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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西洋的海风凛冽地吹着，宛若冰刀雪剑一般刮在人的脸上猎猎生疼，入目所及的海面上随处可见灰色的流冰，正随着海水的翻涌而沉浮跌宕。一艘体型修长纤细的军舰，正在动力系统的轰鸣运转中向前方快速疾驰。面对波澜汹涌的浪涛和连绵起伏的冰层，身处其中的军舰竟似完全从容不迫：其每一次的细微转向，都能避开那最为凌厉的浪峰和冰片。过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呼啸的朔风已明显减弱，而海面的大浪也变得重新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浮冰在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真没想到，约纳斯，你的航海技艺竟然已经精进到了这种地步。”大副看到眼前已经平静下来的大海，话语中难掩惊叹之意的对身旁那名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说道。刚才军舰在航行之时不经意间进入了一片风暴区的边缘，咆哮奔涌的海浪以及其所裹挟着的流冰，是任何一名轻型战舰指挥官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然而身边的少年却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并在自己的授权之下将军舰开出了狂风肆虐的边缘。单凭这次实践，大副就有对身旁之人的这次航海训练给予最高成绩的理由；即便这还远比不上几个月前船长将战舰开出台风区、让全舰上下都转危为安的难度，但这也绝对已经是职业航海官的水平了！
“这都要感谢您对我的教导。”方彦向大副郑重行了一礼，语气诚挚的说道。在过去半年多的训练中，这名上尉始终都对自己关照颇笃，除了自己主要担任的航海职务之外，在海军火力这个次要涉及方面，也给自己提供了不少能够实践的机会。现在，方彦已经完全明白了传统舰炮连同其火控的工作原理，而这些来自亲身上舰实践的第一手所得，也让他在军舰设计上变得更加成熟。
“再到挪威去访问一圈，我们就可以结束这次漫长的远洋之旅返回德国了。”看着前方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深蓝，大副忍不住略带感叹的说道。现在已经是1926年的2月，距离他们从基尔港出发已经过去了7个多月之久。按正常情况，以当前德国海军那仅限于波罗的海和北海的活动范围，是很少会获得持续这么久的出海任务的；就算是方彦这些军校生们有长达大半年的航海训练期，也没有规定中途不能返回母港，必须呆在水天一色的深海之上。可这一次，海军司令部的人却让自己们在远离本土的北大西洋深处晃荡了如此之久；而到了返回的当前，给船长下达的命令却也是绕道冰岛以北的丹麦海峡、而后经挪威水道南下。要知道，这可是让军舰生生绕一个大圈，比直接经过英吉利海峡返回远了何止数倍？
听到旁边大副的话语，方彦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别样的猜测。此番埃姆登号之所以会在北大西洋晃荡如此之久，总航程超过2万海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极可能是为了收集关于这片海洋的足够多的气象和海况信息。而之所以来回两次都不选择较近的英吉利海峡，也是为了能更加真实的贴近实战，从而获得自英国苏格兰以北、到格陵兰岛以南的这段区间进出北大西洋的丰富经验。导致这一变化产生的因素，则极有可能是方彦在一年前与雷德尔的那番关于海权本质的交谈：无论今后是对法国还是对英国开战，德国海军的任务都是破坏敌方的海权——对大海的使用权，而北大西洋则显然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核心舞台。因此，对于这片今后的主战场，德国海军自然是要多加熟悉了！
“但愿这次回去还能够赶上新型巡洋舰的招标。”方彦在心中自语道。由于德国悲剧的地缘位置，在战争期间进入北大西洋狩猎的船只无疑需要相当程度的适航性和续航力；而这种高门槛的先决条件，对于万吨以下级别的战舰来说都是一个相当严峻的挑战。虽然今天开工的非航空舰艇，在今后都注定无法成为舰队的主力，但方彦仍是希望有更多的舰艇能够加入到未来的大西洋海战当中。
