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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第6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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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身份,将会给微服私访的皇上带来多大的麻烦!再者说了,稍有不慎,惊扰了圣驾,这个罪,谁担得起?

    杨尚贤开始深恨自己大意,以为小县城里出不了大乱子,就遵从圣谕,把随行的那十几个弟兄都留在了桥那边,要是他们都在,不必动刀动枪,也能控制住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桥那边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第一百零三章疯癫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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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下意识地寻声看去,只见桥头那边奔过来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人,头发蓬乱、胡子花白,面孔黝黑瘦削,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衫宛如酒肆里的抹布一般,布满了油渍酒痕。好笑的是,他的一只脚上穿着皂底官靴,另一只脚却趿着一只布鞋,那只布鞋前面还破了个大口子,粗大的脚趾暴露在外面,众人看不清他的后面,也就不知道到底是那只布鞋没有后跟,还是他没有套在脚上,只见他高一脚低一脚地狂奔过来,跌跌撞撞的样子十分滑稽,还好没有把自己摔倒。

    这还不算什么,更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斜挎着一张长弓,不像是武器,因为弓身宽约寸许,是竹制的板弓,拿来射鸟都稍显无力。

    看到这个癫狂如疯子一般的人,尤其是看到他背着一张弓,朱厚熜心中一动:此人莫非就是诸暨知县孙嘉新?便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杨博。只见杨博凝视着来人,一脸的疑惑,大概是觉得面熟,但多年不见,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那位倒霉的同年。

    那几个奉命“拿”人的衙役猛听到这声大喝,下意识地刹住脚步,有几个停住了,有几个一下子刹不住,步子停了,脚还向前滑了几步,这才都站住了,一脸张惶地僵在了那里。

    朱厚熜立刻明白过来:此人一定是诸暨知县孙嘉新!

    果然,方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那两个乡民“噗通”一声,跪在了来人的面前,喊道:“孙老爷,您要替小民做主啊!”

    其他无论是做什么生意的百姓,也都一齐跪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喊道:“孙老爷,孙青天,您要替小民做主啊!”

    孙嘉新对着满地跪着的百姓一拱手,做了个团揖,说道:“父老乡亲们,大家都起来。你们又没有犯王法,我也不在公堂上,不要见着就下跪。”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两只手,一个一个用手去搀扶,嘴里连声说:“起来,快快起来,该干什么去干什么,不要耽搁了今日的营生。”跪着的百姓这才都起身,悄然散了。

    接着,孙嘉新把冷峭的目光投向了人群背后站着的那帮衙役身上。方才嚣张不可一世的那些衙役被他的目光这么一扫,就都慌了神,身子开始打闪,膝盖也都有些弯了,一齐望向了那位班头。

    那位班头显然也很怕孙嘉新,但又想在众人面前充硬汉,便满脸堆笑地走进孙嘉新,屈下一条腿行了个半礼:“参见孙老爷。”

    孙嘉新冷冷地看着他,唇齿之间吐出两个字:“跪下。”声调不高威严不减,连数十步之外的朱厚熜等人也听得分明。

    “啊”那位班头那一条腿还没有伸直就僵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孙嘉新,大概是觉得对于这位因疯被停职的前任知县来说,自己行个半礼已经很是给面子了,真不知道他为何还要摆出以前知县大老爷的谱,要自己跪下大礼参见。

    见他兀自不肯跪拜,孙嘉新的双眼骤然闪出两点神光,问道:“我且问你,你抓了这么多百姓,又抢了他们的生丝,可是私自行事?”

    那位班头吃了半辈子公门饭,当然知道若是自己承认因私抓人抢东西,那便与强盗无异,这个罪名可不是他能担待的起的,忙说:“当然不是。我是奉了二老爷之命”

    孙嘉新打断了他的话:“既是奉命行事,便是衙门公干。衙门公开之员见到本县堂尊,该行什么礼都不知道吗?”

