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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信身旁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黄脸汉子正愁眉苦脸,眼神中带着一丝沮丧道:“听说关保军只是先锋,四面还有元军徐徐来援,旌旗如林,一路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黄脸汉子叫吴袭(此角色由书友追风暗夜客串),也是赵信所在百户的弟兄,在前些天的攻城战中险些从云梯上摔下来,还好梯下的赵信使劲推了他一把,才保下命来,没有摔死。
自那之后,号称要报答赵信‘一推之恩’的吴袭,便常往赵信和陈棋的营帐内走动,这是个自来熟的家伙,跟百户李义说话时都没大没小,在赵信和陈棋这两个刚刚提拔的什长面前更是无拘无束。
吴袭在敢战营内人缘很好,只是太过喜欢打听事情,用句赵信穿越前的话来说,这人很八卦。
“真有那么多人?光前锋就有三万?”赵信眉头一皱问道。
来到这个时代已快三个月了,赵信对元末这个时代有了大致的了解,如今义军四起,各路元军四处救火,要短时间集结数万兵马来援是比较困难的。
吴袭一愣,犹豫道:“呃…我也是听说的…”
第11章 打探消息()
想了想,赵信追问了一句,“你是听谁说的?”
吴袭挠了挠头,嘴里噼里啪啦道:“额,是陈九,他跟我是同村,如今在关大统领亲卫营当斥候,我本来是要投奔他的,可他做不了主,最后,我便到了敢战营!”
“说起来,关大统领的亲卫营真好啊,吃得好,穿得好,刀也好,要是能当上斥候,还可分到战马,陈九的战马可真壮硕,比我家里养的马要壮硕很多……”
赵信见吴袭说着说着便跑题了,当即咳嗽一声,把他从马的话题上拉回来:“能不能再去问问?元狗援兵到底有多少人?”
吴袭点了点头,答应一声就掀开帐子出去了,这时,陈棋小声问道:“赵大哥,你打听那么多作甚?”
赵信若有所思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棋闻言,叹气而道:“知彼又能如何?我们只是小小的什长,莫说战场上影响大局,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赵信苦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吴袭回来把打探到的消息一说,事情就清楚了,原来关保统军两万,号称三万,如今已驻扎在白登,至于后续是否还有元军援兵,却尚且不知。
虽说按照赵信的估计,后续应当是没有的,即便有,短时间也难以到达,但是,单就关保这两万兵马,便让红巾军如芒刺背,寝食难安。
白登距大同不到三百里,元军日夜兼程四五天便可到达,若是红巾军正在全力攻城之际,关保军突然杀至,内外夹击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赵信想到了这个问题,红巾军高层自然也不敢忽视,就在第二日凌晨,赵信便见到大队人马拔营起寨,望东面去了。
爱打听的吴袭向赵信和陈棋告知了一些的消息:红巾军二统领破头潘统帅本部三万兵马,兼之三千血狼营骑兵前去抵挡关保军了。
随着二统领破头潘的东进,围城大军便显得单薄了一些,但就算如此,山字营、虎士营、落雁营等两万余精锐老兵尚在,连同折损近半的数千敢战营以及大量随军百姓,仍有围城之力。
目前的局势比较微妙,红巾军两线作战,无论是大同还是白登,哪一面战局进展都将决定这次战事的胜负,所以二统领破头潘东进之后,‘关先生’便发出命令,再攻大同!
听吴袭转述的消息,倡议再攻大同的是‘关先生’的行军参赞许行知,许行知是‘关先生’的同窗,算是‘关先生’的心腹。
许行知献了一条‘垒土攻城’的计策,据说‘关先生’非常赏识,当即就采纳了。
吴袭转述得很详细,连‘关先生’兴奋地从帅案后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扯破的事情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就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赵信目瞪口呆地听完后,问吴袭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吴袭不无得意地道:“帅帐亲兵有某同村!”
陈棋眨了眨眼睛,笑问道:“吴大哥是哪个村的?”
吴袭嘿嘿一笑道:“保定吴家屯!”
说完,吴袭利索地掀开营帐出去了,只留给帐内二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棋冲赵信喃喃道:“好乡党……”
赵信听得莫名其妙,问陈棋道:“怎么个好法?”