退一步讲，即便是德国能够如历史上一般占领法国北部和西部沿海，对英实施海上作战的地缘劣势不复存在，但其在国内港口的那些舰艇，也先要从北海冲出、经由北大西洋抵达法国的港口，而航海能力低下的舰艇显然难以做到。至于横穿英吉利海峡则风险太大，另一位面的沙恩姊妹舰都在行动中触雷，只有祥瑞舰欧根亲王号毫发无伤。此外，就算是以法国西部港口为基地，在北大西洋中作战的德国舰艇也需要有不俗的航海能力，毕竟这片大洋实在太过广袤，而为了截杀英国运输船的德国战舰肯定会跑到极为遥远的地方去。
又经过数日的航行，埃姆登号终于抵达了北欧国家挪威的近海区域。早就在海上呆得不耐烦的学员和水兵们纷纷激动得欢呼起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得到一段休息的生活了。并不在这艘军舰上固定服役的方彦，值此训练结束的前夕竟也忽然有些许沉重伤感的心情，他向给予了他莫大帮助的大副、以及和他共事了大半年之久的官兵们诚挚道谢，而后便收敛心神，等待战舰返回基尔的来临。
第54章 依恋（）
1926年3月2日，出海整整9个月的埃姆登号巡洋舰终于返回基尔港。
残阳如血，低低悬挂在靠近西方地平线的边缘天际，火红的晚霞将整座港口都笼罩其中，就连碧波荡漾的海水也被映上了一层绛紫色的光彩。方彦等一众军校生背着行囊，站在舷梯旁边和船上的官兵进行最后的道别，尽管现在德国海军的阵容圈子已远不如昔，但此番别离之后，今后也很难再有相见之期。
走上码头，方彦等军校生们也各奔东西，在海上呆了大半年的他们无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那些已经当了父亲的家伙更是担心自己再不回去的话，家里的孩子就要认不得他们了。这一次，海军给了他们半个月的假期，算是为他们长期出海所施以的补偿。方彦很快来到了位于基尔港内的火车站，并登上了一趟前往汉堡的列车；对于他来说，现在同样有众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和关注。
繁星满天之时，满身风尘之意的方彦回到了自己位于汉堡的家中。便宜老爹鲁道夫出乎意料的还没有回来，方彦于是先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查看信件。虽然方彦早就已经向西尔维娅告知了他将会长时间出海的消息，但以他对少女的了解，对方很可能还是会向自己寄出吐露心声的信件。而当方彦推开房门的时候，忍不住骤然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书桌之上，竟然摆放着数十个粉红色的信封，而这些正是西尔维娅向自己寄来信件的标准式样！
“这个小傻瓜”方彦轻轻抚摸着眼前这些带着淡淡芬芳的信封，心中百感交集；他根本没有想到西尔维娅对自己的眷恋竟是如此的深厚，在自己完全无法收到信件的出海期间里，竟仍然每周一封的向自己寄出了心中的情愫。有那么一个瞬间，方彦就想要连夜赶往米兰，彻底占有这只娇俏动人的女孩，无论如何，他都再不想让对方和自己分离片刻，哪怕是抛弃现有的军校生身份回归普通人！
然而，桌上的另一个黑色的信封，却是让方彦心中骤然沸腾的情爱变得失去了冲动，重新被理性和冷静所填充。这是希特勒向他寄来的信，那个仿佛拥有魔性一般的名字，很快就让他重新想起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以及之前曾为此付出的种种努力。自己已经在改变德意志未来命运的道路上走了这么远，绝不能够中途放弃，更何况在方彦内心中所存在的尊严，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齐亚诺家的赘婿，从此事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他要成为日后让老齐亚诺也要为之仰望的存在，这样缔结起的结合才能真正变得情比金坚，牢不可破！
一念至此，方彦便先拆开了那份希特勒寄来的信，在明亮的台灯下仔细阅读起来。让方彦感到心中欣喜的是，希特勒对自己这名每月都会向其提供大额资金赞助的“政治知己”，仍旧保持着相当洋溢的信任和热情：他用了好几页纸的长篇大论向自己叙述了国社党的发展近况，包括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进行了演讲，吸纳了多少新党员加入，以及在国内的哪些城市建立了党支部据点等。末了，希特勒还提到他的那本我的奋斗已经出版，并向方彦赠送了一本，且“以诚挚的心情”期待方彦在读完之后能给予他回复。
