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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像是坠着铅块,听觉却像灌了冰水一样分外敏锐,甚至能捕捉到小虫子趟着露水起飞的细小声音。
弗兰德的骑士就在我身后的帐篷里呼呼大睡,营地里早起的士兵正在忙着收拾昨晚欢宴胡乱扔了一地的垃圾,几只乌鸦围着吃剩的羊骨架飞上飞下,趁收拾的士兵不注意翅膀一收冲下来飞快的扯下块羊肉残渣,然后怪叫着飞走,整个营地此刻像极了被洗劫后的犯罪现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士兵就是遭到屠杀的苦比屋主!
“让我依靠这群老爷兵打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里是大清国吗?”我伤脑筋的挠着后脑勺,对站在一边的罗洛说,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眼神又赶忙补充,“别理会天方夜谭和神马大清国,就是在说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的战斗力被酒精作用而大打折扣,如果不是早留了一手,想必接战之后嚣张跋扈的骑士老爷们肯定一触即溃,说实话,我真怀疑他们还能不能翻上马背。”
“我不懂这些道理,伯爵大人。”罗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表情可爱的纠结着,“我只记得以前的邻居瘸腿路易和别人闹矛盾,人家嘲笑他残疾,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结果路易头一天装作认输投降的样子把自己的仇人都灌醉了,第二天黎明趁着酣睡正香的时候拿着刀轻而易举的就把三四个壮汉全都抹了脖子,手刃了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现在我们就是你所说放松警惕的壮汉。”我立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两条腿却因为长时间的坐着而发麻,踉跄着险些摔倒地上,幸好罗洛眼疾手快的扶住,我自嘲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把长剑挂在腰上吩咐道,“命令部队集合,去把弗兰德的骑士老爷们全叫醒,该收拾收拾准备开战,太阳眼瞅着快升上去了。”
罗洛领命转身离开,我活动着发酸的脖颈,昨天穿着锁子甲坐了一夜,现在感觉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大脑发出的反应都要慢上好几拍才能迟缓的行动,整个身体机能跟宿醉不醒的弗兰德骑士一样差不多生锈了。
忍受着周围难闻的酒味,骑在马上的我险些被熏得摔下来,我们的军队已经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了指定战场,弗兰德的骑士正忙着踢农夫的屁股将这些从没上过战场只拿着木棍和钉棒的炮灰排好队型,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漫长的战线前面。马背上的骑士远远望去很像草原上放牧羊群的牧民,只是他手下的羊羔更加懦弱罢了,受到打击连亮出自己锋利的角卯劲反击都不敢,更何况对面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放心吧伯爵大人,弗里斯兰人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他们的骑士就像一群骑狗的小丑,根本抵挡不住真正骑士的冲击。”昨天那个声称能徒手将敌人撕碎拽出五脏六腑的骑士看着忐忑不安的我,自信满满的夸口。洛克伦的凯尔骑士是加洛林王室的远房外戚,祖上据说参加过查理曼大帝对西班牙萨拉森人著名的远征,曾经在荆棘谷同骑士精神的楷模罗兰并肩作战,侥幸在那次残酷的战斗中死里逃生,被封为弗兰德地区某座城堡的小领主,是当地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历经几代都是弗兰德伯爵的重要世袭封臣,他是家族的次子,年轻时做过伯爵的侍从,得以获封一块采邑以骑士身份继续效力。
“凯尔骑士,我很早就听说过您的赫赫威名,自然不会对这次战斗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大战之前搞好团结是很重要的,我热情洋溢的盯着对方真诚的夸奖道,“相信一会无非是走走过场,弗兰德的骑士必定像冲进羊群的狮子,一照面就吓破了对方的胆,轻轻松松砍下他们不值钱的脑袋。”
“哈哈,过奖了过奖了。”凯尔骑士欣然接受我的评价,把坠下来的肚子往上提了提,收紧自己锁子甲的袖口,“待会您就在一边看着,弗兰德的骑士将为您奉上一场精彩的屠杀盛宴。”
说话间河流的对岸远远的传来人叫马嘶的喧闹,与此同时我们的斥候也拍马赶到,报告敌人出现正在渡河的消息,众人连忙停止交谈,打起十二分精神抓紧最后的时间整理整备,紧张的望着敌人过来的方向。