陈棋叹了口气道:“咱们关大统领就是保定人!”
第二天,全军开始行动,首先由落雁营在城下以弓箭压制城头,再由民夫堆土袋,沿着事先划好的基线垒城。
落雁营的将士大多是猎户出身,射箭的工夫都是自小练出来的,‘关先生’拣选其中更加出类拔萃者三千人成军,配发优良箭弩,在这次北征战事中展现出了极为精良的远程打击能力。
这些天的大同攻城战中,落雁营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营中将士精准的箭法,几乎每次都将城头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在对射中占到了不少便宜。
此刻民夫在城下垒城,落雁营同样成功地压制住了城头守军的弓箭,极大地减少了民夫的伤亡。
经过两万余民夫的不懈努力,仅仅两天功夫,土城就初具形态了,土城搭建于地势比较平坦的东门偏北的位置,完全由土袋垒积起来,与城墙齐高,上面可并肩通行十余人。
土城由城外百丈处延伸至城墙边,直接填过护城河,离城头只有三丈距离,可以保证红巾军士卒由安全之处登上土城,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直指城头的大土坡。
到了第四日,战事越发激烈起来,双方都调集了大批弓弩手赶到土坡边对射,箭似飞蝗一般密密麻麻。
红巾军将士顶着事先打造好的巨大木板来到最前方抵挡箭雨,民夫们则在木板的掩护下登上土城,然后将土袋继续向前方倾倒下去。
土城和城头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由三丈而减至两丈,由两丈而至一丈。
这时候红巾军也顾不得许多了,将最后的几座箭楼推了出来,直抵土坡旁边,每座箭楼上都站着十多名落雁营的好手,居高临下向城头攒射。
元军冒着落雁营的箭雨,将一个一个的油罐投向土城,然后射出火箭,妄图故技重施,但却被早有准备的红巾军将士用泥土掩灭。
元军又将焚烧重点放在土坡最前方的大木板上,可这些木板都是浸湿了的,要想点燃谈何容易。
有些木板上因为沾油过多而终于烧了起来,但红巾军将士只需将这块木板往下一抛,随手就可以从身后换上一块新的木板。
赵信就在城下列队等候,敢战营因为之前的战事中折损惨重,这次攻城仍然被排在后面,所以他也有闲暇仔细观看了这一幕。
说起来,行军参谋许行知的‘垒土攻城’法确实管用,若是早一些用这法子,何至于弄得如今形势那么紧迫。
眼见土城离城头越来越近,民夫们沿着土坡往后撤了下来,大队大队的山字营精锐快步跑上土城集结。
等一切就绪,红巾军中军战鼓猛地响亮起来,全军大喝一声,土城最前排的士卒忽然将木板放下,直接搭上了城头,一排排山字营士卒高呼着通过木板,扑入城头密密麻麻的元军之中。
第12章 生死之间(上)()
赵信兴奋地看着身旁那一队又一队的山字营弟兄,高叫着冲上土坡,然后踩踏着木板跃入城头,心中热血沸腾,也不禁高呼起来。
近一月的围城战事,多少义军兄弟倒在了城下,如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破城在即,怎能不兴奋!怎能不激动!
大同镇抚使塔哈尔此刻站在东城城头,一边盯着红巾军不断靠近城头的土城,一边大声发布着一条条命令。
昔年,蒙古铁骑威震天下,成就了不世威名,黄金家族的荣耀,让所有蒙古人高高昂起头颅,在神州大地作威作福,以军功传家。
如今,黄金家族的荣耀不再,蒙古骑兵的威名不再,但大同这块原本是汉家百姓的土地,却也成了他们这些蒙古后代们守护的家园。
自打红巾军屠戮怀仁的消息传来,大同元军便立刻抛下了对同族贪官污吏的不屑和鄙薄,停息了各自之间的纷争和矛盾,发誓与家园共存亡。
东城的城头上早已调集了三千精锐,就连镇抚使塔哈尔的亲兵也顶上了两百人,城下还有两千元军候命,随时可以登城作战。
这已经是大同城内能够调动到东城参与防守的最后力量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在给红巾军巨大杀伤的同时,元军自身也伤亡惨重,两万余守军如今能够站立的不到一万三千之数。
红巾军的‘土城之计’确实厉害,一旦对方登上城头,两军就将面对面的交战,这对兵力单薄的元军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可以说,如今已经到了大同城存亡的危急关头。
塔哈尔看着土城逐渐接近城头,看着红巾军士卒放下木板,然后高呼着冲入城墙,看着城头上顷刻爆发的混战,忽然想起了昨日刚满十岁的长子。
塔哈尔的家就在城内,但大同战事爆发以来,他始终歇宿在城头,完全没有工夫回家看看。
想到自己的妻儿,塔哈尔心头一暖,猛然间大喝一声:“身后一步就是亲人,绝不可后退半步,我们是草原雄鹰的子孙,长生天将庇佑我们!”
