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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道:“那什么是成大事之人?”
福师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声名、权势等等,皆不过是可供利用的棋子,身居一隅,放眼天下,他人之口舌、损毁,并不真正放在他们心中,他们以天下为棋盘,却又总觉天下当围着他来转,他们潜藏地底,只为蓄势,纵观天下,或跃或渊,一旦时机到来,怒冲而起,其势惊人。”
知府不信:“你觉得……这宁江是这样的人?”
福师爷躬身道:“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一点。”
知府道:“哪一点?”
福师爷道:“大人,赶紧备上厚礼出城,去找这宁翰林问问礼、求求情吧,现在这时局,这么多的江湖人跑到这来,您镇不住,州老爷那边也管不了,倒不如赶紧去求这宁翰林,让他悠着点,别闹出什么大事来。大人,别黑脸,他是正四品,您是正六品,您登门拜访您不吃亏。”
***
一条巷子里,两个少女与一名看上去犹如小女孩的侏儒女,一同走在路上。
其中一个身穿柳青色襦裙的少女,肩上还趴着一只小黑猫。
远处的城墙,在晚霞下显得古朴,也不知建了多少个年头。巷尾处的一个花店,卖花的女子正在收起摊子。更远处,几名江湖人或是拿着刀,或是背着棍棒,在那聊天说话,有人看到她们,往边上的其他人碰了碰,那几人便一同往她们看了过来,偶尔说笑几句,大约是在谈论着她们的美色。
对于这样的目光,两个少女早就已经习惯,唯有那侏儒女狠狠的瞪了那几人一眼。不过那几人原本也就是江湖客,全未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哄笑了几声。
侏儒女恨恨的想着,早晚把你们做成包子。
穿过巷子,是相对开阔的大街,路边的青楼,门口已经有涂脂抹粉的女子甩着手帕,拉着从门前经过的男子。有人会驻足看上一眼,更多的只是匆匆而过。
从青楼前走过,前方是一座拱形的石桥,桥下有水,水上有荷。不过河面不宽,只有竹排才能在桥下来去,看不到大的船只。
“姑娘,小丫儿!”
几人正要踏上石桥,有人在她们身后叫道。
她们回过头,只见一名青年女子站在她们身后,这青年女子她们并不认得。春笺丽正自想着这人是谁?小丫儿却已叫道:“四姐!”
唤住她们的自然是秦无颜,只不过秦无颜号称“无艳鬼”,脸上戴着的都是人皮面具,宁江和秦陌、秦泽等人,可以靠着她的瞳孔等细节将她一眼认出,宁小梦和春笺丽却每次都要认真的看上好多遍才能确定。
秦无颜来到她们身边,施了一礼,道:“两位姑娘,老爷在城外买下了一处庄子,他让你们去见他呢。”
春笺丽与宁小梦俱是无法,这一趟出门,终究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办成。不过事已至此,她们自然也就只能先去见宁江再说。
于是随着秦无颜一同,往河岸的另一边行去。
河岸边,种着棵棵柳树,此刻,正是柳枝最绿的时候,一片片叶子窜在柳条上,随着三月的春风拂动。河岸的另一边,一个小店里,嘭的一声,两名江湖人打了起来,桌翻椅倒,碗筷乱飞,店里的客人纷纷逃出。有人跑去告诉巡捕,远处身穿皂衣的两名巡捕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掉头走了,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唉,这都是什么世道?”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叹息着。
宁小梦停下来,往那边看了一眼,自也没有去多管闲事。
几人走了长长的一段,秦无颜问起小丫儿,得知她们还是被“淮阳照雪”赵江彤给逃了。当然,整个长河漕帮都已被灭,逃掉一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们拐了个弯,正要往城门走去,就在这时,在她们身后,忽的有人喊道:“姑娘……素秋姑娘……”
春笺丽、宁小梦、秦小丫儿继续往前走着,秦无颜却是蓦地回过头。她这一停,其他人也停了下来,只见一名老乞儿,褴褛的坐在一棵树下,右腿断去,露出骇人的白骨。那老乞丐看着秦无颜,唤了几声,等秦无颜转过头来看他,却又迟疑的往后缩了缩:“我、我认错人了,怎、怎就跟我家姑娘的声音这么像呢?”
