人带上我,我会使枪,也会击剑,保证不是累赘。”
苏寒芝也道:“事关陈大公子,万一要是搞错了,救了个别人回来,就是乌龙了。让陈小姐跟着过去看看,也是件好事。”
赵冠侯笑道:“在家里,姐你说什么是什么,既然你说了,我没有不应的话。来人,陈小姐,请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陈冷荷换了一身猎装,在腰里藏了一支左轮手枪,她在阿尔比昂骑马使枪,都是惯家,并不会因此而不习惯。可事关自己兄长,一想到稍后搞不好就是双方驳火,枪弹乱飞,兄长随时可能中弹,心里就阵阵紧张。苏寒芝笑道:“放心吧陈小姐,你是没机会用枪的,就是跟着去认个人而已。再说,银票冠侯已经带好了,付钱交人,两罢干戈,不会有事的。”
“五十万这这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陈冷荷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苏寒芝却笑着说道:“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可以帮到人就是最好了,至于用多少钱,总归没有人来的重要。先救出令兄,我们再慢慢谈还钱的事,不用急,总会有法子。”
赵冠侯带的人大约有二十几名,陈冷荷心里很有些紧张,问道:“赵赵大人,要不要多带些人手,这人是不是少了一点。那些川人也有二十几个,人数上,我们并不占优势。”
“陈小姐,大家是去谈的,不是要打的,带人太多,对方心里先就会不高兴,这事就谈不下去了。放心吧,我另外安排了人,保证可以把令兄救出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是讲打,我的人虽然少,可是袍哥未必有什么便宜。”
应桂馨消息反馈回来的很快,一行人就住在静安寺不远的一间小旅社里。这旅社是四川人开的,老板也是哥老会的门人,招待本会弟兄,就全都包给了这一路人马。
那些人很凶,周围的人都反映,他们很不给别人面子,动辄就要动武,惹的黑白两道的人都不喜欢他们。但是没人愿意招惹亡命徒,又没有利益上的矛盾,也就由得这些人凶恶下去。可是一旦有人想要动手收拾他们,也就自然有人愿意出面提供情报,因此访查其人并不为难。
像是动手掳人这种事,最近在松江发生的很多,多半都是把钱庄老板或是档手抓起来,索要自己的投资或是存款,如果交不出,就可能搞出人命。衙门里没有管事的官,警查对于这种绑架,就不怎么想管。乃至家属知道人质关在哪,警查也以一句经济纠纷自行解决为借口,拒绝解救。
没有了官方力量的制约,讨债的手段越发激烈,甚至于闹出人命,也就不奇怪。最近的日子里,已经很出了几件案子,数名停业、破产的钱庄老板因为还不出银子而被绝望的储户杀掉。陈夫人的病倒,也和这些恶性案件的发生不无关系,陈白鹭从未受过罪,又哪里禁的起那些袍哥的折磨。
想着自己兄长不知道落到哪一步,陈冷荷心里紧紧揪成了一团,而随队同行的曹仲英,则有意无意的说着。
“这种事要我说是不该管的,非亲非故,又何必跟这些袍哥作对?那帮人心狠手辣,动辄杀人,跟他们驳火,受累不讨好。再说就算这次救了陈大少爷又怎么样?正元不恢复营业,事情总是摆在那,讨债的人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能救一次,还能救百次么?这是治标,不是治本,下一回要是绑了女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再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想办法把事情解决,这样不是个办法。松江上下那么多人,老弟你三头六臂,又能救的了几个。依我看,还是救亲不救疏,救近不救远。那些不识抬举的,你管她死活做什么。”
陈冷荷听着,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好在赵冠侯并没有附和,只一笑道:“四哥,说这个话就没意思了,既然来了,好歹这回的忙先帮下再说。”
等来到静安寺附近的的郁金香旅社时,见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是那种来讨生活的小商贩,最钟爱的小旅馆。门首并没有伙计招揽客人,挂着客满的牌子,路过的话,多半会认定是个非营业状态。
等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呛的陈冷荷阵阵咳嗽。房间里烟雾弥漫,十几个男人坐在进门处的客厅里抽水烟,推牌九,闹的乌烟瘴气。
这些汉子打着赤膊,或是穿着短衣,露出身上古铜色的肌肉,和鲜明的刺青。在一旁,有明晃晃的斧子和单刀,只一看这排场,普通人的腿就会吓的哆嗦。
陈冷荷虽然有枪,但是第一次遇到这场面,呼吸不自主的急促起来,赵冠侯伸出手,抓住她的手,陈冷荷也下意识的抓紧了这个男人的手。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找他帮忙是何等正确。否则若是自己真的借到这笔巨款,却要面对这么一群男人,难免是送羊入虎口。
一个老板打扮的人走过来,冷冰冰道:“没房了,请换别家。”
“我不是来住店的,是来喝茶的。怎么,这里连个喝茶的人都没有了?”
