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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树铮此刻已是满脸通红,心中愤恨不已,连发放救济这种事情人都能给摸得一清二楚,足见自家保密工作早成了筛子,不过他对此事也有些不以为然,北洋上下,就没有不在其间捞点的,若非如此怎么养家,你以为是人都跟鲁军一样,就听王子安继续说道:“想来官员*的事情你的人应该比我要清楚,可应对手法如何?还秉承着水至清无鱼的思想得过且过,其实我也知道,安福系曾经有人提出过要整改,可结果呢,这是从上到下的集体堕落,你们中间压根没人有此魄力打破,上梁不正下梁歪嘛,要不怎么发展成这烂样。”
“再看看我这儿,从在山上当土匪开始我就禁止了喝兵血的行为,在沂防营中为此我砍了多少人的人头?的确,有很多受不得清规戒律的所谓人才离开或拒绝接受派遣前来,初期还闹了个官员不足的麻烦,但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大浪淘沙之下那群蛀虫远走他处,留下的才能称得上精英,也因此吸引了甚多一心为国为民者投靠,两者孰强孰弱你能分得清吧?”
“这也是最初我能在没喊口号、没政治纲领还捣鼓土改得罪乡绅的前提下跟你们与革命党争取人心的唯一办法,到现在再看,成效初步显现,不敢说鲁军官员中没有丁点作奸犯科之辈,可比起他处,我敢说,强的太多。”
这些话徐树铮还是头次听到,虽然他施政多年,不可能因为王子安的一席话就改变三观,可对方经年发展取得成就也无法让人忽视,听得很是认真、仔细,只是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传言中王子安跟妻子所拥有的巨量财富,故而反驳道:“我承认鲁军治下清廉程度远好过其他各方,但你敢说你跟那几个重要官员的家产没有丁点可疑来源?”
“呵呵。”王子安看他想扳回话语主动权的样子有些可笑,回道:“否认不敢说,但我当初向外投资中隶属省产部分所占比例、日后分红都有定数,而且当年拿出去多少钱?我的历年积蓄、他人投资、省府出资总共四百三十万,到后来几个科学家、工程师的技术入股稀释,已经占不到几个点,别反驳,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所能带来的效益,否则单靠几个省的税收,军队的武器装备我都配不齐,就别说有余力进行工业发展。”
“……”
又经过一番探讨,徐树铮终于磨尽了耐心,自个是来跟你商谈一起反直奉中央的,不是听你吹嘘所取得成就,谈话已经偏离了主题,便说道:“靖帅所领导的鲁军取得成就大家有目共睹,但我还是想问下,这与我两方联合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王子安重重说道:“如果你们不能把自身毛病改掉就想着掌民掌军的问题,我看还不如不谈,因为我不可能把自己一手建立的体系交给与我发展理念背道而驰的人来打理,话说的很明白,你觉得如何?”
“我记得靖帅曾说过一个词很有哲理,求同存异,当下直奉联手对我两方压力太大,不若先将他们解决掉如何?要知道,咱还不一定能打垮他们。”徐树铮还想着把事情搁置,要对己方进行清洗、接受土改等根本不可能,安福俱乐部是利益联合体,又不是理想执念会。
你觉得不能是因为不知道近代化军队对半近代化军队取得的巨大优势,也没见过一个大队日军敢撵着一个师革命军跑的奇葩景象,所以咱才对单独击败直奉有着巨大信心,也是直皖战争中敢把皖系这个准盟友坑死留下两个竞争对手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着锻炼军队主官大规模会战的原因,要用计谋分化瓦解敌军不是不可能,单拿出委员长的金元攻势估计就能取得胜利,但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不经过铁与火锻炼的军队根本无法与列强相抗,整日的欺负弱小的确可以让自信心膨胀,可除此也就落不下多少好处,不过这却不能跟外人道也。
