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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说的是啊,有个老头要宴客,使了儿子去买菜,久未见回来,便寻了出去,却见得儿子堵在了桥上,对面是个货郎,桥太窄,无法并行两人,二人又互不相让,便对峙在桥中间,谁也走不得。”
“曾国藩就问了曾国荃,若你是那老头儿,该如何应对,曾国荃不假思索便挥拳说,当然是痛打那货郎一顿,将他踢下河便成了。”
“曾国藩早有所料,摇头朝自家弟弟说,这样要吃官司,闹将起来,无法及时赶回去招待客人,颇有些因小失大,做事要懂得思考。”
“曾国荃不是用脑子的人,顿时烦躁起来,曾国藩就说了,那老头也想了法子,对那个货郎说,我家来了客人,等米下锅,等菜上桌,货郎哥哥不若先下水避一避,我儿过去了,你也就能过桥,算是皆大欢喜。”
“货郎自是不从的,反驳说,为何不让你儿子下水,当我好欺负还是好骗?”
“老头儿说了,他儿子的个子太矮,若是下水,要弄湿肩上挑着的菜,货郎比较高一些,不会弄湿货物。”
“但货郎又说了,我的货物可比你的菜要贵重太多了,若是弄湿了,你们赔得起?”
“老头见得此法行不通,便朝那货郎说,不如这样,我下水去,你把货物放我头上,你空身从我儿身边擦过,我再把货物交还给你,这么一来,问题便解决了。”
“货郎见得这老头行动不便,若让他下水,淹死了,自己可就惹官司了,再说了,老头一大把年纪,若让人见着了,难免说他不尊老,便主动下了水,让老头的儿子先过去了。”
一口气说完这故事之后,谭东华又喝了一杯,这才朝陈沐开口道:“你可听懂了?”
陈沐沉思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却又很快就摇了摇头。
他当然听懂了谭东华的意思,曾家兄弟是有大功的,却得不到应得的回报,若照着曾国荃的性子,会真的打到北京城里头去。
但曾国藩却不这么认为,忍得一时之气,懂得适当低头,挺一挺腰,往后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就如同那老头一样,他忍了这口气,宁可自己下水,看起来是吃亏,但从最终的结果看来,最终下水的还是货郎,他与儿子实则还是占了便宜的。
有时候,这口气真的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的珍贵,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不可吞咽。
谭东华这个故事,是想告诉陈沐,让陈沐暂时忍辱负重,甚至违背原则,做出一些看似吃亏的决定,但最终占便宜的,一定会是陈沐。
若放在陈沐此时此刻的处境来考量,他就应该答应伊莎贝拉的提议,反正软弱的是朝廷,赔偿的也是朝廷,焦头烂额的是朝廷,为何不让朝廷去头疼洋人的事情?又何苦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宁可被洋人砍了自己的头?
谭东华或许并不知道伊莎贝拉的提议,或许他这个故事,只是劝解陈沐,对目前的处境,要看得开阔一些,想得通达一些。
但在陈沐看来,这绝不是委曲求全的事情,他不是曾国藩,不会位极人臣,也不会去玩弄这些权谋之术,他只想问心无愧罢了。
所以陈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谭东华的故事,却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不过对于谭东华的好意,陈沐却是心领的,否则也不会喝他这一杯酒了。
谭东华见得陈沐这样的表态,也是轻声叹息道。
“我是官,照着职责办事,也是问心无愧,你陈家那桩案子……”
谭东华虽然只是开了头便不再说下去,但陈沐也明白,他是县太爷,完全没必要与陈沐解释这些,但此时他开口,便足够说明问题了。
再者,陈沐如今的身份是陈家远方侄儿,是林晟的养子陈有仁,知道陈沐真实身份的人,其实并不多。
谭东华虽然没有点明这个,但他提起陈家旧案,就已经表明,他是知道陈沐真实身份,而且也接受这个身份的。
看来何胡勇被撤职之后,果真将陈沐这个身份的难题给解决了。
当然了,陈沐如今顾虑的也绝非名字和身份的事情,若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他就只能接受洋人的审判,说不定果真如谭东华所言,要被洋人的断头台,铡掉自己的脑袋。
“县太爷,我明白的……”陈沐举起酒杯来,回敬了谭东华一杯,后者郑重地举起酒杯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就好……那就好……”
喝了这杯酒,谭东华也是心情大好,也不隐瞒,朝陈沐道:“你送的那封密信,广州将军似乎很满意,吩咐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你且说一说,只要力所能及,本官都尽力去办。”
陈沐也知道,那封信不足以换回自己的命,更不可能让朝廷放弃将他送给洋人的想法,但广州将军庆长能够做出这样的回应,也算是不错了。
