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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着丈夫的脸,一如昔日,姐姐教训着不听话的弟弟。“咱们津门的大混混,就没有一个没挨过打的。折胳膊断腿,那是家常便饭。可是有谁会因为他们挨打,就看不起他们么?相反,要是连打都不敢,就把自己的地盘让给别人,那就再没脸,在街上开逛,连这碗饭也没他的。打输了不丢人,哪怕被人打成残废也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不敢打。当大帅和当锅伙寨主,我看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带枪的混混和不带枪的混混。既然都是混混,就不能害怕。放开胆子,按你想的去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有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鲁军惯打顺风仗,从成军到现在,一直是以强欺弱,这算是第一次以弱打强。虽然准备工作做的很多,可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谁又说的好呢?简森过几天会离开,去帮我做两件很重要的事。一件事是为未来做准备,一件事是为最后的破局打基础。姐,你带着孩子们跟她一起走吧。”
苏寒芝一笑“怎么?我们走了,把你留给别人?我说过,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到时候还要为你擂鼓助威。最坏的结局,也无非是一死,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部队里,可有不少人喊着愿意为大太太效死的,说不定啊,我比你威望还高。过几天,我就去军营里转一圈,跟大家说说话。大道理我不如玉美人懂的多,可是你骗人的话,我也会说。不就是告诉大家要为你去死,再告诉他们这是重于泰山么,没什么难的。”
说到此,她自信的一笑,如同雪中寒梅吐蕊,美艳无双。(。)
第六百二十四章 取舍()
过了二月,孙美瑶的产期就到了。她的身体好,生孩子时,倒也没闹的天惊地动,看着怀里那个大胖小子,她也可以自豪的说一句,我也给赵家生儿子了。
孙桂良特意从德州赶来,在病房里,两人说了些闲话,又看了几眼孩子,孙美瑶主动问道:“叔,退伍的事你想的咋样了?这事,冠侯跟我提过,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用解释,我心里明白着,你叔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孙桂良摸着侄女的额头“孙家耕读为本,是个念书的人家。是这世道,逼着我们放下了笔,拿起了刀,上山做起响马。本以为,干了这行,就是全家死绝的命,没想到,现在你当了旅长,孙家后生,人人做军官,个个挎洋刀。在乡下,咱家有上万亩田产,就我这岁数的,都有十六七的丫头上赶着给我当小老婆。说到底,不都是靠着冠侯的照应,才有这一切。这个人情,我认,他想的事,我也能明白。”
老人咳嗽了几声,“老了,不行了。过去在山上,我是装病,现在,是真不成了。人不服老没有用,终归是不如年轻人。我的才干,充其量也就是在山里当个首领的本事。论领兵,就连那些个年轻的连长营长,也比我强。要说临阵撕杀,现在让我骑马冲锋,打一个来回,差不多就要头晕眼花,不用人打,自己就要落马了。让我回家养老,这是好意我得谢谢他。咱们绿林这一枝的人,退伍工作我去做,谁不走,我拿刀砍到他走为止。”
孙美瑶长出一口气,这次山东要让一批老人退伍,其中以孙桂良的军衔最高,年龄也大。这个老爷子要是带头闹事,自己就不好做人了。她感激的点点头“叔,您放心吧,该给的钱,一分不会少,我这还给您备了一份”
“叔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钱干什么?真娶个十六七的给自己当小老婆?不做那个孽了,跟你婶子吵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清净些日子,就不给自己找罪受了。”
他慈祥的看了产后虚弱的侄女“丫头,以后啊,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性子野,脾气冲,想什么说什么,一言不和就打人。这在山上混绿林是可以的,要想在内宅混,这样是行不通的。苏大妇不理你,是她的手腕高,越是惯着你,越是显出她的气度和高贵来。十格格是拿你当一把刀,她想收拾谁,就由你出面,她省的脏手。像是那个刘秘书,你打她一顿,家里女人都高兴,可是动手的时候,没一个帮你,反倒替她求情,这就是心眼。今后,你得多学着点,如果等到老的情分用光,到时候就是你自己遭殃了。”
