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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思闻言微微颔首,轻声笑道:“无妨,若有什么不对,立刻离开就是了。”
凌楚思的一根手指轻轻的冲着厨房后面的方向指了指,无声的向季霄白示意道。
季霄白旋即了然,“飞鱼丸”的作用他刚刚才亲身体会过,置身水中之时,果真是身似游鱼,等他们两人进了地牢里藏在水中的密道,有“飞鱼丸”在身,这些和尚想要抓到人,恐怕是绝无半点可能。念及此处,原本还有些心神一紧的季霄白也随之安下心来。
说话间,凌楚思已经动作轻柔随意的给自己和季霄白刷了一招“清心静气”,随着一阵在深沉夜色中几不可见的绿意在身边影影绰绰的浮现,讲究“营气之道,内谷为宝”的“清心静气”气劲萦绕在两人身上,柔和而内敛,内含气血流动之道,经脉运行之理,让人顿时身心舒展。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后,刚刚过来的一位护法金刚双手合什施礼,并未直接冲上来动手,而是开口询问。
他的态度谦辞有度却又让人不敢小觑,在幽深寂静、只有窸窸窣窣虫鸣的长夜中声如洪钟,“佛门静地,唯度有缘!两位施主,深夜贸然来我净念禅宗,可是有何要事?”
凌楚思以手握笛,仔细的打量着刚刚冒出来的两个大和尚,冷不防的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这两个大和尚也是实诚人,直接就回答道:“贫僧不嗔。”
另一个紧跟着叹道:“贫僧不痴。”
佛教之中,贪、嗔、痴被称为三毒、亦或是三垢,乃是三不善根,使人沉沦于生死轮,亦是万恶之源。名字倒是好名字,不过,在凌楚思这种不怎么信佛的人看来,完全可以直白点说,不嗔和不痴,其实就是一个“不怒”,一个“不傻”。
话又说回来了,今天过来的这两个大和尚,身为净念禅宗的护法金刚,脾气倒是还真不错,至少没跟来者不善的凌楚思第一个照面就直接动手打起来。
想到这里,原本因为圆法和尚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凌楚思态度也稍稍变得缓和了一些,声音轻快的回答道:“两位大师好!拜帖之前就已经奉上,在下倒是不觉得,自己今夜来访有何贸然之处了。”
那两个大和尚显然没料到,凌楚思竟然会有此一说。
净念禅宗修的是佛道,虽有怒目金刚,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和尚讲究的是还是结善缘、得善果,常怀悲悯之心,以普度世间众生。
见凌楚思也不是不能好好说话的恶人,刚刚开口那个领头的大和尚不嗔见状,原本暴涨的气势顿时也随之稍稍收敛起来,耐心开口询问道:“施主之前既然已经递过拜帖,又何必深夜前来造访?”
凌楚思悠然道:“大概是因为,你们净念禅宗接到我拜帖的和尚架子也忒大了些。”
不嗔和不痴微微一怔,然而,凌楚思这句话说完,不等那两位护法金刚开口,便已经直接扬声问道:“了空和尚可在?”
不嗔道了声佛号,回答道:“禅主自然是在的,只是——”
这回,打断不嗔的倒不是深夜来访的凌楚思了,而是同样听到刚刚小沙弥的惨叫声后,匆匆忙忙的从另一处较远的偏殿里赶过来的最是嫉恶如仇、对魔门可谓是深恶痛绝的圆法和尚。
偏偏这个和尚还眼睛特别尖,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之后,圆法和尚见不嗔和不痴两大护法金刚竟然站在这里和那个修炼了邪门功法始终维持着幼女外表的花间派护派尊者老妖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顿时惊怒交加,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伸手一指凌楚思背后的厨房,嘴唇发抖的叫道:“两位师叔为何还和这老妖婆多言,莫要被她蒙骗了去。刚刚发出惨叫的小沙弥乃是悟心师侄,这会儿还不见悟心师侄的身影,说不定已经遭了这妖妇的毒手!”
凌楚思和季霄白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便是季霄白魔门补天阁出身,师父又遭了花间派石之轩毒手,他自己也被石之轩千里追杀,他都没变得这么精神被害妄想过。
万万没想到净念禅宗这种和尚庙里还有这么能联想的人才!
