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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玄持着剑,带着凌冽的杀意慢慢逼近受伤的慕容颜。
“不要!”冷岚歌生怕慕容玄要取她性命,踉跄地猛冲上前,“求你,不要!”
冷宥见了,心中大惊,立马钳住了她的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慕容玄转眸望了一眼冷岚歌,眼中是怒,更是不甘和伤痛。
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宝剑,居高临下指着慕容颜,瞪着她恨声道,“朕早说过,就凭你区区一人,也想杀朕?简直是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慕容颜用断刃撑着身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渍,突然哑然笑了出来。
“你笑甚么?”慕容玄皱了皱眉,冷冷问道。
“谁说,我是一个人?”她抬眼,赤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从远到近,可在内宫之中,又怎会有人敢胆恣意纵马?
下一瞬,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一匹血红的战马踹殿门而入。
正是慕容颜的那匹绝代汗血良驹,它前蹄翻腾,仰鼻长嘶。
马背上的那名黝黑少年,不过十多岁,他手持一柄□□,身背一柄□□,却面无一丝惧色。
慕容玄见了眸中一缩,再不迟疑,挥剑重重朝慕容颜项上挥去。
而马背上的少年高叫了一声“师父“,便用尽全力掷出手中那柄银枪。
电光火石间,只听“铛”的一声清响。
慕容玄双手握着剑柄,面容狰狞,咬牙切齿。
可无论他如何用劲,都无法再把剑身往前一寸。那柄银枪就横在他和她之间,明明不过数寸,他就能真正取她性命。
可为什么就是不行。。为什么就是不行?
双手注力,她低喝了一声,举枪一顶,慕容玄登时倒退了数步。
“陛下。。陛下!”
侍卫们急忙持刃上前护住他,战战兢兢的望着那名持枪慢慢站起来的修罗王。
“师父,我。。我没来晚吧?”杨忠翻身下马,奔至慕容颜身前。
“小忠。”
“在,师父。”
慕容颜握紧了手中的银枪,目光冷冷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令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我大燕的大好河山吗?”
杨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低声答道,“是,师父。”
只见慕容颜微微扬唇,一字一句道,
“那你得看清楚了,看为师如何杀出个锦绣成灰的天下!”
杀!
银枪一振,九霄龙吟。
望着慕容颜持枪的背影冲向那黑压压的侍卫,杨忠突然觉得鼻头一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其实他是明白的,他的师父原本。。并不想要这个天下。
他高吼了一声,终是也持着枪紧跟着慕容颜身后,杀入重围。
慕容玄气急败坏,怒喝道,“杀了他们!杀无赦!”
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她和一个孩子,能夺走他的天下?!
“碰碰碰!”又是几声巨响,数名黑甲侍卫从殿门外跌进殿内,痛苦地在地上呻/吟挣扎。
未央殿所有的殿大门此时皆被撞开。
慕容玄抬眼一怔,殿外原来已是烟火弥漫,哀号不断。带血的刀剑冲进殿内,却都不是守卫他的战士。
是搬襄王亲兵而来的燕山四侠,还有楼兰国的军队。
在那一瞬,他才霍然醒悟。
从她最开始封地失德的假象,到安排霍笙等人入宫,再到陷害栽赃沈氏一门和楼兰公主的主动和亲之举,这每一路,每一路步,她都已算计好了。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还自以为可以任凭一句话,就随意捏死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陛下快走!”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陛下。。陛下。。”
周遭有人护着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而慕容玄怔怔地望着眼前侍卫不断地倒下,只觉得手足失力,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天地好像都倒了过来,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冷宥抓着冷岚歌的手,紧随慕容玄之后。
他回头,望着浑身是血的慕容颜提枪追了上来,一咬牙,将冷岚歌用力推向一名亲信,“快带陛下和皇后离开!”
他张开双手,挡住慕容颜的去路。
“让开!”慕容颜杀红了眼,低喝道。
“休想!叛贼!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便由不得你做出弑君不道。。。”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面目一阵疾风,下一瞬便被劈晕在地。
金銮殿。
这里暂时告别了刀光剑影,只能感到皇权的肃穆和伟大。
他一手持着宝剑,一手紧紧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玉阶,一同坐上了刻着九条金龙的龙椅。
头上的皇冠已坠,他披散着头发,静静地望着底下,只有数名侍卫气喘吁吁地持刃戒备着紧闭的殿门。
可他却在一瞬间,看到了文武百官皆恭敬地跪拜,对着自己高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终于癫狂地笑了出来,对着冷岚歌道,“歌儿,你瞧,这天下,还是朕的!”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恨不得将其揉进自己的骨头里,眼中布满了狂乱的光,
“而你,也还是朕的!”
