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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熥顿时站了起来。允熥之前嘱咐白文选的时候话非常清楚明白:不要提朕。若说一次是口误,但第二次仍旧这样说就很有问题了,特别是在第一次已经失败的情况下!白文选又不是那种对于商人极端鄙视的文官——那样他一开始肯定坚决推辞允熥的命令,允熥也没法强行逼迫一个文官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白文选定然是故意的!
“锦衣卫有白文选不法的记录么?”允熥忽然问道。
冯先章早有准备:“陛下,去年白文选违例对一家商户多收了些税,并且……”
“不必并且了,传旨给苏州府,不,以行在的名义,以贪墨为理由,软禁白文选于吴县府衙。”
“从苏州府叫几个审问犯人的好手过来,一定要撬开他的嘴。朕要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允熥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次他差一点儿就被白文选给坑了。因为商人对于与官府合作总是充满疑虑,所以允熥也就接受了白文选当时回禀的话,以为李家和尚家真的不愿意合作,也没有派人去复核。允熥因此对白文选极度不满也非常奇怪,一定要知道他为何这样做。
冯先章忙不迭的答应着允熥的吩咐。
“还有,既然尚家和李家已经知道了,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了,叫他们两家的家主来,朕让杨子荣亲自和他们说话。”允熥继续说道。
“陛下,是把他们两家的家主叫到行在?”冯先章问道。
允熥犹豫了一下,说道:“就在行在外面,朕看着外面不远处还有一家酒楼?你们锦衣卫负责,明日清空这家酒楼。”
“是,陛下。”冯先章说道。然后他看允熥没有什么吩咐了,转身退下。
允熥将杨子荣叫过来,吩咐了他一些要点。
……
……
冯先章带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在吴县县衙抓到了正在后院的白文选,并且从苏州府衙叫了几个精擅审讯之人对白文选进行了审讯;而此时苏州知府向宝对此一无所知。
一开始冯先章还不敢下令对白文选用刑,白文选也抵赖不认,只说是自己口误;过了半天后冯先章急了,下令用刑,但白文选仍然坚决不招。因为害怕白文选被用刑至死,很多毒辣的手段没有办法使用,白文选双腿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也不招。
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冯先章仔细分析后,找到了白文选的一个弱点。
……
……
白文选被从刑架上放下来,旁边的用刑之人拿出些草药,给他已经血肉模糊的双腿治伤;同时还有人还递给了他一碗水和半碗饭,让他吃饭。白文选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碗筷就在这里吃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他已经被打断的腿骨,也好似没有从腿传来的钻心疼痛一般。
一旁的用刑之人对他也很佩服。他们不是没见过这种硬骨头,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硬骨头的文官。他们几个已经不是从苏州府衙调来的衙役了,而是苏州锦衣卫珍藏下来、极为擅长审讯的老人。
他们十年以前曾经审讯过无数的大小官员,既有文官也有武将,但这样的硬骨头也只见过寥寥几个而已。
白文选没在意他们的目光,只是专心的吃着自己的饭。‘既然锦衣卫敢抓我,那么自然是皇上下了命令,可见我在与两家商人说话时添加了几句话之事已经暴露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坚决不招,或者在合适时机吐露出一个编造好的合情合理的理由就行了。’白文选想着。
‘我是没有活命的余地了。已经对我用了大刑,哪怕是编造一个理由,陛下也必须杀了我。但只要家人无碍即可。’他继续想着。
他一边想着,手里的饭已经吃完了。他将饭碗递给了锦衣卫,靠在墙上休息。锦衣卫也没有阻止,任他去了。
经受了半日的拷打,白文选也非常疲惫,虽然双腿仍然传来巨痛,但他依旧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用凉水泼醒。白文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是冯先章,轻笑了一声道:“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吧。”
冯先章也笑了,说道:“白大人,看来用刑是很难撬开你的嘴了。况且我也有些担心你受刑不过随便乱说一些理由。所以我也不干对你用刑了。白大人,请向左边看过去。”
白文选有些不屑的看向左边,同时说道:“我看你还有什么花——”他话仅仅说到一半,就说不出去了。
因为他在左边,赫然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8)
第546章 审问出来()
白文选一愣,之后马上双眼充血的看向冯先章。
冯先章说道:“白大人,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你的嘴太硬了,不这样恐怕撬不开你的嘴!”
