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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迁怒之意?复任阁臣?”严嵩苦笑道:“你可知道,为父复任阁臣是在汗王求贡之后?你可知道,为父虽然复任阁臣,你弟东楼却还被关在镇抚司诏狱之中?”
“东楼贤弟被抓进了诏狱?这这可当真?”仇鸾惊恐地说:“那个昏君哦,皇上竟做出这等事情?”
严嵩一副心疼还儿子,怒气未消的样子:“你能做出献关投降之事,皇上不诛为父九族就已是天恩浩荡了!”说着,他偷眼看见俺答正凝神倾听他和仇鸾的对话,便长叹一声,说:“事已至此,不提也罢!为父已是风烛残年,只有东楼这一个百年送终之人,也只得拼着这把老骨头到汗王这里走一遭。实话说与你,你在京城之中的家眷虽万难保全,幸喜你原在大同还收了几个侍妾,想必也能留下子嗣承继香火”
严嵩不提还罢,提到大同,仇鸾如被雷霆重击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严嵩的眼睛顿时闪过了一丝神光,一亮即逝。
第四十九章巧舌如簧()
听严嵩突然提起了大同,俺答心里一惊,尽管他已严令封锁关于明军收复大同的消息,并且派出了多路巡逻队,将大同通往京师的道路全部封锁,但他还是怕仇鸾说漏了嘴,便插话说:“严阁老不必太过担忧,我们诚心求贡,自不会与严阁老为难。只要严阁老办好了贵国与我们议和封贡的差使,你们皇帝就不会怪罪于你。”说着,他瞥了仇鸾一眼。
仇鸾见俺答突然看自己,忙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是是,大汗说的是。只要爹与大汗缔结盟约,皇上自然会赦免了东楼贤弟,兴许还要擢升爹为首辅。”
“缔结盟约?”严嵩长叹一声:“谈何容易!”
大明派出内阁学士、礼部尚书亲往大营前来议和,却又说不愿缔结盟约,在场诸人眼睛顿时瞪圆了。
俺答抓起酒杯,借着一大口酒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这才冷冷地问:“严阁老,这可怎么说?”
严嵩又是一声长叹:“唉!事关我朝内部机密,本来是不该说与汗王的,但我儿伯翔在汗王帐下称臣,还需汗王多加关照,本辅也不好瞒你。本辅今日之来,不过是皇上为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摆出的一种姿态而已。”
一向自诩对汉人了如指掌的俺答被严嵩的话弄糊涂了,忙问道:“严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嵩看看下面正在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鞑靼各部酋首和军中将领,端起了酒杯轻呷着杯中美酒,却不答话。
俺答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便用手指着下面的诸人:“你,你,你,还有你,留下议事。其他的人都先退下去。”
见被责令退下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主战派,留下的那几位虽说都是大部落的首领,却都是一些力主和议的“老混蛋”;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个明朝的叛将、癞皮狗一样围着大汗摇尾乞怜的仇鸾竟然也腆着脸赖着不走,亦不刺正要出声抗辩,身旁的博尔忽拉住了他的胳膊,硬扯着他离开了帅帐。
众人退出帅帐之后,俺答才说:“就是严阁老刚才说的那句话,此地无乱耳之人,严阁老可以畅所欲言了。”他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位大明钦使即便不会象仇鸾一样屈膝投降,也大概不会铁心忠于明朝皇帝。
俺答已摆出了密谈的姿态,严嵩也不再装腔作势,直截了当地说:“实不相瞒,我朝对是否接受贵部求贡之事还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朝堂之上已争执了整整三日还未有结果。皇上指望着大臣们做出决断,大臣们却都不愿意承担这天大的责任,争来吵去还是拿不出一个法子。老朽为了救犬子出樊笼,不得不主动请缨到贵部走一遭。皇上一高兴,便委任本辅做了礼部尚书,入文渊阁,这才有今日老朽出城来见汗王之事。”
情急之下,俺答也顾不得学汉人那样转文,直接说起来了大白话:“如此说来,你们皇帝是有心要与我们议和了。怎么你刚才说他只是做做样子,来堵天下人的嘴?”