惊慌而又茫然的低下头去。
春笺丽和宁小梦自然都未放在心上,正要继续往城门方向行进,却看到秦无颜吃惊的看着这个老人,一步一步的往他走去。她们与秦小丫儿再次停下来,疑惑的扭头看着秦无颜。秦无颜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这个断去右腿的老人,慢慢的蹲了下来。
老人往后缩了一缩:“对不住,我认错人……”
“浦爷爷?”秦无颜猛地抓住老人的肩,连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人迟疑的看着这个声音明明熟悉,但是容貌却是完全不认识的女子:“你、你……”
秦无颜道:“浦爷爷,是我,你没有认错,真的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奶娘呢?奶娘在哪里?你怎么会被赶出来的?”
“姑娘?素秋姑娘?”老人猛的号哭出声,“素秋姑娘,真的是你?家里出事了,老爷和小少年他们、他们……”
秦无颜慌张的抓着他:“他们怎么了?爹和小弟他们怎么了?”
老人猛地往地上一伏,嚎啕大哭:“都被奸人给害死了!”
秦无颜身子摇了一摇,小梦、小丫儿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
城外的一处山庄,宁江身穿小科纳绫及罗长衫,头戴远游巾,手中持着精致折扇,折扇张开,绣的是美人图案。
将前来拜访的本郡知府、和他身边的师爷送了出去,宁江耸了耸肩。
际此非常时期,大量的江湖人士聚在这里,给本地官府的压力的确是太大了。不过这名知府能够想到前来拜访他,看来还是有点见识的,当然,真正有见识的很可能是他身边的那名福师爷。
转身回到庄中,正准备着接下来该做的事,外头冲进来一名女子,在他面前忽的跪倒在地,哭道:“请老爷为我做主!”
宁江错愕道:“无颜,出了什么事?”
此刻跪倒在他面前的,却是他派出去,让小梦和笺丽回来的秦无颜。
对于秦无颜,宁江其实也早就知道,她以前必定也是个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但此前的她,到底来自何处,家世如何,却连秦陌等人也不知晓。
在宁江看来,她知书达理,照顾着他和小梦的饮食起居,做的是通房大丫鬟的事儿,任劳任怨,也从来没有什么要求。现在,她突然冲进来,跪倒在他面前,向他哭求,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先放下手中的事,将她带到内头,安静的听她说着。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天黑后,他负着手,踱着步子,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早已等在这里的小梦和春笺丽站了起来。
小梦道:“哥哥……”
宁江点了点头,在她们对面坐下。此刻的春笺丽刚刚煮完新茶,便为他斟了一杯。宁江拿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看向她们;“墨门的人联系上我了,他们说的那个蛋……”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三言两语,将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尤其是提到了那个叫小方的奇怪孩子。
宁江皱了皱眉:“那个小方,现在在哪里?”
小梦说道:“他说要到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看看,我们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蛋已经被他打破了,我们看他脑袋好像有点问题,也就没有叫他赔。”
宁江道:“你们再把整个细节都说给我听听?尤其是遇到小方之后,他说的每一句话。”
等她们逐一说完后,他道:“你们说,那个小方,画了一个他想象出来的‘男人’的样子,那张图还在么?”
春笺丽说道:“在我这里?”将小方当时画的那张纸拿了出来,笑道:“他说这妖怪一样的东西就是‘男人’,看来脑袋真的是坏掉了。”
宁江将那张纸接过,仔细的看了好一阵,沉默片晌,忽的看向安静的趴在桌上的小黑猫:“小刀,我问你一件事,如果我说的是对的,你就叫一声,如果我说的是错的,你就叫两声,知不知道?”
小刀道:“喵!”
宁江看着它:“那个小方……就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吧?”
小刀:“喵!”