陈沐想了想,便朝谭东华道:“也不瞒县太爷,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今番被押解给洋人,只怕是有去无回,我陈家便剩下我这么个儿子,我想……被押解的那一天,能不能走僻静一些的路,最好能经过我家祖坟,我也能看最后一眼,若是可以,还能在囚车上,远远磕个头……”
谭东华想了想,也没太大问题,本来押解就想低调一些,以免引发动乱,也是做个顺水人情,便朝陈沐道:“放心,这个我先应承下来了。”
得了如此的回复,陈沐也就放心下来,待得谭东华走了之后,他便朝牢头道。
“这几日辛苦老哥哥了,一起喝几杯,吃些肉?”
那牢头本就敬重陈沐,也不避嫌,当即坐了下来。
陈沐见得四下无人,便朝牢头道:“适才县太爷应承了我,押解去租界的路上,会经过我家祖坟,让我在囚车上给爹娘磕个头,老哥哥能不能抽空去通知我家的老妈子,让她提前准备些香油纸钱,替我扫扫墓?”
牢头没有回答,只是呲一声抿了一口酒,权当陈沐没有说过这番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市井小民不麻木()
牢头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但也有个人原则,这个差事虽然轻贱,但平日里的油水也很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这牢里住过陈家的人,或许旁人认不出陈沐,但牢头绝不会忘记,这年轻人曾经来探过监。
他没有其他本事,这双眼睛却非常毒辣。
既然喝了陈家二少的酒,就必须把事情给办了,所以散衙之后,牢头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往陈家宅子走了一趟。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陈家的新宅子,听说老宅子一把火烧光了,此时见得这座大房子,牢头到底是有些惊叹的。
门环还算新,可见也不是很多人登门拜访,牢头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从前门走,而是绕到了后门。
敲了一阵,终于是有人来应门,开门的却是个眼熟的人。
这人早先也关在牢里,如果记得没错,应该姓杜,牢头顿时觉得很不安,转身就要走。
那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二话没说便拖了进去。
进了门,牢头才发现,里头聚集了不少人,而且好几个都是熟悉面孔,感情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又都聚集到了陈家里头来。
“这铺要坏了……”牢头如此想着。
若告诉这些人,押解之时,陈沐会经过祖坟,只怕这些人会提前设伏,要劫走陈沐!
而且从这些人的眼神和姿态来看,聚集在此处,必然是密谋此事,自己若将这事情说出来,怕是要背锅啊!
“陈少这口酒可真不好入肚……”牢头如是想着,杜星武等人却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你鬼鬼鼠鼠的,是要做什么,快说!”
牢头放眼一看,这房里也真真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有,他甚至隐约看到几个女子,在茶厅那边偷偷张望。
几个穿着中西合璧新式衣服的学生哥,也正虎视眈眈,似乎一点都没有忌惮。
“我……我……牢里冷了,陈少让我回来拿几件衣服……”牢头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心里头却在回想,自己来之时,路上有没有被熟人看到。
杜星武几个自是不信的,正要质问,一身玄色道袍的吕胜无却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很平淡,眼眸微微眯着,也没显露出什么杀气来,只是这么走到了牢头的面前。
牢头这份差事,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了,牢头可谓什么样的狠角色都见过,可不知为何,见着这老道士,他的心脏便噗通通乱跳,手脚乏力,就如同饿了三天三夜一般。
“说吧,那小子让你来干什么?”吕胜无知道,陈沐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这牢头也不可能真的回来取衣服。
牢头也不敢看吕胜无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手脚有些颤抖,仿佛如何都掩藏不住任何秘密一般,鬼使神差,便说出口来。
“是,老天师,陈少与我说了,县太爷已经应承他,押解当天,会路过陈家祖坟,让陈少能在囚车上磕几个头,所以让我回来,叫家里的老妈子提早扫扫墓,烧些纸钱……”
杜星武等人闻言,心中顿时狂喜,相互看了看,脸上顿时掩不住喜色。
牢头见得此状,心头就更是叫苦不迭,这些人怕是真的要劫人了!
