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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完餐,吃吃喝喝地边聊着六年当中的变化,也忙着向另一半解说,过去他们一同干过的疯狂事迹。
“咦,对了,小柔怎么没来?”言子苹突然想起,问道。
“她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来。”答话的同时,没遗漏掉坐在她另一侧的男人,席间细心体贴的照料,而她,也会不经意抬头回对方一笑……她从来没对任何人笑得这么甜、这么小女人。
即使迟到错过了好长一段,也足够他明白,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她现在,很幸福了吧?
“小柔最近……有好一点吗?”吃了一口男友喂的寿司,言子苹关心地偏头问。
江孟擎神情一黯,无声摇了下头。
接着,不晓得谁接了什么话,小臻感叹地说:“真好,经过那么久,只有你们还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扶持,那一定要很深的感情。”
她和阿铭,过不了时间的考验,小苹和阿勤,最终还是没在一起。
阿铭突然想起。“你们还记不记得春假一起去玩的那一次,只有小柔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小孟的心锁,事实证明,它还满准的。”
“他们果然注定是一对。那么多年的爱情长跑了,哪时要结婚啊?”
江孟擎盯着左手中指之间,淡淡的流光。“我们刚订婚,一个月前。”
“是吗?”阿勤低吟,若有所思地瞥向小苹。
接着,每个人聊了下近况,不自觉又绕到言子苹身上。
“阿擎,你知道吗?小苹居然研究所读到快毕业了,以前也没看她多热爱读书,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学历最高的。”
小苹耸耸肩。“没办法,被刺激到了。”
“谁啊?”
“你们都忘了哦?这种奇耻大辱我可忘不掉。”记恨的眼光,斜睨右手边。
接收到血滴子般的眼神,一口食物忘了咬下去,江孟擎一头雾水地指着自己。
“废话,不是你还有谁!”
在座六人,同时想起那次的减肥事件。自那以后,她才认认真真读好书。
“所以你考大学、读到研究所,只是为了向小孟证明,你不是脑袋空空,一无是处?”
“对呀。”答得毫不犹豫。
“那证明之后呢?”
“欵——”对厚,证明之后呢?“啊就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啊,还要什么然后?”
阿勤盯视她的眼神,更加怪异。
她自己都没发现吗?小孟的话,对她的影响力极大,从以前就是这样。
她向来随兴,不在乎旁边的人说什么,可是,却一直都那么在乎小孟的一言一行。
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如此。
“换句话说,你现在会有这么高的学历,都是拜我所赐喽?那我怎么感觉不到你一丁点的感谢之意?”
“感谢?哈!你痴人说梦吗?江先生!”如果不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她会一脚踹过去。不过,正所谓山不转路转,既然不能踹人,那她就揍人!
江孟擎被她一掌拍得差点往生。“咳!你再这么暴力,当心没人要!”
“多谢金口。这用不着你担心,已经有人要了。”转头甜甜地冲着亲亲男友一笑,再示威地哼他一声。
江孟擎一愣,报复性地打劫了盘中仅剩的蛋皮寿司。
她哇哇叫抗议:“那是我要吃的啦!”
哼哼!理都不理她,照吃不误。
“江孟擎,你很没绅士风度耶!”气死、气死、气死她了!
绅士风度?呵,爱说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吗?言小姐!”
对她,他永远缺乏绅士风度。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魏柏毅拍拍她的手背,将自己碗中的食物挟来喂她。
握筷的手一顿,江孟擎别开眼,面无表情。
没有人发现,那一瞬间,沈晦眸底划过的一抹怅然——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五个钟头。
真正的友谊,即使久未见面,也不会有任何的疏离感,轻易找回以往相处的感觉,笑笑闹闹,聊了很多,也约定好,不论往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他们的情谊。
餐后,各自解散,过两人世界去了。
阿勤看着那道孤寂的身影,追出餐厅,脱口喊道:“小孟,我有话跟你说。”
“嗯?”还有什么事吗?
“一直到今天,我才真正领悟到一件事。”虽然晚了许久,但终究懂了。
“什么事?”