春笺丽、宁小梦睁大眼睛:“……”
宁江却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她们两个:“无颜的事,你们就与小丫儿,一同跟她去一趟吧!”
然后慢慢起身,拿着那张纸,负手踏步而出……(未完待续。)
第70章 无颜:无艳!()
长河北岸,一艘大船在夜色间,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无人的码头边。
三匹马被牵了出来,紧接着,有四个人分别上了马,年纪最大的青年女子,与表面看起来最小的侏儒女乘上了同一批,很快,三匹骏马在月下疾奔,春泥在马蹄下不断地向后卷去,路边,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钻出,旋又惊得往洞窟中钻去。
三匹马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途中,遇到城池,宁可花费银两,将跑得累了的马卖了,另换好马。就这般,他们进入敬州地界,来到子鸣郡郡城之外的一个镇子上。
那一天,天色还早,虽然已经快到初夏,长河以北的早晨,却还带着露气。四人在镇子上吃了早点,名为秦无颜的女子,找了家铁铺,买了一口杀猪解牛的解牛刀,磨得锋利,插在后腰处,面无表情的,带着三人一同往镇外走去。
昨晚大约是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些湿辘,空气中带着清新的、野草的味道。北面极远之处,重峦叠嶂,那里是邙山分支的延伸。
她们踏过独木桥,河岸边,小童嬉戏。再前方,是一片桃林,穿过这片桃林时,秦无颜的面容现出悲伤,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幼时在桃花树下奔跑的日子,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其它,她的眼眸仿佛被雾气侵得湿润。
她身边的两名少女、与那名侏儒女俱都没有说话,连被她们带来的小黑猫都只是安静的趴在其中一个少女肩上。
此刻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或是艳红,或是粉白,人面桃花彼此辉映,唯有那化不开的煞气,在这一刻,让整片桃林染上了神秘的灰暗。
她们鱼贯而出,来到了前方的一座山庄前,正门是朱漆涂就,看上去依旧崭新,大门上的匾额是方方正正的“文家庄”三个大字。
秦无颜抬头看着这三个大字,心中酸楚。
她本姓文,闺名素秋,父亲文德,乃是本郡有名的富商,家中虽然有钱,但常年在外行商。她生母在她年幼之时,便已因病去世。在她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新娶了一名姓马的女子作为续弦。
这马氏,在子鸣郡也算是有名的美女,其父乃是一位举人,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马氏自己只是小妾所生。
这马氏人虽貌美,心却恶毒,每每在丈夫离家之后,便对丈夫前妻所生之女,各种虐待。小素秋惧怕后母,也不敢告诉父亲。而文德对这亡妻之女,虽然也颇疼爱,但毕竟是生意人,常年不在家中,虽然每次离家之时,都托付妻子善待女儿,但背后的事情,却又哪里知晓?
马氏又生有一子,小名小安。小素秋因为生母去世的早,父亲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没有享受到多少关爱,较为懂事,而后母整日里只关心如何梳妆打扮,即便是生下的儿子也不如何放在心上,于是小素秋便时常带着弟弟,姐弟俩感情颇为亲近。
直到那一年,小素秋差不多也有十岁多些,那一日,她与弟弟玩着捉迷藏的游戏,跑到后园时,无意中看到一名男子,从假山后钻出,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又看到后母转了出来,突然看到她,脸色变了一变。
那个时候的小素秋,根本没有意识到太多,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看到后母便心生害怕,也不敢与后母说话,急急的去了。
到了夜里,小素秋在床上睡着,脸上却忽的一痛,惊恐的睁开眼时,只看到锋利的刀在她的面前不断的割下,间伴着后母狰狞的冷笑声:“我让你看,我让你瞎看。”那个时候的她,害怕得大哭、求饶,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脸好痛,非常非常的痛。
然后,在那红色的视线中,她的后母走了,外面传来锁门声,紧接着,屋子里着起了火,火势起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烧尽了整个屋子。
但是小素秋却逃出了着火的屋子,惊恐的她,从屋后无人知道的小洞里爬出,背对着熊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