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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毫不动摇。
下午三点十分,海浪逐渐增高,“柏树号”和紧随其后的“椿树号”都陷入了紊乱的风向之中。
凛冽的北风和潮湿的南风相互交汇,相互碰撞,形成一道道变化莫测时急时缓的气流,随着层层海浪不断起伏的两艘快速战船,多次被忽然而至的大风刮散。
船上官兵此前只是在风平浪静的长江中下游训练两个月,没几个人有海上航行的经验,一个个手忙脚乱惊慌失措,面对翻涌起伏一望无际的大海全都迷失了方向。
好在“柏树号”上的朱道临很快总结经验教训,第三次找回失散的“椿树号”之后,果断下令降下主桅杆上的纵帆,使得两艘漂浮于风尖浪顶行将失控的战船成功减速,在朱道临的冷静指挥下,逐渐脱离掀起狂风巨浪的风暴区,再次恢复姿态继续向西行驶。
回过魂来的官兵们大多被层层扑来的海浪浇透,一个个冷得面目清白,牙齿直打架,在各自官长的命令下开始轮流下到底舱更换衣衫,轮不到的士卒还得忍着寒冷飞快擦拭甲板,检查一根根帆绳、升降设备和固定在两侧船舷的16门火炮。
腾出手来的“椿树号”舰长陈瑄捡起甲板上几颗指头大的冰雹,递到浑身湿透的朱道临和徐文爵面前:
“属下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凶险的乱流,这鬼天气说变就变也就罢了,竟然噼噼啪啪落下这么大的一片冰雹,当时可把属下吓坏了,好在没人被砸中脑袋,否则非开瓢不可。”
“谁说没有?你看咱们郭队长的额头,哈哈!”朱道临说完笑了起来。
郭中骏摸了摸额头右侧被冰雹砸出的大包恼火不已:“要是在平地上,冰雹落下再多也能躲过去,可在忽起忽落摇摇晃晃的船上想站稳都费力,加上一层层大浪扑上甲板,哪儿还有本事躲过去?眼都睁不开啊!别说没看见冰雹落下,就算看见也没办法躲避,幸好没砸在眼珠子上。”
边上众人哈哈大笑,然后又惊奇不已。
朱道临由始至终站在甲板中央,抱着桅杆,不断观察,不断发号施令,徐文爵紧紧跟在他身边,长达数分钟的冰雹落下,把甲板上的官兵打得扑在甲板上哀嚎阵阵,他们两人除了全身湿透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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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短兵相相接()
夜幕缓缓降临,海浪逐渐降到1米2左右,偏北风逐渐成为海面上的主流。
船舱里,朱道临在烛光下拿着指南针,对着航海图反复确认,再次发出“右转15度”的命令,拍拍满怀愧疚的亲卫长郭中骏,安慰他说这样的天气和海况下,哪怕带来六分仪也没用,然后从铁皮罐子里拿出一块专门为海军官兵生产的压制五香米饼咬在嘴里,再次登上甲板指挥航行,很快看到从右前方4公里外黑乎乎突出水面的无人岛。
经过反复观测,朱道临高兴地告诉舰长陈瑄等人:“尽管看不清楚,但我相信右前方是竹山岛,竹山岛前方迷迷糊糊只看到影子的小岛应该是小竹山岛,前行25公里左右是登州北面的长山岛。等到了长山岛靠岸停船好好休整一夜,通知后面的‘椿树号’挂起高低航灯,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
“明白!”
终于知道自己在哪儿的陈瑄兴奋地回去发布命令。
然而,朱道临和他的部下们还是高兴的太早。
两艘船挂上航灯的战船刚驶过小竹山岛3公里左右,冷热气流相互碰撞激起的又一场风暴骤然而至,翻涌的海浪在呼啸狂风中不断袭来,两艘300吨级战船如同两片飞舞的枯叶,不断在汹涌澎湃的层层海浪中无助地倾斜盘旋。
看到两艘战船先后落帆,预感糟糕的朱道临再次大声下达进仓躲避的命令,带上高强的郭中骏和三名铁卫分头行事,跌跌撞撞地行走于甲板之上,从炮座下方、桅杆底部和船舷夹角抓住一个个吓得哭喊的士卒,在随时可能倾覆的剧烈颠簸中,把他们尽数送进被海浪反复扑打的舱口。然后一步步挪到船艉驾驶楼,与轮机长和舰长陈瑄一同苦苦支撑。
胆子奇大的郭中骏爬上大幅度摇摆的主桅杆,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在桅杆上,艰难地摘下固定在桅杆顶部的航灯不断摇晃,向后方越离越远的“椿树号”不停摇晃。
两个多小时过去,肆虐的暴风雨终于停下。沸腾的海面逐渐平复下来。
就在朱道临和陈瑄等人在为失散的“椿树号”担忧不已的时候,桅杆上的郭中骏的大声呼喊骤然传来:“正南方向有光亮,距离约3公里,可能是有人的岛屿!”