“你,一直都喜欢小苹,对吧?”从开始,到现在。
把玩钥匙的手一滑,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敲上地面,也重重敲击到他心灵深处。
有些恍神地弯身捡起,怔然不语。
“今天晚上,我一直在留意你和小苹的互动。当我退开一步,用另一个更宽广的视野及角度去看这件事,才发现你对待小苹的方式,很耐人寻味。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因为讨厌她而和她作对,只是因为她眼里没有你,所以你只好武装起自己,假装无所谓,不想让她发现你其实是欣赏她的,这会让你无地自容……就像今晚这样。
“后来,当你发现,那样的欣赏成为喜欢,再转变为爱情时,你已经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什么了。当时的情势,容不得你改变,因为你一妄动,就会伤害到许多人。小柔的一往情深,是你最沉重的心灵负担,以小苹的个性,绝对做不来伤害朋友的事,小臻和阿铭会认为她背叛朋友,无法谅解你们联手伤害娇弱又无辜的小柔,还有我对小苹的感情……我们六个人的情谊,会在一瞬间瓦解摧毁,这些,你可以承受,小苹却未必能,所以,你甚至连追求她的资格都没有。”说完,抬眼望住江孟擎。“我说对了吗?”
他垂眸,沈默地把玩着钥匙,良久——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果真是如此!
阿勤倒吸了口气,惊愕不已。“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小苹那时候很喜欢你!”
“是吗?”他苦笑。
“错了!其实每个人都错了,你以为她喝醉酒那天喊的人是我吗?小孟啊小孟,你忘记当初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喊你了吗?”
当然没忘。
因为他们姓名的最末一个字发音相同,为了区分,才喊中间名……他愕然,瞬间领悟。
“你是说——”
这回,换阿勤苦笑。“没错,你们走了之后,我听了她一夜的梦话,也把那个她连醉了都深刻惦念在心里的名字,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不是我。”
是这样吗?她曾经喜欢他,出乎他意料的喜欢……
“笨蛋!她真是个笨蛋……”他喃喃道。
“是啊,她不太聪明,在感情上,粗线条又儍呼呼的,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明了心动的迹象,搞不好到现在,她都还搞不清楚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江孟擎瞪住他。
这话什么意思?在暗示小苹未必爱那个魏柏毅吗?还是在暗示,他可以——
“如果还是那么在乎小苹,那就放手去争取吧!不要再让步了。”阿勤轻轻地,说出他心里的猜测。
果然是那个意思!
他惊愕得无法回应。
“我不知道小柔有没有跟你说,这次我会积极联络每一个人,办这个聚会,其实是小柔打电话来拜托我这么做的。她知道在你内心深处,一直没有忘记过小苹,所以希望你去追回属于你的爱情。”本来,听她那样说,他还半信半疑,今天悄悄审视小孟脸上每一分细微的情绪变化,才猛然惊醒,将一切串联出合理的解释。
可以吗?他可以这样做吗?
六年前,就已经放掉追求的权利,六年后,又怎么能?
回视阿勤眼底的谅解,自身复杂纠葛的心绪,却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第八章
回到家,一盏晕黄柔和的灯光等候着。
心思纷乱无绪,他没马上进房,只是呆滞地坐在客厅。
六年前做决定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放掉的是什么。那个时候,心里清清楚楚知道心动的感觉来自何处,却没坚持着争取到底,因为小苹惊怯,也许她自己没发现,她很害怕,潜意识里在逃避那样的局面,阿勤说对了,她无法承受。
毕竟,那时才十七岁啊,太年轻稚嫩,怎能承担那因爱情而来的狂风暴雨侵袭?太慌、太乱,于是选择自欺欺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一颗心完好如初,不曾为谁悸动过。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看清了这一点,于是他不再为难,让她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小柔。
吴家父母,对他不算陌生,因为深知女儿心事,与他有过一番深谈。他惊愕地了解,那个温婉沈静、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人生居然如此短暂。
于是,他答应了吴家两老的要求,陪她出国就医,在她仅剩的有限生命中,给予她想要的陪伴。
只是,那空了缺的心,却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去填平。
今晚,意外地被阿勤挑开隐抑在平静表相之下的暗潮澎湃,从没想过,有个人能将他刦析得如此透彻,透彻到让他看清,时间只是沈淀思念,带不走一丝一毫的感觉。
此心,依旧。
叹了口气,站起身,转动卧室的门把,意外发现坐卧在床头看书的小柔。
“还没睡?”