“知道了叔,您老将来多指点我就完了,哪做的不对,您就说。”
“傻妮子,叔老了,管不了了,今后的路得你自己走。多长几个心眼,叔这个人啊,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对自己的侄女,也一样心狠。明知道你是个女儿家,好好相夫教子,就能活的很好。非要把孙家、抱犊崮乃至咱们绿林出身的这些丘八的荣辱,都压在你的肩膀上。将来到了下头,你爹非揍死我不可。可惜,没办法,这些人的前程不靠你,又能靠谁?该争就得争,该抢就得抢,自己争不过,就拉人帮你。孙家有的是好儿男,也有的是好闺女”
这一天,老人反常的说了许多话,直待到太阳落山,才离开病房。山东方面支付的遣散费,老人领取之后,转手全部购买了山东发行的地方公债。
有他带头,山东的复员工作推动的比较顺利,前后有超过六百名年龄偏大的将兵退伍,另有一部分绿林出身的军官士兵,因为年岁和技战术水平不过关,也全部裁汰。好在给足了遣散费用,复员工作没生出太多波澜。
等到三月一过,泰西战场的惊变,几乎把共合所有的注意力都牵扯过去。普鲁士、卡佩、阿尔比昂几国正式下场交手,一场行刺,演变成了世界几大强国之间的角力。
普鲁士与哈布斯堡帝国、奥斯曼帝国组成联军,向卡佩、阿尔比昂、铁勒联盟宣战,扬基暂时保持中立,并未介入战争。目前掌权的北方邦,在之前的南北战争中,得到普鲁士大量援助,从投桃报李的角度看,其一旦加入战争,必然是倾向于普鲁士一方。考虑到扬基强大的工业能力,战争的走势上,似乎是普鲁士占优。
战局的发展,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观点。先是普鲁士的军舰,以奇袭战术,把阿尔比昂搞的焦头烂额。面对这些神出鬼没的破交舰,阿尔比昂只能动用若干艘军舰保护运输船及商船的方式应对,庞大的海军被牵扯住精力,并未向战前预估那样,打出一面倒的结果。
陆军方面,普鲁士陆军主动进攻卡佩,号称泰西陆军强国的卡佩,在普鲁士的军靴面前,表现并不出色。接连不断的败仗,让卡佩军队颜面尽失。
普军踏过比利时,将比利时的财富、军工全部转化为自身的战略资源。号称坚城的列日要塞,并未能迟滞普军太多时间,就宣告沦陷。共合文人从报纸上读到这些报道时,心里不由想起古人名言:气吞万里如虎。
与普鲁士定立和约的共合正府,也因此变的格外有底气,总统公府里,已经有人开始商议,是否正式加入普鲁士一方,在将来也好分一杯羹。
作为中立国,泰西的血雨腥风,还吹不到东交民巷。各国公使依旧履行自己的职责,反倒是访客变的更多。各国公使馆的工作人员,只要肯透露出一丝消息,就可以发上一笔小财。
扶桑使馆内,日置益刚刚结束了与共合外交部人员的谈话。年轻的外交部官员级别并不太高,脾气却大的出奇。拥有着留学经历的他,许是隐忍了太长时间,终于可以一出胸中恶气的时候,对于这位扶桑公使,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日置益绵里藏针的风格,或许让这位年轻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至少在他离去时,显的极为自豪,仿佛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争。
在送走这位访客之后,日置益照例倒上了茶水,微笑道:“年轻人的脾气很大,即使在外交部里,恐怕也是个不怎么受人喜欢的小伙子。这样的性格,在中国官场里,素来被认为是不堪大用的典范。我想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外放到某个小国的大使馆,做一名无关紧要的参赞。”
板西八郎从内室走出,对面坐下“陆正祥把他派来,正是因为他是个不讨喜欢的人啊。我们的陆部长,是个很聪明的人,做事不会这么短视。他来得罪公使阁下,正是他工作的内容。这个年轻人很可怜,自以为为国争光,实际,已经被大佬当成了弃子。”
日置益道:“话不能这么说,在棋盘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棋子,为了最后的胜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弃子。我对他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作为一个外交人员,他还是不够火候。陆部长打发这样的人来与我们谈判,显然,并不打算在条约上签字。”
“那份条约的内容,即便是袁慰亭,也未必有胆量签下。何况他们现在又有普鲁士作为靠山,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有普鲁士人出面,帝国的影响就无关紧要。我现在关注的是胶州湾。他们是遵从我们的指示拒绝接收,还是真的去拿呢?”