方才提到严世蕃被抓进了诏狱,俺答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严嵩便断定鞑靼并未得到京城内乱的有关情报,推而论之,大概对明朝近几个月的详情也不是很清楚,自然就给了自己许多装神弄鬼信口开河的机会,便摇摇头说:“汗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汗王可问问我儿伯翔,我们当今的那位皇上,是肯认低服软之人么?他只幼冲之年,就能乾纲独断,为着其父进尊号一事与满朝文武对抗;这两年为了聚敛天下财富,又不惜背弃祖制,对宗室勋贵和天下官绅士子开征重税,这样的皇上,贵部却提出割地赔款之条件,他怎能答应?依本辅看来,他哪里是要诚心与你们议和,分明是因城外战事吃紧,将士伤亡惨重,军中民间也颇有怨言,怕后世史家诟病他好大喜功,不顾军将损伤而轻启战端,才勉强同意派人出城议和。”
见俺答有些疑惑,严嵩又加了一句:“本辅此番出城议和,请示皇上该如何回复贵部所提条件,皇上只给本辅交代了一句‘寸寸河山皆是祖宗基业,绝不能弃于敌手。至于其他的条件,只要不损我天朝上国之声威,且对国家有利,就由你参酌着办。’本辅若有半点虚言,愿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严嵩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俺答心里自然就信了几分,他一心要胁迫明朝许通互市也非一日两日,时常留心明朝朝局变化,此前他闻说明朝要派严嵩前来议和,就先犯起了疑惑:那么多当朝大僚派谁出使不行,却派了一个失宠已经多时的严嵩!再听到严嵩透露的明朝和谈的底线,他更是不相信这就是明朝皇帝的本意——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明朝皇帝就那么信任严嵩吗?分明是派个人来敷衍一番,至于为何如此,大概还不止严嵩说的怕人诟病他“好大喜功”的原因,更是想拖延时日等着自己绝粮而走,甚或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想到“更大的阴谋”,俺答顿时想起来自大同城仓皇逃回报讯的博尔忽说过,明朝派的钦差持有圣旨,赦免大同众将士从逆谋反之罪,这才诱惑大同军降而后叛。草原上的争斗,对于叛逃的士卒要处以车裂之刑,家眷子女要发卖为奴;明朝更是有明文法典,谋逆叛乱之人还要诛灭九族,若是没有更大的利益驱使,哪位君主会公开赦免全部叛卒的罪行?这更大的利益,不用说,便是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啊!
俺答正在沉思之中,座下的一位主和派酋长先沉不住气了,焦急地说了一大串蒙语。通事翻译道:“那以严阁老之见,你们皇帝是不想与我们议和了?”
俺答深恨那个酋长多嘴,更恨那个通事不晓事理,竟把这样的话直接翻译给了大明钦使,岂不让严嵩耻笑我们一意求和,哼!我们蒙古勇士何曾有过临战而主动向敌人乞和之理?!
不过,积弱得几乎不堪一击却又死硬地抱着“天朝上国”的臭架子不放的明朝倒也是从未有过临战乞和的先例。当年的瓦刺雄霸草原,兵势何其之盛,瓦刺太师也先也算是一代枭雄,挟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继承人、蒙古大汗脱脱不花,号令各部族出兵南侵,于土木堡一战歼灭了明朝五十万大军,连明朝的皇帝都成了他的俘虏,若在前宋,只怕文武百官早就乖乖地投降了。可是,明朝就是死硬着不投降,反而拥立新君,整饬战备,在北京城下大败瓦刺铁骑,最终迫使瓦刺不得不主动送回了被俘的明朝皇帝。而瓦刺经此一败,元气大伤,不久也先就死于内乱,整个部族也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我们鞑靼才得以东山再起,成为草原霸主。据说,也如这次一样,当年最激烈的战斗就爆发在这德胜门城下。难道说,世事轮回,瓦刺当年的命运今日又降临到了我们鞑靼头上了吗?
俺答还在沉思,严嵩已对那位发问的酋长解释说道:“若汗王及各位王爷得大同之后便休兵罢战,或兵临京师也不忙着进攻,或许还有议和求贡之余地,如今皇上已调集诸省兵马进京勤王,也与你们鏖战竟月,双方死伤惨重,若是再谈议和之事,岂不堕了我大明天朝上国之威?”
求贡无望,俺答更觉得受了明朝皇帝的戏弄,此刻听到严嵩还在口口声声说什么“天朝上国”,不禁怒火中烧,冷冷地说:“既然你们皇帝不愿意与我们议和封贡,我们也不强求。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严阁老还是大同王的义父,我就派人礼送你回去,告诉你们皇帝,好生整顿兵马,三日之后与我军决一死战。”他冷笑一声:“就是不知你们皇帝有没有这个胆子!”