    原来竟挑剔的是这个!那位班头满不在乎地说:“孙老爷,您老有病在身,衙门里的事情由二老爷做主”

    孙嘉新冷笑道:“大明会典载有明文,凡吏部委任的现任官,无论调任还是辞任,都必须见到吏部的回文。吏部现在并无回文免去我的诸暨知县,我便仍是诸暨正堂。巡抚衙门也只是挂出宪牌,着令王顺暂署知县。既是暂署,我若能料理衙事,也就无需他代行职权了。”

    听孙嘉新口齿清晰、逻辑严密,浑然不象是个发了魔症之人,那位班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又能“料理衙事”了,嗫嚅着说:“不是说孙老爷您在家里待、待”

    “待待待,待什么待?”

    “待罪吗?”那位班头一咬牙,说完了这句话。

    孙嘉新冷笑道:“谁说我在家里待罪?”

    那位班头心里有些发虚了,兀自辩解道:“半月前,二老爷就跟衙门里的六房师爷和我们这些当差的都说了”

    “咄咄怪事!”孙嘉新厉声说:“二老爷叫大老爷在家里待罪,大明朝的王法是何时改的?”

    尽管孙嘉新没有穿官服戴乌纱,一身破烂不堪的打扮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可他毕竟曾是做过三年堂尊的人,平日里对衙门里的属吏差役管得又十分严苛,多年积威此刻全都压了下来,那位班头终于撑不下去了,双腿一软就跪下了,那些衙役们也都跟着他一齐跪了下来,齐声说:“卑职见过堂尊。”

    孙嘉新喝道:“为什么抓百姓?抢百姓的生丝?”

    那位班头俯身在地,应道:“回堂尊,小、小人们是奉了二、二老爷之命”

    孙嘉新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想把诸暨的百姓全抓了去!”

    那位班头抬起了头,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堂、堂尊,这这当真不干小人们的事,二老爷如今在衙门里主事,吩咐下来,小人们也不敢抗命啊”

    孙嘉新说:“一推六二五,方才欺压良善的嚣张气儿哪里去了?也罢,既然有他王顺的吩咐,你是奉命公干,这个罪过我也不与你理论。王县丞现在何处?”

    那位班头应道:“回堂尊,听说是织造局的人来了,二老爷去码头那边侍侯差使去了。”

    “侍侯差使?”孙嘉新的眼睛里再次闪出一点精光,问道:“来人是朝廷什么官员?”

    那位班头说:“是织造局下面丝绸作坊的一位管事来收生丝,好、好像没有什么官职。”

    孙嘉新冷笑道:“只是一个收生丝的管事,没有什么官职,他王顺就巴巴地跑去侍侯差使?好好好,他这个八品县丞当得好,还能暂署七品知县事!”

    那位班头说:“回堂尊,二、二老爷就是去谈收生丝的事情”

    孙嘉新再次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那些猫腻,我都羞于说出口!你去告诉王顺,就说现任诸暨知县孙嘉新不待罪了,只怕还要升官,现在正在大堂等他,让他马上回来见我!”

    那位班头慌了神:“大大老爷”

    “你去不去?”孙嘉新死死地盯着他:“不去现在就免了你的班头,叫别人去!”

    那位班头越发被他的气势给慑住了,忙说:“小人立刻就去。”说着,把头在地上一碰,爬起来飞奔而去。

    孙嘉新又把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那些衙役:“把百姓放了,抢来的生丝也还了,都到大堂来,本县要训话。”

    “是!”那些衙役跟刚刚离去的班头一样,一齐磕了个头,慌忙爬了起来,收锁链放人、还生丝,连带着一窝蜂地走了,生怕多耽搁一分半刻,立时就要被大老爷杖责撤差。

    逼视着那帮衙役放了人,孙嘉新转身就要走,就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孙年兄,久违了。”

    孙嘉新回过头来,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那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疑惑地问道:“贵驾是——”

    发话之人正是杨博。朱厚熜见孙嘉新说话决事都有条不紊,浑然不像是个疯癫之人,心中疑惑越发深重,便让杨博以同年的名义现身出来相见,想查问个究竟。

    说起来,杨博和孙嘉新是同科的进士,原本应该尊称表字以示敬意。可是,两人多年疏于交往,他忘记了孙嘉新的表字,只得称一声“年兄”。同样是这个原因,孙嘉新也忘记了当年的同年、如今在朝廷炙手可热的兵部左堂、明军总参谋长杨博的相貌,以致睹面而不相识。

    杨博抢先拱手行揖:“不才杨博,见过孙年兄!”