朱道临和陈瑄很快跑到左舷瞭望,果然发现前方几点光亮,陈瑄端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片刻兴奋地说道:“是篝火,可刚下了一场大暴雨,谁在那上面燃起篝火?”
“没错!是篝火。不知道上面是什么人,不管了!绕到篝火外侧去,离远点儿抛锚停船,熬过今晚再说。”
朱道临果断下令,陈瑄立刻去办,二十分钟后,战舰来到距离岸边百余米的避风处下锚停泊,船上所有人大大出了口浊气。开始收拾身边湿漉漉的被子和行李。
惊心动魄的两次狂风大浪耗尽了所以人的体力和精力,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下来。就连赵怀忠也感慨终于走出了鬼门关。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朱道临和四名亲卫登上湿漉漉的甲板接班,开始细细透过朦胧的晨雾,观察昨晚燃起篝火的偏南方向。
忽然,郭中骏一把抓住忧心忡忡的朱道临,指向偏东北方向欢叫起来:“师兄快看。‘椿树号’来了!”
朱道临连忙望去,大喜之下快步冲向前甲板,刚要挥手高呼,两声炮响骤然响起,惊得朱道临毛骨悚然。回头一看船舷外侧十余米激起的两朵浪花,再看看岸上百余米纵深高台上冒起的浓浓硝烟,吓得大声高呼起来:“快起锚,离开这里!快啊——”
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
五颗实心炮弹落在战船周围的水面上,激起数丈高的水柱。
其中一颗炮弹在正副桅杆中间呼啸而过,吓得“柏树号”上的官兵乱成一团,舰长陈瑄和两名百户手忙脚乱大喊大叫,堪堪在岸炮第三次轰击之前收起铁锚,挂起风帆,在一片慌乱之中驾船离开近岸逃向深海。
正从后方赶来的“椿树号”勇敢地迎着岸上飞来的炮弹快速逼近,勇猛无畏的舰长陆涛在大部分火药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亲自操炮,左舷两门12磅火炮终于“轰轰”两声射出两颗6公斤重的实心弹。
尽管不知道炮弹飞到什么地方,但此举大大鼓舞了士气,“柏树号”上的官兵也迅速冷静下来,在朱道临声声命令中重新调整航向,画出一个180度的半圆掉过头来,再次驶向刚逃离的水域展开反击。
由于携带的火药因潮湿均已无法使用,恼羞成怒的朱道临命令所有燧发枪兵登上甲板列队装药。
然而,训练不足的32名燧发枪兵无比慌张,有的忘了咬破定装纸弹往药池装药,有的手持通条怎么也无法插入枪管,耗费三分多钟才完成装药。
可没等朱道临下令,完成装药的士卒就对准驶出水城的叛军四艘快速帆桨战船“噼噼啪啪”扣响扳机,不但没打中距离200米外的敌方战舰,反而激起敌方的快速帆桨战舰加速追来。
朱道临气得脸色发青,望着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32名燧发枪兵,咬着牙大声下达转向脱离的命令,然后给前方正在掉头的“椿树号”发去“脱离战场加速前进”的信号。
叛军的四艘帆桨快船高速追来,距离“椿树号”已经不到50米,身穿红色军服黑色战甲的十几名叛军端起劲弩,向“椿树号”上的官兵展开射击。
两名倒霉的燧发枪兵中箭倒地,痛苦的哀嚎声吓得其他官兵全都趴在甲板上。
叛军的第一艘快船越追越近,连续射来的弩箭不断钉在桅杆和船舷上,气得哇哇叫的郭中骏和3名亲卫捡起扔在甲板上的燧发枪,夺过枪兵腰间的鹿皮袋飞快装药,
朱道临顾不上呵斥任何人,飞快弯腰转身冲向后甲板,拐过船楼侧后俯下身子,调出金刚圈内从未用过的两支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弹,半跪在甲板上飞快装弹,随后手握双枪挺身而起,对准追到30米内正要再次齐射的叛军扣响扳机。
“噼噼啪啪”的密集枪声骤然响起,快船上的十余名叛军倒下一片,其中两名被击中脑袋的叛军来不及惨叫便载入海面,二十余名划桨手惊呼阵阵,乱成一团。
郭中骏四人快速抵达,端起燧发枪来了个齐射,再次将两名叛军打落海中,紧随其后的三艘快船吓得连忙转向,不约而同放弃追击。(。)
第二八九章 教教训()
逐渐提速的“柏树号”终于与追兵拉开距离,很快赶上前方的“椿树号”,双双加速,脱离战场向西疾行。
三名倒霉的中箭士卒在郭中骏四人的联手救治下,顺利取出弩箭,保住了性命。
朱道临面对失魂落魄的舰长陈瑄等军官久久无语,直到徐文爵和赵怀忠等人从底舱赶来,朱道临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怪你们,都是新兵,训练时间太短,回去之后重头再来,现在各就各位,距离天津港还有300公里航程,打起精神来。”
“是。”
陈瑄等人敬了个礼,羞愧地返回各自的岗位。
徐文爵抢先一步,拉住朱道临急切询问:“对手是什么人?”