严嵩看看俺答那张铁青的脸,突然醇醇地笑了:“如今可不是我家皇上有没有胆子与贵部决战,而是贵我双方的仗都打不下去了,我朝那帮只知死读圣贤书的言官词臣都能明白其中关节要害,汗王乃不世出之一代雄才,帐下更是人才济济(说到这里,他冲着刚才率先发问的那位酋长微笑着点了点头。),莫非就无人堪破此节吗?”
严嵩不但摆起了天朝上国钦使的架子,还语带嘲讽之意,更让俺答怒火中烧,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严嵩又说:“我朝虽比不得汗王麾下有众多英才,可也有几个颇通晓军事之人,认为贵部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早在汗王兵临城下之时便建议朝廷不妨放弃城外各地,专一守城,凭城池之坚、火器之利、粮秣之足,守上一年半载当不成问题,并传令宣府、蓟辽等镇整顿兵马收复大同,以延绥、榆林、甘肃等镇进击河套,倾全国之兵,一战而定乾坤。近日,我朝兵部正有意要调德胜门、彰仪门两大营守军入城,只是还未收到九边各镇整军奏疏,皇上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严嵩声音很平和,说的也很缓慢,却象重锤一般一记一记地砸在俺答的心上,他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原来他们的阴谋还不止是大同,汉狗不但要断自己的后路,还要抄自己的老窝,用心何其之毒也!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嚷着:“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派人出城与我们议和?”
面对暴怒的俺答,严嵩苦笑一声:“这便是本辅一点私念了。若是照他们的方略,这天大的功劳岂不全让他们得了去?本辅又何以救犬子出樊笼?这才力谏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罢刀兵,息边争。幸喜我严家祖上有德,皇上或许也觉得战事旷日持久,有损天家颜面,竟准了本辅之请。”
一会儿当神,一会儿做鬼,俺答已经彻底被严嵩搞糊涂了,也顾不得颜面,忙追问道:“这么说,你们皇帝还是有心与我们议和的?”
“若能达成和议,重开互市,也算是为汉蒙两族百姓谋一福祉。只是,”严嵩停顿了一下,摇着头说:“此事怕是难啊!”
俺答和几位酋长的眼睛又瞪圆了
第五十章撤军条件()
“这么说,我军已夺回大同?”朱厚熜激动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严嵩面前,追问道:“你能确定大同已经被我军夺回?”
尽管皇上的话颠三倒四,而且言辞直白,与往日奏对之时那文绉绉的用语多有不同,但意思严嵩还是听明白了,忙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欠身说:“回皇上,据老臣观察仇贼行止,加之虏贼酋首求贡心切,微臣以为大同必已克复。”
“好好好,朕当日布下的那着棋终于派上了用场!”朱厚熜兴奋地说:“刘子昂啊刘子昂,你终归没有叫朕失望!”
“皇上天纵圣明,不但赦免其丧师失礼之罪,还温言抚慰,许其待罪立功,他自然效死以报浩荡圣恩。”严嵩说:“圣天子明谟远见,乃我大明社稷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严嵩这么一说,朱厚熜立刻就想起了当日之事:朝堂之上夏言、李春芳等人给那浑身战甲被鲜血染红的刘子昂扣上了午门驰马、扰乱军心、丧师辱国等多项罪名,执意要将他明正典刑;吕芳也因为刘子昂出言不逊,轻慢内侍而缄口不言,只有严嵩一个人敢站出来帮刘子昂说话,既避免了自己与内阁直接冲突,又保全了刘子昂的性命。他这么做固然是看出了自己有心保全刘子昂,但若无他这样逢迎圣意,只怕也就没有日后克复大同,断绝鞑靼后路的胜利了!
想到这里,朱厚熜气哼哼地说:“百战余生,千里报讯,不得其赏,反获其罪,我大明真就没有天理了!”可能是胜利的喜悦太过强烈,他很快就平息了怒气,展颜笑道:“说起来当日还多亏了你严阁老帮刘子昂说话,若是他被那些迂腐的阁老们给杀了,即使我们能败鞑靼于京门之外,他日要收复大同重镇,又不知道要葬送我大明多少将士的热血忠魂。你严阁老保全了刘子昂,也算立下了社稷之功。”
只要皇上记得当日之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