日置益摇头道:“大总统应该明白,普鲁士很远,扶桑很近。何况普鲁士在进行两线作战,同时与卡佩、铁勒两个强国交锋,能够提供给中国的援助,是很有限的。尤其是在经济上,没有贷款,他的国家能坚持多久。一周?还是一个月?有人提出要加入普鲁士的联盟,这种话我想大总统也只能无奈的苦笑。如果中国现在宣布加入普鲁士联盟,最多一个月,就将因为财政崩溃而破产。袁没有太多的选择,与我们合作,是无可逆转的事。”
“至于胶州湾这是一个带毒的诱饵,不论吃或不吃,都是艰难的选择。大总统需要人心,没有人心,又怎么能当皇帝?可是他也知道,吃下这饵料意味着什么。所以按我想来,他多半还是会吃,但不是自己吃,而是让那位山东赵去吃。反正这是他的地盘不是么?”
板西沉吟着“如果赵冠侯不肯吃下饵料,那就是袁赵反目的开始,我们可以给他一些帮助,让袁意识到,自己不是不可替代的。一个年轻的帝国总统,对我们更有帮助。如果他吃下饵料的话就证明山东方面,终于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日置益哈哈大笑“板西君,我可知道,海陆军内,有几位将军,是发誓要砍下你的首级来,才肯罢休的。能让海陆两军同仇敌忾,也算是你的过人之处吧。你要想回国以后睡的安稳,就得拿出一点业绩来说话。拿下山东,靠的是你的情报机构,而不是海陆两军。”
板西一笑“在扶桑,有很多人说我是奸细,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这算是最高的赞誉。如果我有朝一日,真能死在本国志士的手里,就证明我的工作真正成功了。山东的棋子,分为两种。一种是随时可以放弃的,另一种,是属于必要时才需要放弃的。之前的刺杀与破坏,算是把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用光了。现在,就轮到那些以为自己是重要角色的弃子了。我要感谢我的老师,在中国布局了这么久,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可用的棋子。”
日置益含笑点头“我们的工作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只看赵冠侯吃不吃饵就好。不过不管他是否吞下饵料,命运早已决定,山东,注定是帝国的囊中之物!”
居任堂内,袁慰亭颇有些愧疚的看着沈金英。“金英,这次的事,算是我对不起你,也算我对不起冠侯。”
沈金英的面色也很难看“容庵,真的要冠侯去牺牲?”
袁慰亭面色也不好看“阿英,现在的局势,你想必也清楚的很。普鲁士、阿尔比昂两方面都在逼我做决定,留给我腾挪的空间,越来越窄。到了需要做选择的时候了。很多人认为,普鲁士会赢得这场战争,所以越早投奔越好。可是这次投注投错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沈金英在旁拉着袁慰亭的手“我们或许早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是啊,站的越高,回头越难。自从我走到这个位置上,就注定没办法下去。要么做赢家,要么就失去一切,这种选择太难了。”袁慰亭闭上眼睛,良久无语。
“普鲁士人的贷款,实际到手的不足三成,就要我为他们卖命,天下又哪有这么好做的生意?两姑之间难为妇,即使普鲁士最终会赢得战争,我们能不能坚持到最终,又有谁能保证?国会里催着我决定,这里又有多少好意?决策成功了,功在国会,失败了,罪在我自己。总统是什么?总统就是替罪羊,是枪靶子!人说泰西战争,是中国发展的机会,可实际上,泰西打的越凶,牵制扶桑人的力量就越弱,留给我们腾挪的空间就越小,这又算什么机会?政令不行,上下分心,又哪有机会给我们?”
沈金英道:“那你就要冠侯去牺牲?”
“我在宫里,遇到过一个老太监,他说的一句话,现在想来极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