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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欠缺考虑,孟浪出口,伤了她的心。”他也一脸忧愁。
“不,是我们夫妻俩为难了左公子,只是——”王艾仪一脸忧心,“张竹勋不肯罢手,你又不愿即日娶她,我们该如何才能让他断了念头?”
“我当尼姑去!”站在门口、不甘寂寞的沈灵儿耳朵可竖得直直的,一听母亲这么说,想也没想的又踩进左敦扬的客厅,怒声宣布。
“开什么玩笑?”沈宗承马上大声斥责。
“不然呢?要我嫁给那个一脸铁青的张竹勋,那不用几天,我就‘吓死’了。”她一脸认真,但说的话却令人想笑。左敦扬看着她,他和妙轩师太是至交,他相当肯定妙轩师太绝不可能让她出家当尼姑的,因为她全身上下没有当尼姑的一丁点“慧根”存在。
“灵儿,”王艾仪一脸紧张的走近她,“别吓娘,娘可不许你去当尼姑!”
“不然呢?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这问题可考倒沈宗承夫妇了,没有主意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左敦扬。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她可以暂时留在妙轩庵,妙轩师太和其弟子子芸的功夫足以击退张竹勋,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解铃还须系铃人,沈老爷可否跟张竹勋的爹商谈解除婚姻一事?”
沈宗承无奈的摇头,“谈过了,他不肯。”
“这——”他顿了一下,“那只好让灵儿长期待在妙轩庵了。”
“真的要我当尼姑?”沈灵儿一听到“长期”两字,眼睛都瞪直了,当尼姑很辛苦耶,她随便说说,他还当真了?
他洒脱一笑,之“是缓兵之计,以时间来争取空间。”
“那如果他一辈子都不放弃呢?那十年、二十年后,我不就老了?”她咬着下唇,一脸的无措。
“你坚持不嫁,而他坚持要你,你们之间又有婚配——”他凝视着沈宗承,“所以惟今之计也只能请伯父锲而不舍的去解除婚约,不然,此事似乎难以转圈。”
唉,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沈宗承疲惫的点点头,内心百味杂陈。
沈灵儿看着父亲,“爹,看张竹勋那个难缠样,他爹肯定也劝不动他的,我想……”
“你想如何?”
她抿抿唇,委屈的瞥了左敦扬一眼,“反正他不肯娶我嘛,那你们的意思是我只要当了别人的妻子,张竹勋应该就会放弃了,对不对?”
沈宗承夫妇俩同时点点头。
“那就随便找个男的上山来娶我好了!”
闻言,沈宗承夫妇和左敦扬同时一愣,这算什么建议?
“灵儿,别乱说,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到时又多了一个张竹勋怎么办?”王艾仪频频摇头。
沈灵儿莞尔一笑,“让他们两人去打啊,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我可以两个都不嫁!”
左敦扬觉得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单纯,“若是其中一人胜了,你就嫁他?”
“我——”她愣了愣,一张小脸儿苦了下来,当然不嫁!谁要嫁给不认识又没感觉的男人!“
他笑笑的摇头。
见他笑逐颜开,她不客气的送给他一记大白眼,“你最奇怪了啦,我想嫁你,你娶我不是很好吗?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何必要我爹娘和我大伤脑筋?”
“灵儿!”二老对她的直言不讳实在有点受不了。
她噘起嘴儿,“知道知道,我在为难他嘛,那我还是削发为尼好了,远离红尘,断了俗念。”
“尼姑要断七情六欲,你做得到?”左敦扬笑着提醒。
“那有什么难的?”她一脸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感情及眼、耳、鼻、舌、身、意所生的六种欲念,你皆能断?”
“那当然!”
他笑笑的摇头,“就单以‘欲’来说,才一日未食荤肉便有吃肉欲之人是谁?”