虽然暂时还看不到敌人军队的规模,但是从人马嘈杂的程度来判断,人数绝不会比我们少,我在马背上立起来,用手搭凉棚注视着前方,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发现哪怕一个敌人的影子,只得沮丧的重新坐回去,吩咐罗洛去取一支羽箭来。
“凯尔骑士,听说您膂力过人,昨晚和几名骑士的比拼我也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轻轻松松就让那些人成了您的手下败将。”我从罗洛手里接过羽箭,对离自己很近正在催促着侍从将长矛在马鞍上挂牢的凯尔骑士说道,“我十分希望能再见识一下您巨人一般的神力,这是一支带有鸣哨的响箭,请将它瞄准敌人过来的方向射出去,提醒敌人停止前进的地点,射住他们的阵脚。”
凯尔骑士欣然同意,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弓,活动下手臂,搭上箭将考究的桃心木弓拉到最大,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侧着头听了听风,又把发射的角度往上抬了抬,眯着眼睛猛地松开手。众人目送羽箭笔直的飞上天空,划过气流发出凄厉的鸣响,吓得排在最前面的农民们惊恐的捂起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差点风声鹤唳的四散奔逃,多亏被安排在他们两翼的奈梅亨步兵勉励维持秩序才安静下来,羽箭在达到最高点后迅速下坠,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在众人的惊呼和赞叹声中凯尔骑士很得意地抱着膀子,他对于自己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一面故作矜持的自谦着,一面掩不住脸上兴奋的对我说:“看到了吗,伯爵大人,羽箭都飞出了我们的视线,这下敌人恐怕要重新考量对手的实力了。”
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就算表示认可,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便紧接着发布了出击的命令:“那就到战场上去证明您的实力吧,凯尔骑士,马上率领骑士们冲击正在渡河的敌人,将立足未稳的他们踢回河里喂鱼!”
“什么?您竟然让我去攻击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的敌人?这会被视为耻辱的,我的大人,真正的骑士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因为上帝就站在我们这边,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不仅会震撼敌人的心灵,同时也会给您的威名添加上新的闪光,请收回这不光彩的命令。”凯尔骑士就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气愤的要求立刻停止进攻,捶胸顿足的模样像是在和我吵架。
“敌人的兵力至少是我们的一倍以上,又是本土作战,面对面的对攻根本没有胜算,您刚才也说上帝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不趁着天赐的良机一举击溃敌人,恐怕我们再不会有赞颂上帝的机会了,要知道上帝永远站在胜利者那一边,我的骑士,抛开那些没用的骑士精神吧。”在我看来凯尔骑士简直脑袋坏掉了,也不知道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还是高估了己方的力量,竟然想着要堂堂正正的决战,活脱脱一个中世纪的老外宋襄公,殊不知靠礼仪和风度是打不了胜仗的,这个世界上人们确实敬佩和传诵品德高尚的人,但是他们大多下场很惨,真正能坐到人间巅峰的基本上都是极品流氓和无赖,没有例外。
据我所知,在所身处的时代,骑士阶层刚刚形成不久,很多后世称颂的骑士精神准则尚未制定和深入人心,教会对骑士的约束力还不如他们自己的领主,更别提虚无缥缈的精神力量了。所以大部分骑士都是做事不择手段的阴毒货色,玩起心眼来一个比一个更地道,简直和后世所称颂的圣洁骑士判若两人,基本就是一群骑着马的武装暴徒,而且无所事事的时候像鬼子一样专门喜欢抢劫欺负过往的教会人员和老幼妇孺,如果幸运的碰到一群倒霉的商人,那就更没有坐怀不乱的理由了,虐待和屠杀是常有的事。但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尤其以法兰西的骑士为代表,笃信从香槟伯国传过来的骑士准则,处处以之为纲克己敏行,言必称上帝,战必求正义,嫉恶如仇的鄙视世间所有在他们看来丧失信仰的行为,宁可让敌人从背后捅刀子也决不首先攻击,老老实实的送命来维持“灵魂”的纯洁,很显然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教条主义的傻子。