这人哪里适合当和尚,分明应该去朝廷政事堂门下省的刑部大牢里去,跟着哪个奸臣干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屈打成招的勾当!
尤其是凌楚思,想到之前自己好言好语的让那守门的小沙弥把拜帖送了进去,连蛋叉叔叔的糖葫芦都送了一个呢,结果拜帖没有还回来不说,反而平白得了一阵羞辱,凌楚思没当场跟他翻脸都是她修养好,也不想吓到刚刚那个手里还攥着糖葫芦羞窘又单纯的小沙弥。
不嗔静默片刻,开口问道:“敢问女施主,悟心现在何处?”
凌楚思拿手里的猿骨笛往后一指,顺着她指的方向,不嗔、不痴还有圆法和尚就看见,挨着柴草、灶台的一旁,火头僧和小沙弥两个人叠在一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身影。
圆法顿时惊怒交加,举着伏魔杵什么也不顾的冲了上去,愤怒的骂道:“妖女无理!魔门中人生性残忍,竟是连如此稚嫩幼童都不肯放过。”
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一句“那小沙弥是被吓晕的”就这么被堵在嗓子里,本来就对圆法和尚有气的凌楚思登时也火了,手里的猿骨笛轻扬,一招“水月无间”打底,紧跟着不需要运功的“阳明指”已经带着“钟林毓秀”的混元气劲骤然袭来,顷刻间便糊了圆法和尚满头满脸。
“那个叫做悟心的小沙弥和火头僧两个人只是晕过去了而已,我现在倒是真的想弄死个搬弄是非的你!”凌楚思柔和漂亮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精致的戾气,原本轻快的声音也变得冷淡下来,还伴着一声怒气冲冲、轻蔑不屑的哼笑。
凌楚思话音未落,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圆法和尚被凌楚思的“芙蓉并蒂”封住浑身奇穴动弹不得,紧随其后的一招“兰摧玉折”便也毫无阻拦的悍然侵入了圆法的经脉之中,眼看着再一招“玉石俱焚”就能让这个讨人嫌的和尚彻底消停了,凌楚思眉宇间的神色稍缓。
手执伏魔杵的圆法面对凌楚思处处受制,这会儿他步履蹒跚、避无可避,除了愤怒困窘自己尚且不觉怎么样,可是,同样武功精深的不嗔却是顿时心中一紧,只觉得凌楚思最后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让人极具危机感,本能更是在疯狂的提醒他其中的暗藏杀机。
不嗔不敢拿圆法一条命去试凌楚思的招式,即使还未摸清对方的底细,一粒裹挟着净念禅宗高深心法“无念禅功”浩然磅礴之力的铜珠已经举重若轻的撞向了庭院中的一口铜钟。
“当、当、当——”
深远悠长的钟声在长夜中响起,几乎能够震击到心神的钟声泛起的声波在净念禅宗中,完全是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形式扩散开来,凌楚思见季霄白面色泛白的拧眉,动作飞快的给他糊了一招“春泥护花”,自己则是施展了“星楼月影”以化解这阵钟声带来的巨大震动。
便是同不嗔一同而来的净念禅宗护法金刚不痴听到这阵钟声,都是心神一震,喉头一甜,至于还被凌楚思的混元气劲封住经脉的圆法,更是忍不住直接“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嗔趁着凌楚思短暂一顿的功夫,已经飞快的把圆法给救了回来。
待到凌楚思上前几步,终于还是成功的将已经迟了的一招“玉石俱焚”打在圆法的身上,将涌动在他体内少量尚未被化解的“商阳指”、“兰摧玉折”和“钟林毓秀”三道气劲同时引爆之后,圆法也只是再次狂吐鲜血,面色苍白如纸,一条命倒是将将的保住了。
凌楚思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因为不嗔尚且拦在前面,总算是没再冲过去继续补一招“阳明指”,只是面上流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
“一枚铜珠竟有如此威力,不嗔大师的修为高深,令人佩服、佩服!”凌楚思似笑非笑的赞赏了一句道。
不嗔护着差不多没了半条命、这会儿已经有些半死不活的圆法,抬眼看着似乎毫发无伤的凌楚思,还有她身边同样姿态从容,似乎并无大碍的季霄白,表面上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是微微一沉,骤生波澜,深知此女武功修为同样深不可测,怕是难以对付……
季霄白却是还沉浸在凌楚思刚刚那招看似平平常常、却出其不意威力惊人的一招之下,只是随口的问了一句道:“刚刚那招叫什么?”