她双手环胸,娇俏的再送给他一记大白眼,“谁规定尼姑只能有一种?和尚也有好多种啊?吃肉喝酒都行,我当然可以做另一种尼姑。”
“胡闹!胡闹!”沈宗承听不下去,直言怒斥女儿。
“我想这么着吧,就暂时听左公子的建议将女儿送至妙轩庵去,我们再多方和张竹勋交涉,也许在什么条件下,他愿意放弃这门亲事。”王艾仪心知女儿的稚气,明白多说无益,还是由他们去处理比较重要。
“似乎只能如此了。”沈宗承点点头,再次对着左敦扬道,“只是不知妙轩庵是否愿意长期收留灵儿,她可能会为平静的尼姑庵带来不少风浪。”
“妙轩师太年过半百,是个智慧悲悯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你们遭逢的困难,我想她不会拒绝的,再者,她武功高强,就算张竹勋前往挑衅,他也讨不了便宜。”
闻言,沈宗承悬挂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倒是定了下来,“那就好,另外这儿离妙轩庵不远,而灵儿又是活泼好动之人,我想她可能会常常过来叼扰,因此,还是请你多多照顾。”
或许他身上的凛然正气,也或许是他言谈举止间的沉静文雅,沈宗承很放心让女儿和他处在一起。
“不用了,爹,我才不会来找他呢!”沈灵儿倔强的以眼角余光扫他一眼。
左敦扬直笑不言,他倒挺相信她还会来找他的。
沈宗承夫妇也不相信女儿的话,因此还是诚挚的向左敦扬点点头后,才带着一脸臭臭的女儿前往妙轩庵。
第四章
沈宗承离去不久,左敦扬才突然意识到面又充满妒火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他喟叹一声,“如果你动不动便要前来暗查我的一举一动,那只会逼我离开此处而已。”
“你舍不得的,尤其沈灵儿要长期留在这儿,你怎么舍得走!”这一声冷若冰霜又含着难掩嫉妒的女声从浓密的森林传了出来。
左敦扬摇摇头,“随你怎么想,不过,我不想奉陪。”
“左敦扬!”神色冷青的子芸从林中掠出,适时的站在门口,阻止了他关门的举动。
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她身上的道袍一记,“请你记得你现在的身份。”
她哽咽一声,伸手拉下头上的灰色软帽,露出光秃的头顶,红着眼道:“我也有同她一样三千丝的如云秀发,可是——”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我将它剪了,剪了……”
“子芸,请你离开。”
“为什么?”她泪如雨下,用力的槌着自己的胸口,“你好惨忍,当你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当你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拨至耳后,你知道我的感受如何?我心如刀割,生不如死,恨不得接回七年前剪去的三千烦恼丝。”
“够了!”他神色渐冷,“别逼我对你说出不好的话。”
“还有什么不好的话?除了你不爱我以外?”她冷嗤一声。
“我也谢绝了和灵儿的亲事,但我却不见她如你这般胡闹。”
“是啊,她只是像当年的我,笨笨的傻傻的要去当尼姑。”她神色凄然。
他摇摇头,“她不会当尼姑的,就算她要当,妙轩师太也不会收她。”
“为什么?”
“你很清楚为什么。”他直视着她。
“不,我不明白!”她拒绝听心里的声音。
他喟叹一声,“她是个单纯之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要她潜心修道、要她了断红尘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我就替她削发。”她怒气冲冲的道。
“那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你——”
“你也看到他们一行人朝道庵去了,你是代主持,还是回庵去吧。”他冷冷的转身走进小屋。
“我不会收留她的!”
他停下步伐,回头看她,“那也是你的决定,不过,如此一来,我会先收留她,直到十五天后妙轩师太出关,我再亲自带她去找妙轩师太。”
“你——”子芸咬牙切齿的瞠视着他,“你在威胁我?”
“‘威胁’两字是重了些,我只是将话说白了。”
她一脸怨怼,他明白她听完他这一席话,绝对会收留沈灵儿的,因为她不会让她和他两人单独相处……
“你请回吧!”他凝睇着她,一脸的面无表情。
她幽然冷笑,“好,我会收,反正好戏要开锣了,十五天后,傅炎红又要来庙庵小住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平这对你倾心的两名世俗佳人!”
左敦扬半眯起眼眸,神情并无太大的波动。
她再次冷笑一声,才甩袖离去。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傅炎红吗?”
傅炎红一向温柔婉约,从三年前她爹傅正,也是他爹生前的同侪友人要她经过妙轩庵顺道拜访他的那日起,两人也有一段不浅的缘份,三年来,每两个月,她必前来探访,闲话家常……
唉,子芸因沈灵儿的出现而日日纠缠,但不知傅炎红在看到他的山中岁月多了一名娇憨可人的沈灵儿后,又将如何看待?