冷岚歌双眼泪水迷蒙,心中早已满是疮痍,她哽咽道,“陛下,一切都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
慕容玄站了起来,攥紧了宝剑,红着眼眶,怒道,“朕没有败!”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慢慢被推开。
那人每朝前走一步,持刃的侍卫便朝后退一步。
她抬起眸,望向坐在龙椅上的两人,一言不发。
是慕容玄疯狂的大笑打破了死寂,笑声在空荡荡的金殿里到处冲撞。
长笑良久,他霍然举剑指向慕容颜,喃喃道,“没想到。。你还是赢了。。”
慕容颜的眼神落在他们交错的双手上,沉默了很久,才道,“四哥,你说过,我与你之间,本就只能活一人。”
冷岚歌盯着一身黑衫的慕容颜,黑中带着红,她知道那是血。
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少年终究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了。
“襄王殿下,你不可。。不可。。”她痛苦的颤不成声。
她多么不想她成为逆贼,成为被人唾骂的千古罪人,可她又明白,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有何不可。”
慕容颜眸中黯了黯,盯着她冷声道,“他也姓慕容,理应明白的。”
慕容玄仰天哑笑了数声,笑出了两行清泪,“朕自然明白。。自然明白。。”
“但是。。”
他突然眸中一乱,猛地拽过冷岚歌,举起宝剑,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朝她劈去,
“但是朕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冷岚歌闭上了眸,唇边竟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
若真能就此结束,或许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坠落在地。
她被推倒在地,倏地睁开眸,冰冷的剑端就在咫尺之前,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却不是自己的。
慕容颜横在两人之间,慕容玄的宝剑贯穿了她的肩头,可她却一声不吭。
慕容玄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喉间却已讲不出话,他身子摇了数下,终是颓然倒下,跌瘫在龙椅之上。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那柄穿透他身体的银枪蔓延开来,染红了仅属于皇家的明黄。
他的瞳仁渐渐涣散,却不肯瞑目,死死地盯着前方——
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冷岚歌。
慕容颜自己将肩上的宝剑拔/出,鲜血淋漓染透了衣襟,但她没有止血,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掌。
冷岚歌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龙椅上的慕容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死了。。而她。。也终是成了乱臣贼子。
杨大有等人冲进金銮殿的时候,所有人都脚步一顿,再不敢走上前一步。
燕景帝慕容玄的尸身匍匐在龙椅脚夏,大燕皇后冷岚歌跌跪在旁,已双眸无神。
而坐在龙椅之上的,正是一边流泪,一边哑笑的襄王慕容颜。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然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阶下众人,皆对着她恭谨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落下,仿佛为了遮掩一切罪恶和杀戮。
冷岚歌却突然觉得,真的,很冷。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她觉得她好像也是笑了,而且笑的非常厉害,有什么东西本该溢出眼眶的,但是她哭不出来,一股凉嗖嗖的液体流进了心脏,慢慢将整颗心冻结起来。
顺贞三年冬,襄王慕容颜夺位于未央殿,燕景帝慕容玄薨,史称‘未央之变’。
同年,襄王慕容颜即位,改年号为崇宁,称燕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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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
“在。。在月华殿。”没人敢胆忤逆她。
她跌跌撞撞地撞开殿门,颤抖地掀开重重帷帐。
床榻上躺了一名女子,背对着她,穿着极单薄的衣衫,蜷缩着,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
慕容颜只觉得自己喉口堵着千万斤的巨石,她终是跪在床榻前,伸手紧紧拥住了她,泣不成声。
她身子猛然一僵,虚弱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是。。谁?”
“是我。。我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扳过她轻如鸿毛般的身子,声音却戛然而止。
为什么。。是她?!
她眸中闪起了晶莹之色,盯着慕容颜半晌,终是投入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大哥哥。。”
可慕容颜却一动不动,脑中一片浑然作响。
那么。。小缇呢?小缇呢?
第68章 登基()
御书房。
她一身黑袍,底绣金龙,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案之后。
她死死盯着洁白素宣上的三个字,耳边一瞬像是鼓噪起无数纷繁错乱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他的最终目的。。难道是。。
她不敢深想下去,混沌的痛楚,越发清晰,越发尖锐。攥着椅圈的手因握得太紧而几近痉挛,冷汗渗出了全身。
薛义杨大有等人在底下面面相觑,只是叹息。
良久,慕容颜起身,伸手将那素宣转身投入一旁的鼎炉之中。火光映在她沉痛难言的眸中,只听她一字一字地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她已明白,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她。
“诺。。”
众人虽低声应道,可心中却知已过了那么久,再寻那人踪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在鼎炉前站了许久,双拳越攥越紧,终是霍然转身朝殿外走去,口中焦躁不安地道,
“不,我等不了了,我要亲自去找!”
最年长的薛义急忙上前拦住慕容颜的去路,对上她灼红的眸,恭敬地一拜,
“陛下,如今您已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容颜愣了愣,短短一瞬,脸上神色已变了数重。
怔了良久,她极缓地摇头,眉宇间尽是荒凉,“别。。别用那个罪恶的称呼叫我。。”
她每听旁人唤她一声‘陛下’,便会想起一次四哥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瞪着眼珠子,像是在嘲笑自己:就凭你,又能坐那个位子多久?
薛义长叹了一口气,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三思,明日便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恳请陛下一切以社稷为重。已经走到这一步,若陛下这时候贸然离京,这天下怕是要再起杀孽。”
其他人也忙不迭地随薛义跪下,齐声劝道,“请陛下三思,一切以社稷为重!”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若不能坐稳江山,那大伙儿便真成乱臣贼子了!
慕容颜神色更黯,眸光委顿,却再也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只觉得口中干涩,心里空空的。
她明明已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软弱。
“况且。。。”薛义抬起头,望着慕容颜,缓缓道,“况且,眼下还有一事甚是棘手,还需陛下亲自定夺。”
“何事?”慕容颜疲惫地问道。
“敢问那帮子顽固不化的旧臣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