“叫‘玉石俱焚’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凌楚思懒得和脸色大变的秃驴大眼瞪小眼,听到季霄白问了,便微微侧过头来瞄了他一眼,发现季霄白也顷刻间变了脸色之后,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
季霄白心生骇然,嘴唇动了动,半晌才从在嗓子里低声喃喃道:“你怎么连‘阴后’祝玉妍的绝招也会……”
而且不同于“阴后”祝玉妍威力惊人、却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堪称自爆的绝招,凌楚思这招“玉石俱焚”施展出来,别人一条命快进去了,她自己却是依旧活蹦乱跳的,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咦?”凌楚思眨了眨眼睛,一开始还没当一回事,想起自己师父棋圣王积薪,凌楚思的声音都变得轻快活泼了些,笑眯眯的随口打趣道:“我师父就是一个爱下棋的老头,你们不要肖想他。”
顿了顿,对上不管是季霄白、还是不嗔和尚都满是骇然的眼神,凌楚思才猛地回过神来,季霄白刚刚可是还说了一句“你怎么连‘阴后’祝玉妍的绝招也会”的。
——想起当初因为“花间游心法”就被石之轩盯上,紧跟着就是满江湖的风言风语,而且怎么也说不清楚,直到现在还有人把她当成叛门的花间派护派尊者,为了避免再被误会,凌楚思当即有些恼羞成怒,完全是匆忙跳脚解释道:“我的‘玉石俱焚’和你刚刚说的那个‘玉石俱焚’只是撞名了而已!我和那个‘阴后’祝玉妍也没有关系,你们这些人整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难道都没见过撞名的吗!”
刚刚才把被不嗔的铜珠震荡引发的喉头一口鲜血咽下去,不痴嘴角一抽,看到凌楚思面上颇为恼火、完全不似作伪的郁闷表情,他倒是不怀疑凌楚思所说话语的真假,只是,这位高僧心中却是同样忍不住的暗道,如果凌楚思所言俱是属实的话,他倒是真的想要道一声佛号,琢磨着这姑娘的师父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怎么门下武学招式,每次都和魔门高手撞名撞得如此惨烈……
“真的没太见过……”季霄白看着凌楚思完全是气急败坏的表情,竟然觉得她这样活蹦乱跳的模样比平时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迫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想到这里,季霄白不由得嘴角一抽,特别实诚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身高还没到人家胸口的凌楚思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
季霄白立即识趣的微微莞尔,老实闭嘴不说话了。
如果说刚刚那个厨房里的小沙弥悟心一声惨叫只是把不嗔、不痴两位净念禅宗的护法金刚还有深夜未睡的圆法给招来了,那么,轮到不嗔全力施展之下,凭借高深的“无念禅功”,用一粒铜珠敲在巨大的铜钟上,发出令整座净念禅宗都为之震动的巨响后,净念禅宗这座宛若小城的庙宇里面,已经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
不消片刻功夫,就连因为修习了净念禅宗的无上心法“闭口禅”而鲜少再见外客的净念禅宗禅主了空,都已经穿着一袭黄色内袍、外披棕式外套的僧服站了出来。
了空和尚身材修长潇洒、他的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湛然光彩,明明令人看不清猜不透的,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却绝无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反而令人见之温雅,心生沉静之意,忍不住的为之信服。
了空只是静静的望着凌楚思,不言不语,眼神宁静无波。
在他的身后,净念禅宗四大护法金刚中的另外两个不贪、不惧同样身着蓝色僧衣,形相各异,却稳稳立在两角。
不嗔将已经吐血晕过去的圆法交给了闻讯后随之而来的僧人,让人把他带下去好好疗伤安置之后,便走过去,压低声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同禅主了空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了空听了,虽然仍旧一语不发,不过面上却神色微动,尤其是听不嗔告诉他,凌楚思刚刚所说的“撞名”一事后,深邃莫测的眼睛里更是流光一转。
不嗔的话语,令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洛阳一战中,不管是石之轩还是凌楚思,明明这两个人也是相看两厌,却不约而同的声明了同一件事,虽然石之轩说的是凌楚思并未花间派的护派尊者,凌楚思说的则是自己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