※※※
子芸回到尼姑庵后,没有二话的便答应收留沈灵儿,沈宗承夫妇对此虽感欣喜,但看她一脸冷霜,不得不担心起女儿待在这里的岁月。
只是这心绪再一转,出家人慈悲为怀,她该是个外冷内热的慈悲者才是,因此——两老还是感谢再三后才带着家丁回返家门。而沈灵儿心无城府,但看到子芸师姐的脸又是处于“阴雨”状况,这一次倒是很懂得看脸色,必恭必敬的问道:“子芸师姐,我要做什么吗?”子芸冷睨她一眼,“你的工作就是待在庵里,哪里也不许去。”
“什么?!”沈灵儿呆若木鸡的瞪着她。
子芸再怒视她一眼,“一步也不准踏出尼姑庵,知道吗?”
“呃——是。”她连忙点头,但理由呢?在场的其他尼姑对子芸的话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除非闭关修行,庵里的每个尼姑一天至少都得外出三次,捡柴、洗衣、挑水,虽然沈灵儿目前还不是尼姑,但她也直言要来这儿出家当尼姑,就算是带发修行也不该有差别待遇,不是吗!
一旁的子空和子明头垂得低低的,众尼不清楚,当事人沈灵儿脸上也写着不解,但她们两人可是一清二楚。
子芸师姐要沈灵儿禁足根本是居心叵测,她无非是要阻止沈灵儿和平扬居士见面。
这儿是尼姑庵,男人止步,就算平扬居士是妙轩师太的好友,但他们两人茶叙通常也是到平扬居士的竹林小屋去。
只是……她们的眼神同时溜向一脸天真又带着困惑的沈灵儿身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千金小姐会乖乖的管好自己的脚吗?
怀疑,她们真的很怀疑。
※※※
杭州张府,这两天显得阴气森森的,尤其张竹勋的房间还不时传出一股恶臭味。
张家二老也是心事重重,郁闷极了。
尤其儿子的容貌曝光后,他们二老只要一上街便遭来乡亲父老的围观斥责,活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人说他们恶劣、没品、不厚道,要一个娇滴滴的美姑娘嫁给他那个其貌不扬又阴狠恶斗的儿子,搞得他们连上街都怕了。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儿子差劲,人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脾气又暴躁,这回来杭州才短短几日,每上街一趟就伤了不少人,练那个什么阴邪毒功,损人不利己的,光帮他付伤者的医疗费、和解费,就不知去了多少银两,但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给告到官府去。
再说到沈宗承这两日频送邀请函要他们二老过府一叙,但他们二老哪敢出门啊?
不是被乡亲辱骂,就得面对多年好友解除婚约的要求,他们也是有口难言啊!
儿子可直言了,他们要是敢跟沈宗承解除婚约,他马上送他们二老上西天!
有子如此,人生一大悲啊!
“老爷、夫人,沈老爷来访。”老管家强忍着捣住鼻子的冲动,哈腰通报。
“呃——说我们不在,不在。”张春吓得连忙摇头。
“是!”老管家憋住气,快步的离开这充满恶臭味的客厅。
二老互视一眼,频摇头,儿子练那邪功,托人买了什么山间草药、怪虫蜈蚣等各式令人毛骨悚然、奇形怪状的东西混合成一缸臭气冲天的黑水在房间里练功,近两日来,这味道是愈来愈浓,怪味也愈传愈远,再过不了多久,这间屋子别说住不下去,恐怕还会引来邻居的抗议,这该如何是好呢?
※※※
竹林小屋近日来意外的平静,沈灵儿居然真的没有前来。
左敦扬坐在木桌前,手中的毛笔虽静默的一笔一画勾勒出窗前阳光映亮青翠绿竹的美丽景致,但他心中并不平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沈灵儿,他确有如此的思念之情,而这点却让自己错愕万分。
难不成自己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世事多变,善于卜卦观世事的自己,却不曾单对感情卜过“情卦”,一来是情事已纠葛,二来,自己这颗沉定之心从不曾泛过涟漪。
而今,他的心已有波动,情愫渐生,也许他该为自己再卜一情卦。
可是若卦象显示沈灵儿非自己未来之伴侣呢?
左敦扬眉心拢紧,头一日为了一名女子而感到局促不安……
※※※
“这会儿总能出去了吧?”蹑手蹑脚的沈灵儿呻呻念的眼观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