赵冠侯冷笑一声,走到柜台前,将两只茶碗拿起来,面朝上底朝下,并排放着,口内道:“双龙戏水喜洋洋,好似韩信遇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暂把此茶作商量。”
一条大汉将水烟袋放下,来到赵冠侯面前打量几眼“兄弟伙?哪一处山,哪一个堂口?报个字号听一听?”
“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在下杭州拱宸桥,堂前孝祖,头顶兴脚踏大,怀抱礼。来此,拜访当家,还望兄弟伙行个方便。”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手持枪,一手拥卿()
那汉子点点头,转身到了后堂,时间不算太长,门帘掀处,一个四十几岁的高大汉子,从里面昂首阔步而出。一张红脸油光锃亮,身上穿着蜀锦织就的玄色短衫,敞着胸口,露出胸前关公月下读春秋的刺青。
见面一抱拳“兄弟二龙山礼字堂黄昆,不晓得对面的哥子哪一个。”
“在下姓赵,在漕帮。红花绿叶白莲藕,天下江湖是一家,总归是江湖的朋友。不知道黄爷是会中老摇还是圣贤二爷,当家三爷?”
“老摇与二爷坐镇在家,我这个当家,只好出来为弟兄们讨生活。有话坐下讲,来来,让个地方。”
那些大汉已经停止抽烟推牌,站起身,把地方让了出来。赵冠侯带的护兵在后面站了,陈冷荷与曹仲英,一左一右,站在赵冠侯身后。黄昆身后也站着几条大汉。旅社的老板,将二十四只茶碗,按上三中五下面按“八”字形,左右各排八只的方式把茶碗摆开。一边用四川的长嘴茶壶倒茶一边道:
“头顶梁山忠根本,三八廿四分得清。脚踏瓦岗充英雄,仁义大哥振威风。”
黄昆举起顶头茶碗一扬手“人生在世礼为先,礼仪廉耻记心间,赵哥子,请。”
赵冠侯则字中间五只茶碗中取中间一碗“江湖义为大,关爷是圣贤,三爷,请。”
等放下茶碗,黄昆看看陈冷荷“这位是三小姐?果然硬是要得,也只有三小姐这样的体面人,可以这么快筹到这么大一笔款。我们有话说在明处,袍哥人家,不搞吃欺头拣便宜的把戏,陈老爷遭了难,我们不好落井下石。但是话在一句,我在山堂里提口袋,兄弟伙找我要吃要喝,我也要对的起兄弟伙。正元拿了我们的钱去炒啥子股票,赔光了,说一句赔光就算,不肯还钱给我们,这个话说的通?她家确实可怜,可是我们四川人就不可怜?他们的股票赚了,不会分给我们好处,股票赔了,就要我们遭殃,这个道理讲不通!你晓得,这笔钱要不回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又有多惨?自古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另有一句话,父债子还。陈老爷既然在会审公廨,这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