吴韵柔摇摇头。“等你。”合上书搁放床头,朝他张开手,他走上前,展臂将那道娇荏身躯收拢入怀,轻轻拍抚。
“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晕黄灯光,依然遮掩不住过度苍白的倦容。
“没。”汲取他暖逸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半晌后抬起头。“见到小苹了吗?”
拍抚的手僵愣了下,又轻缓徐柔地移动。“见到了。”
“那你们——我是说,你什么都没跟她说吗?”一直都知道,他留在她身边,从来就不是因为爱情,也知道,他的心是留在谁那里。为了她,他放掉真正想要的人,耽误了六年的光阴。
“没什么好说的。”不欲让她明了太多,怕她会内疚,心里不好受。“别想这些,睡吧,你身体不适合熬夜。”
她柔顺地听从,配合他的动作躺卧,不忘补上一句:“如果还有机会,试着争取看看好吗?我相信小苹是喜欢你的,如果不是因为我——”
“别说了。”替她拉上被子,浅浅吻她额心一记。“乖,闭上眼睛。”
“……嗯。”
她浅浅入眠,而他,盯视着被她握住的手,两人指间交互辉映的婚戒。
一个多月前,医院的例行检查报告出来,她与他都知道,她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那天,她说如果还有时间,多希望能嫁给他。
于是他买来这对婚戒,为她戴上。
她看着婚戒,泪水频频往下掉。“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幸福,可是……谁来给你幸福?”
就在那一天,她主动说,要回台湾。
也是在那一天,她告诉他,去追回原本属于他的幸福。
可是……小柔,你知道吗?很多事情,在当时放掉了,就不一定能再追得回来,如果在幸福的席位中,小苹并没有为我预留那个位置,那么错过就是错过了。
她的心,不一定还一如当初。
关掉床头灯,他让自己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良久、良久,以为已入眠的她,低抵叹出——“小孟,我亏欠你好多。”
就在聚会之后的一个礼拜,小柔住进医院。
生命力急遽流失,当言子苹等人接到江孟擎的电话,赶来医院时,她已憔悴得不复美丽。
当言子苹看到她时,心疼得掉泪。“小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笑就会让全校男人为之疯狂。
“江孟擎,你到底怎么虐待我们小柔的?都没有好好照顾她!”她在迁怒,她也知道,但就是——好难过!
“别,小苹,别怪他。”小柔伸出无力的手,虚弱道:“小孟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好到——她这辈子都还不起。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
“你乱说什么啊!”言子苹瞪她,轻斥。
“呵……”她浅笑。“小苹,你有空,常来看我好不好,麻烦你——”
“说什么麻不麻烦!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天天来,让你看到烦,想赶都赶不走!”
“厚,小柔,你偏心,只要小苹来,当我们是空气哦?我要抗议!”
“对咩、对咩……”
一群人七嘴八舌,一扫病房沉重忧伤的气氛,好似又回到十七岁那年的时光,单纯,无忧,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
如同言子苹承诺过的,果然天天来陪她,一逮到空档就往医院跑,熟到连换点滴瓶都自己来,不用叫护士了。
这女孩,把朋友的义气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她早知道的,在十八岁那年,默默退让成全时,就深深明白这一点。
她要小苹来,不为别的,而是要亲手,将六年前被她扯断的情缘,再一次接续回去。
有意无意,制造许多机会,让小孟与她独处,还包括言语上、行动上的暗示。
她知道小孟做不出来。她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他不会满脑子风花雪月;还有小苹现在已名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