吕胜无轻轻捏住牢头的肩膀,睁开了眼睛来,朝他说道:“你是来取衣服的,是也不是?”
“不……哦哦哦,是是是,我是来给陈少取衣服的……”也不知为何,这老道一开口,牢头就觉着自己迷了魂一般。
吕胜无没再多说,朝杜星武道:“给他拿几件秋衣。”
杜星武也不含糊,走到陈沐的房间里,取了几件干净的秋衣,便走了出来,递给了牢头。
吕胜无朝林闻道:“老道素来不带黄白之物,林少爷赏几个跑腿钱吧。”
林闻也不罗嗦,当即取了一粒银锞子,塞到了牢头的手里。
牢头哪里敢要,但吕胜无却在他耳边说了句:“收下,便是朋友。”
牢头再没二话,当即便收了银锞子,抱着衣服,出了后门便迈不开腿,哆嗦着跌坐了下来。
旁人是无法体会,当他面对那老道士之时,就仿佛在一座破庙里拜神,那神像突然活过来一般,那种压力,就如无形的大手,直接攥住你的三魂七魄,根本就由不得你思想!
牢头没有走出巷子,而是等到了天黑,街上都没人了,才偷偷溜回到了家里。
他没有将这件事与任何人说起,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秋衣也直接塞进灶头里烧了个干净。
到得第二日,陈沐同样没有问起,但牢头躲避他的眸光,陈沐便知道,事情应该是有些变化的。
到了下午,牢房外头突然热闹起来,牢头似乎在审问犯人,陈沐也感觉有些奇怪,便起身来看。
毕竟他住进来之后,便很少有犯人能靠近,隔壁几个监仓的犯人,都已经被转移走了。
牢头今日审问的,似乎是个蟊贼,刚从外头抓回来,还没有安排监仓,还有几个书手在一旁记着一些什么。
“说,你是怎么开的锁!”
那蟊贼已经四五十岁,身上脏兮兮的,可一双手却修长洁白,保养得极好。
蟊贼二话没说,从头上取了发簪下来,走到旁边的监号旁,咔哒一声便打开了那铁锁。
“便是……便是这样开的……”
书手们也是惊讶,又取了几个锁给那蟊贼,蟊贼只凭着一根簪子,甚至于从腰带上抽出几根丝线来,绞成一股绳,用牙签子将绳头捅进锁眼,拉锯一般拉扯绳索,竟也能打开那锁!
“没看清,再开一次,大爷们都睁眼看清楚些!”牢头如此说着,有意无意朝陈沐这边扫了一眼。
陈沐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蟊贼的动作,这些锁都是牢里的锁,开锁的材料也是随处可得!
陈沐不敢说过目不忘,但毕竟从小读书练武,脑子好用得很,蟊贼那些招数,看着很神奇,一时半会儿怕也想不通原理,但只要照做,应该是能够打开这些锁的!
这些都只是其次,要紧的是,牢头为何会在这里审问这个蟊贼,位置又这般玄妙,在外头看不见陈沐,陈沐却能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于那蟊贼被带走之前,都回头看了一眼,陈沐甚至有些怀疑,这蟊贼在这个时候被抓进来,都是极其蹊跷的!
待得众人离开之后,陈沐取下头上的发簪,如法炮制,还果真能打开牢门的锁头!
如果说早先他还无法确定,牢头是否将他的信息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