“你还是老实招供吧,只要你现在招了,我绝不会为难你的两个儿子。但你若仍然不招,我就不敢保证了。”
“好,你放了我的儿子,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白文选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把你的儿子放了,你又不招了怎么办?”冯先章问道。
“你随时可以将他们抓回来,我岂敢不招?”白文选说道。
“噢,不好意思,刚才我没有想到。”冯先章特别假的说了这句话后,对身旁一人说道:“你,将两个白公子送回县衙。”那人答应一声,带着两个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的小孩子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出了这间审讯室,冯先章回过头来对白文选说道:“现在白大人可以招了吧。”
“我招。我只所以故意多说话让李家和尚家不与官府合作,是因为我从心里瞧不起商人,也反对陛下前一阵子对商户的政策。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冯先章打断了:“白大人,你还是说实话的好。你若是真的从心里瞧不起商人,当初陛下吩咐你时就可拒绝,陛下也绝不会因为你拒绝就罢黜了白大人你。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谎言,还是不必再说出口了。”
白文选虽见这个理由糊弄不过他,但还是又坚持了几句,一直到冯先章又拿自己的儿子来威胁后才改口说道:“刚才我说的确实是谎话。真实缘故是这样的。”
“李家之前得罪过我。有一次我召见他家的家主,那人的态度不怎么恭敬。我好歹是堂堂官员,而李家再财大势粗,也不过是四民之末的商人,如此不恭敬,我怎会不在意?更何况李家一直偷税,致使我接任吴县知县这两年商税一直不足,只能增加其他商户的税收,我当然对李家不满。”
“至于尚家,因为已经对李家说了不必要的话,也就只能一错再错了。谁能想到陛下会忽然派人和两个商户人家再次询问呢。”
白文选的这个理由至少还是比较合理的,并且最近一年他确实在找李家的麻烦,不时派出衙役去李家的店铺查账,使李家也有不小的损失。
可是,“李家家主那次得罪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但后来李家多次上县衙赔罪,也愿意补足税款,但你一直不接受李家的赔罪,这按照你自己的话,解释不通吧。”冯先章说道。
“说实话,我确实不太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和李家过不去,但绝对不是李家人对你不恭敬的缘故。”
白文选又用这条理由搪塞了半天,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实话说了吧。我看上了李家家主的二女儿,想纳为妾,但李家家主始终不同意,所以我才故意整治他们李家。”
“因为这个理由于名声有碍,所以我一直胡编理由,不愿意说出来。”
“你白文选也是一个好色之徒?平时看着不像啊?”冯先章有些惊讶的说道。
“谁说好色之徒一定会在表面上显露出来的?况且我也不是一般人话语中的好色之徒。”白文选说道。
冯先章有些犹豫,他的直觉感觉这还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他反驳不了这个理由。
冯先章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找不到漏洞,看来是真正的理由了。”说着,他让一旁记录的书记官将记下来这一条理由的记录本拿过来,对他说道:“你敢签字画押么?”
“有何不敢?”他拿起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用右手大拇指沾了沾墨水,印下指印。
“你们将他带到牢里去,我去面见圣上。”说着,冯先章离开了审讯室。几个锦衣卫将他带到了大牢之中。
大牢内满是灰尘,一看就是已经有数年没有使用过了。押着白文选的锦衣卫很有说话的**,说道:“这个大牢自从洪武二十三年陛下宣布停止追究胡惟庸逆党后,已经有整整十年没有启用过了,你是这十年来的第一个关在这里的人。……”
白文选却并未说话。刚才与冯先章一番斗智斗勇让他心身俱疲,再加上之前受的伤虽然被治过了但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他十分疲劳,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所以尽管几个锦衣卫将他丢到了一个到处都是灰尘、几只瘦弱的老鼠横行、墙角密布蜘蛛网的牢房中,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耳边传递:“白兄,你最后诉说的理由陛下接受了,你已经隐藏住了真正的理由。”
白文选无意识的说道:“太好了。瞒过去了。严尚书,虽然这次没能破坏了陛下的谋划,但总算没有暴露。”
那个声音又说了几句话,他也说了几句。
忽然,他感觉脸上被泼了水,彻底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冯先章那张带着玩味表情的脸。
冯先章说道:“严尚书,大概指的是原工部尚书、附逆案的主谋之一,杭州人严震直吧。真想不到,你竟然是附逆案之人的同党。”
白文选顿时手脚冰凉,仿佛一瞬间置身于喜马拉雅雪山山顶一般,就连脸上也无丝毫的血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冯先章道:“刚才你这是什么手段?”
其实这就是一种催眠,让白文选产生一种幻觉并且迷失自己的意识,从而吐露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只是冯先章招揽来的这个人本事不强,在白文选神智清醒时没把握控制住他的精神,所以选在了他熟睡之时‘施法’。
冯先章自然不会和他说。人多口杂,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去了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会这种神神道道法术的人一向禁止被官员、百姓招揽的。
冯先章也不理他,说道:“刚才你说的这几句话我都已经记下了,我这就去告诉陛下。你就等着陛下的处置吧。”
冯先章说完,又嘱咐了其它的锦衣卫几句,转身出了大牢。
第547章 再次清查()
“白文选竟然是附逆同党?”允熥十分惊讶的说道。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为何他会成为附逆案之人的同党?朕记得他的籍贯是巴蜀地方,离江浙一带远着呢。”
“启禀陛下,臣也问出了缘故。他两年之前在杭州为官,那时接受了附逆党人的观点,还纳了一个当地女子为妾。”
“并且,曾在浙北的湖州府、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为官的外地官员,多有接受附逆党人观点的,白文选当场吐露了几个人名。臣依照邸报,知道他们籍贯都不是这四府之人,但都接受了附逆党人的观念,现在均在地方为官。”
允熥从他手中接过这份名单,这些人官职都不高,最高的是府同知,最低的才是县丞,但允熥仍然非常愤怒。
‘除了京城,外地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朕真的应该效仿皇爷爷,彻底清除一遍。’
浑身戾气的允熥对一旁的金善说道:“拟旨,全国上下,对于湖州府、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出身的官员,和曾在这四府为官的官员,彻底清查,是否为附逆党人。”
“他们应该没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了,让各地的按察使查访,按察副使、参政协助。”虽然他们应该没有三品官员了,但允熥还是不放心,所以让各地的按察副使、参政协助。总不能一省之内的按察使、按察副使、参政都是他们的人吧。
并且允熥这道旨意最要紧的还不是清查,而是等于将这四府出身的官员和曾在这四府为官的官员打入另册!允熥如此大规模的清查,即使是这次没有查出问题的官员,只要吏部之官小心谨慎,就轻易不会提拔他们。这才是最要命的。
冯先章当然也在这一瞬间体会出了这一点,他不禁心下暗爽:你们这班文官,一向看不起我锦衣卫,以为是朝廷的鹰犬,在洪武二十六年先帝宣布罢了锦衣卫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显露瞧不起的神情,尤其是江浙一带出身的官员。这次,你们这些年都翻不了身了。
其实文官哪有他想的这么张狂。文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