方彦眼皮跳动，果见自己的书桌右侧多了一本黑皮包裹的书册，当他看到那个陌生的书名和熟悉的作者的时候，忍不住痛苦的用手捂住了额头。穿越前的自己曾经读过这本书的中译本，那枯燥乏味的冗长文字使得他在看了十几页之后就再难阅读下去；现在居然让他要读完全本，这简直是在精神上对他施加的惨痛折磨。然而，这却又是方彦躲不开的劫难，自从他决定要以希特勒的“知己”作为政治资本、进而影响今后德国中枢的决策的时候，他也就只能扮演好这一角色了！
“呀，约纳斯你回来了！”正当方彦斟词酌句地向希特勒回信之时，鲁道夫那熟悉的中年男音陡然在他耳边响起。方彦抬起头来，果见自己便宜老爹正一脸惊喜的站在门前，身上还依旧穿着那套在正式场合穿的庄重西服。他快步走上前来，给了自己幼子一个狠狠的熊抱，那自心中洋溢而出的慈爱和喜悦，让方彦心中也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和温煦。
“约纳斯，我感觉你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松开怀抱的鲁道夫仔细打量着方彦那张俊美轩逸的容颜，满是欣喜的说道。经过大半年的航海之后，鲁道夫明显发现方彦在个人气质上得到了蜕变：如果说昔日的少年是一块温润清朗的精瓷璧玉，那么如今的他则在其中多了几分锋锐和刚毅，让人完全忽略了他容颜上因为生理年龄的缘故，而仍旧没有褪去的些许稚嫩之意。鲁道夫忽然发现，自己幼子进入军营的选择，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次理想的淬炼，这种凝练精实的气韵，整个家族中也只有经历了艰苦训练的他才会具备。
方彦展颜一笑，道：“父亲，我都又快长大了一岁，比之前有些变化是很正常的表现。”他顿了顿，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而是有些疑惑的再度说道：“父亲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出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么？”
鲁道夫哼了一声，道：“今天海军的人来参观船厂的设施硬件情况，因此就稍微陪他们呆得久了一些。这帮家伙可以说是刻板之极，连我们船厂都要进行巡检，唯恐不具备建造轻巡洋舰的条件、耽误了他们之后规划中的建造工期。后天，海军就将向全国具备这一资质的造船厂发出招标函，让各家提出符合他们要求的轻巡洋舰方案设计，当然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订单肯定是会被具备绝对技术优势的我们所夺取。”说道最后，鲁道夫脸上的不快之意也随之消退了下去。
“我们的方案也应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吧？”听得鲁道夫话中所蕴含的信息，方彦心中一振，随即出言询问道。鲁道夫嗯了一声，道：“为了这次的招标，我们在过去的两年中完成了不同吨位下的十几个方案，最多只需根据海军的要求稍加改动，就能在第一时间将我们的标书送出。说到底还是要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在两年半前提出那些设计手段，我们也绝不会有今天志在必得的绝对把握。”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最终投标的时候，作为队伍中的一员前往柏林。毕竟我也主导完成了其中一个方案的设计，在技术交流的时候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方彦心念微动，向鲁道夫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在一年半前的基础训练开始之前，他就已经为德国海军量身设计了一款在凡尔赛合约框架下的轻巡洋舰，此次海军的招标如期而至，则正是自己这名主设将其兜售给对方的最佳时刻了。即便是海军最终提出的性能要求与自己的方案有异，方彦也要将其纠正过来。在这一领域，具备后世见识的方彦自信在当前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有高于他的造诣！
鲁道夫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方彦此番竟还要亲身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沉吟片刻之后，他慢慢回应道：“你有这份心，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只是我想提醒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