    听此人自报家门,竟是同年之中品秩最高、官位最显的杨博杨侍郎,孙嘉新唬了一跳。若论两人品秩,杨博是朝廷三品大员,他只是区区七品知县,相差四等八级,按照国朝官场礼制,该行跪拜大礼。可是,一来两人之间并无上下统属关系;二来也都没有穿官服,行大礼就不合适,他只好侧身避让,拱手还礼,说道:“不知杨年兄大驾光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同时,他的眼中闪出了一丝疑惑之色,大概是不明白,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同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诸暨小城。

    杨博知道他的疑惑因何而生,解释道:“在下奉旨送东海舰队出征南洋,闻说孙年兄贵体欠安,特意前来探访,不曾想竟在此地偶遇孙年兄。”

    原来如此!难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同年还能记挂着自己,专程前来探访。可是

    孙嘉新苦笑道:“有劳杨年兄记挂”

第一百零四章先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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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孙嘉新那欲言又止、只得苦笑以对的样子,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却又难以说出口。杨博有心要追问下去,不过,他是奉有皇上的口谕,现身出来和孙嘉新相见,情知皇上早已等得心焦,肯定愿意尽早听到内情,便说:“孙年兄若是不急于回衙,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嘉新已经吩咐衙门里的人都到大堂议事,当然急着回去。但杨博已经抢先发话,一来这位同年位高权重,职权百倍于自己,自己不好在他面前以公务繁忙相推托;二来人家是不远千里、专程前来看望自己,他怎好借口衙门公干,让人家久候?只好拱手相请,跟着杨博来到了那间茶亭。

    茶亭的店家赶紧迎了出来,跪倒在地,目光带泪地仰望着孙嘉新,说:“孙老爷,您老都大好了?”

    孙嘉新伸出双手,搀扶起了那位店家,说道:“好了,好了。”

    那位店家激动地说:“小人就知道,老天爷也会保佑孙老爷这样的青天大老爷的。您老先宽坐,小人那里还藏有一点好茶,这就给您老沏一碗。”

    “不必着忙。”孙嘉新说:“拜托老丈去县衙一趟,就说本县临时有事绊住了腿,让他们稍候片刻。”

    说罢,他伸手到自己的袍袖之中四下里摸索,可是,摸了半天,他也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

    杨博会过意来,知道他是要给那位店家一点跑腿的赏钱,也伸手在自己的袍袖之中摸索,同样没有摸出东西。这边镇抚司的三太保高振东已把一块约莫两钱的散碎银子给孙嘉新递了过去。

    孙嘉新看了他一眼,情知是和杨博同来之人,便接了过去,递给那位店家,说道:“耽误你做生意,一点心意,敬请哂纳。”

    那位店家卖得是一枚大子一碗的粗茶,大概一两个月也赚不到两钱银子,却死活不肯接孙嘉新递过来的碎银,反而涨红了脸,说:“大老爷让小人传话,是看得起小人,小人哪里还敢讨要赏钱!”

    一旁的朱厚熜等得心焦,见他们还在纠缠于这样的小事,便不耐烦地说:“这不是赏钱,是我们的茶钱。说过了话,兴许我们便走了,你大概还没有回来,岂不白吃了你的茶?”

    谁曾想,他这么说,那位店家还是不肯收,说道:“什么叫白吃?几碗粗茶算什么?小老儿若是知道列位相公是我们孙大老爷的朋友,方才就该给列位相公换好茶的”

    朱厚熜笑道:“好好好,你言之有理,我们就生受你的好意了。你们孙大老爷吩咐了你差事,快些去吧!”

    那位店家如梦初醒,赶紧给孙嘉新磕了个头,起身便朝着通惠桥那边飞奔而去。

    在那间简陋的茶亭吃茶歇脚的都是本地桑农或过往的行脚商贩,经过方才那么一闹,都吓得跑了,连店家也被打发走了,只剩下杨博和他带来的几位“从人”,倒也清静。孙嘉新见方才发话的这位士人打扮的中年人处事果断,也不禁来了兴趣,问道:“这位大人是——”

    杨博担心曝露圣驾行藏,丝毫不敢犹豫,立即接口说道:“这是鸿胪寺的王大人,奉旨随同在下一道前往舟山,赐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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