城头上的元军兵士一边高呼‘长生天’,一边向红巾军登城处扑去,看着大同守军和红巾军山字营士卒在城头上惨烈厮杀,察罕帖木儿向一旁的李思齐问道:“如何?”
“勇则勇矣,只是缺乏章法,若是野战,均非我蒙古儿郎的敌手!”李思齐摇了摇头道。
察罕帖木儿叹了口气道:“昔年如蝼蚁般的汉人,如今却成长如斯,我大元难道真。。。。。。!”
李思齐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紧张地盯着城头激战处,一个多时辰的激战仍然处于相持中,红巾军和大同守军都誓死不退半步,双方大呼酣斗,舍生忘死,城头上、城墙下早已堆满了尸首,战况异常激烈。
若是任由双方如此拼杀下去,人力单薄的元军必定支持不住,察罕帖木儿、李思齐二人再也坐不住了,径直来寻塔哈尔请战。
当初接到塔哈尔的求援信后,察罕帖木儿不敢怠慢,未及收拢麾下全部人马,便匆匆带着五千精兵赶赴大同增援,在半道上遇到同样匆忙赶来的李思齐,两军合兵一处,终于在红巾军围城之前进入大同。
一个月的苦战之下,两人部众如今还剩六千人,都聚集在北门处,按照昨日军议的安排,随时准备出城突击。
塔哈尔见二人主动要求出城作战,并不推诿一应职责,心中感激不已,临行前,李思齐让塔哈尔在自己出城后把城门锁死,塔哈尔不由一愣。
李思齐爽朗一笑道:“此番出战,不胜即死,若是不能捣毁土城,逼退叛军,我等便战死在城外,还请塔哈(安达)为我二人收尸!”
话毕,李思齐与察罕帖木儿并辔行至北门,李思齐点出两千敢死的精锐骑兵,城门开后,迅猛冲了出去。
由于战事关键在于东门,此刻北门外只有少量红巾军游骑戒备,因此,元军骑兵出得城门后,并无遇到多少阻拦,绕城径直冲向东门。
紧接着,察罕帖木儿率领剩余的两千步卒整队出城,顺着李思齐所往方向增援,元军出城后,大门再次关闭,以巨石封死。
红巾军游骑见状后,立刻通报正在东城外督战的‘关先生’,可哪里来得及,‘关先生’刚得到消息,元军大队骑兵便冲了过来。
赵信所在的敢战营正在东城外待命,众军士按照百人队编制席地而坐,看着城头战事,随时准备冲城。
大伙儿正瞧得血脉贲张之际,忽然听到斜后方无数马蹄声响起,地面滚滚震动,回头看时,烟尘四起,一彪骑兵如同从天而降般卷了过来。
敢战营首当其冲,刹地被卷了进去,许多红巾弟兄还没来得及站起,就被马上的骑兵踏成肉泥。
赵信慌乱中向旁一滚,躲过一匹冲向自己的战马,余光中看见一抹耀眼的银光划了过来,慌忙中举刀挡了一下,只觉虎口巨震,手中大刀脱手,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出去老远。
赵信想也不想就是脖子一缩,感觉劲风从脑后刮过,来不及思考,就地连滚,飞快地在马蹄间穿梭。
等这些骑兵冲过,赵信还兀自惊魂未定,白毛汗立刻爬满了鼻尖,此刻敢战营军阵早已七零八落,刚才席地而坐之处,倒下了数百具尸首,其余人则哭喊着四面奔逃,完全不辨东西,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
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