“我的祖先曾经和罗兰并肩作战,这是百年来我的家族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作为耳濡目染先贤故事成长起来的后代,我必须身体力行这一传统,将祖先的荣耀传递下去,所以我不得不拒绝执行您的命令,会在这里等待敌人正式发起进攻,即便战死,也足以宽慰先祖的在天之灵,让后代不至于提起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凯尔骑士说完,恶狠狠地环视着跟在身后的其他骑士,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裸的胁迫,“我想骄傲的弗兰德骑士都是光明正大的勇敢者,他们也不会执行您错误的命令。”
我看了看被他盯得缩头缩脑不敢吱声的骑士们,在心里叹了口气,竟然有点隐隐的幸灾乐祸——如果弗兰德的贵族都是这样一些脖颈朝天的大笨鹅,那么在傻呼呼的帮助奈梅亨阻挡了风刀霜剑之后,正好成为我们最后踩在脚下的战利品,战场相见的话我能找到一万种方法玩死他们。
继续说下去无异于对牛弹琴,我抿着嘴唇摇摇头,转身对罗洛说道:“派出一部分步兵,赶着前面的农民冲上去,打不过敌人至少要吓死他们,科勒和公牛应该已经在出击的路上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了血谁都能变成狮子()
农民的队伍在步兵长矛的威逼下缓慢而不情愿的开始移动,当他们犹犹豫豫的回头张望发现被奉为战神的骑士老爷们并没有跟上来时,顿时明白了自己炮灰的命运,本来就不整齐的战线出现了许多断点,许多人吓得腿都软了,死活不肯再继续上前,被间隔着编进农民战线的奈梅亨步兵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拿长矛利索的捅出个血窟窿,拔出来将软绵绵的尸体往路边一踹,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进,给其他畏缩不前的人提个醒,告诉他们逃跑要付出的代价,用逃兵的鲜血逼着炮灰们继续前进。
奈梅亨的步兵在一年以前也是比这些人还要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天过着同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人,就像圣诞节前屠鸡杀狗一样轻松,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其几乎成为尚未完全脱产的半职业化的军人,征召令一到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奈梅亨最早的一批居民基本上家中都有成年男子在军队中服役,每名士兵都可以换来世袭的勋田,原来属于领主的地产在旺财牵头的合作社规划下统一管理,雇佣大量的外来人口耕种,然后按照每家的人口比例分配粮食,这样做既满足了新加入移民的生活问题,保证粮食命脉的生产,也鼓励了原有居民继续生育添人进口,以便获得更多的粮食配给,最后还解除了男人征战在外的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家人的生活没有着落,可以一心一意的投入战斗,稳定了军心。
其实大部分家庭仅仅依靠女人和孩子耕种勋田就足够供养全家上下,分配的多余粮食被城堡按市价收购或者鼓励他们去市场上交易换来各种生活必需品,这样增加奈梅亨粮食储备的同时也活跃了贸易,从而形成良好的市场循环,完全不用惧怕平时最为农民所害怕青黄不接的大灾之年,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便能渡过难关。
我骑着马跟在后面,四周是依次排成松散横列的骑兵卫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参加过许多战役死里逃生的老兵,掌旗的队长甚至同我在意大利出生入死过,命大的可以。他们在战场上的嗅觉和敏锐感已经渐渐培养起来,往往能够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完成致命一击,所以我将他们留在身边压阵,提前预防可能出现的危急情况,至少保证自己能活着跑路,同时也算是给那些害怕没底的农民们一点点的心理安慰,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骑在马上的人永远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前面的草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棵杂草突兀的生长着,好像是狗尾草一类的植物,毛茸茸的顶端在风中飘逸的摇曳着,所以很扎眼的使人很远便能发现它的存在。弯弯曲曲长蛇一般的阵型逐渐加快了速度,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农民们渐渐恢复了镇定,不再像扭秧歌的大妈似的软塌塌脚步虚浮,眼神深处虽残有恐惧却下意识握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紧贴身边的战友好奇的观望战场,在敌人没有出现之前,至少还能维持队伍的稳定,总算是习惯了自己炮灰的角色。
“大人,那是凯尔大人射过来的响箭。”罗洛眼神好,指着大家以为是狗尾草的植物对我说,骑兵们大多冷眼瞟了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