朱道临苦笑道:“登州叛军!昨晚暴风雨过后,我们误打误撞停在了登州水城东北角,好在我没有下令靠泊登岸,估计岸上叛军也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发现我们,只是没想到登州水城出口竟然有座炮台,至少6门大将军炮向我们发炮,我想回击几下,无奈船上火药均已受潮,船上官兵缺乏训练乱成一团,打不过人家只好逃跑。”
众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料到大风大浪竟然把自己送到登州来了,还以为刚才是和哪个岛上的水匪打起来呢。
“损失大不大?”满脸惊愕的赵怀忠问道。
朱道临再次苦笑:“还好,只有三人中箭,两个伤在手臂上,一个伤在脖子上,死不了,叛军的炮手同样缺乏训练。三轮炮击十几发炮弹都打到海里,最危险的一枚炮弹穿过两根桅杆之间,没造成任何损失,但是把我们的官兵都吓傻了。”
众人庆幸不已,纷纷望向已经模糊的海岸线,没人知道叛军首领孔有德、李九成、耿忠明、毛有顺、毛承福等人已经赶到海岸炮台上。围着驻守水城和两侧炮台的两名百户严加询问。
听完两名百户结结巴巴的禀报,孔有德等人哭笑不得,连续发起三轮炮击,追击的时候又被对方火枪射杀七人,最后竟然弄不清对方是何身份。
孔有德示意众将校安静,对面前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百户和气地问道:“癞子,你再好好想想,两艘突然出现的战船是啥摸样?上面打的是什么旗号?”
叫癞子的百户慢慢不抖了:“船型很少见,外形有点儿像佛郎机的船。但船头没有佛郎机船那么高,有高低两根桅杆,船帆很像佛郎机人的软帆,但船帆上又有一根根桁条,升降很快,整个船身看起来要比佛郎机船修长许多,两边船舷也比佛郎机船高一些,而且比较平直……对了。好像装有不少火炮,每艘船至少在10门以上。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向我们开炮回击。”
“另一艘船开了两炮,炮弹飞过我们炮台上方,落到水城里去了,没伤着里面的船。”长官炮台的矮壮百户连忙补充。
孔有德等人吓一跳,李九成严厉地问道:“从海面到水城至少600步距离,那两艘船上的火炮能打这么远?”
矮壮百户连连点头:“确实打进水城里了。当时也把卑职吓了一大跳,好在两艘船很快逃走,没有再发炮,卑职觉得对手似乎没有缠斗的意思,加上他们跑得快。咱们的炮打不到他们,卑职只好下令停止炮击。”
叫癞子的百户已经冷静下来,再次汇报个重要线索:“他们的旗号很怪,四方的,大半是红色,下面小半截是黑色,中间画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船上士卒的长相和咱们差不多,身穿黑色战袍和棕黄色皮甲,头戴没有红缨的皮盔,感觉怪怪的,实在弄不清来历。”
“会不会是佛郎机人?”毛文龙的义子毛有顺问道。
“没听说长相差不多吗?”毛承福提醒道。
众人一阵议论,最后李九成说出自己的判断:“昨晚不是大风大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