“我不想事后跟人扯皮,也不想再次冒着给人骂不讲信用的风险在胜利后与各位决裂,因此,又铮可以把我的话明白无误的告诉段总理,鲁军有信心干翻直奉联军,但两方想要联合可以,一来必须清除自身内部顽疾,接受我方施政纲领,二来联合后你们也别想完全把持民政,我在各地的政法学校、培训班每年出产不少学生可不是用来看着的,倒是段总理本身,我可以把他再次推上执政的位子,至于你,若心甘情愿,也可以加入到鲁军内部。”
段祺瑞本身品德不错,也是执政几十年的人物,经验丰富,习惯了鲁系的执政方法后足可担当大任;而徐又铮别看没亲自打过几场仗,就他的人脉也是笔丰富资产,并在参谋与陆军部任职多年,只要别想着争权夺利,还是能好好合作的。
徐又铮没想到王子安的胃口会如此之大,这简直是要把整个皖系吞并,也是给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够狂了,这位则更甚,半响后方才说道:“兹事体大,我需要跟段老总商量下。”
“可以,而且为了方便行事,我会给段总理发出邀请到天津考察,你们在那儿会面就行。”王子安说道,皖系当下从顶端跌落深渊,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不怕他们不就范,顶天在几个小的方面做出让步,到那时,接收整个皖系资本的鲁系将迎来自己的又一个巅峰,进而染指北洋国祚。
第281章 洋货()
“吆,孟掌柜的,您怎么亲自来塞外了,当下这天儿可是冷的很,风也大,可得注意身体。”孙尚忠正指挥人手往大车上装载货物,不经意间看到仓库外边来了一行人,仔细看去却是以前打过交道的济南孟家某位大掌柜,赶忙颠颠跑去问好,人家族可是有名的商贾巨富,不是咱这几十号人的马帮能比。
孟觐齐穿着一身立领靖中装,在一众长袍马褂中颇为显眼,看到有人打招呼也是乐呵呵的说道:“孙镖头说笑了,我这身子骨还算利索,不趁着能跑的时候到塞外看看,等日后老了就得变成有心无力,您这是…”这人以前开镖局,给孟家在塞外的生意提供过保护,但前几年他的走镖生意每况日下,也就没了其人音信,没想到现在弄起了马帮。
“哦,到布拉恰克图运点东西。”军用物资的运输属于保密范畴,所以他没敢说出是什么货物。
“霍,您可够拼命的。”孟觐齐给他的话吓一跳:“现在可要到冬天了,大雪一封路,人马在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可困难的很。”
这会儿两方货物都已经装好车,也便一同去往火车站,而且孙尚忠跟孟觐齐也算顺路,便打算一起前行,也好有个照应,孟掌柜的家族别看家大业大,但同时也是政府的重点盯防对象,对护卫人马的枪械配置有严格管理,可孙镖头顶天几十个人,没这么多条条框框,全员配备步枪。
“不拼命不行啊。”孙尚忠看看自己的几辆大车,苦笑的说道:“不说要挣出这些个弟兄的吃食,当年走镖时伤亡弟兄家眷还要抚恤,但就以前拉下的账就够我还了,您这是去库伦贩货?”他也是给欠账逼得没法,否则不可能在临近寒冬的时节于大草原上走马帮,这一个不巧就是全员覆没的下场。
好在近期护送了几个俄国老毛子去往山东,不光挣了些辛苦费,感激自己等人一路照拂的白俄贵族在到达目的地后又给了部分赏金,只要把这次有着丰厚报酬的工作做完,他就能完全的清除欠款,日后是继续走马帮还是回家将养就看自己心情了—政府曾经发出过邀请,他若不想继续干可以到塞外当民兵连长。
“跟你们一样。”孟觐齐也是苦笑连连:“给库伦的军队输送物资,回来再买些皮革、毛纺等原料。”
“不能吧,送货才挣几个钱?”孙尚忠疑惑的问道,自己可是专挑困难的护送任务才有更多酬劳到手,否则累死也不可能短期内还上欠债。
“这有什么不能。”他两人以前也算老相识,所以说起话来自是没多少顾忌:“孟家起家就是靠着纺织类,可如今经济形势困顿,国外工业产品大量涌入,价格一天比一天低,再不想点法弄钱,我们就该卖厂卖家业了。”别看他哭穷,其实形势远没到如此境地,还别说他们这种政府力保的项目。
“经济不好我听过,但政府不是正在组织救市发放贷款么?”
“需要让出部分干股,还得把护厂队交给政府打理,引入政教组织,条件太多,族长不想答应。”善财难舍,没人想把自家生意交给他人打理,倒是后两条好说,孟家为了搭上巡阅使署的线一直表现的很好合作,不然这等旧式家族怎会同意大部分成员穿所谓的靖中装呢,就为突出自个跟鲁军一条心,他们可是靠着鲁军的强横霸道才挣下数千万家产。
“也是,多条路子也能分担风险,可你们的货物还能通过张北铁路运输?”孙尚忠愕然问道,自己前次南下就带着几个人还遭到京师铁路局的盘问,他们的大宗货物不更麻烦么。
孟觐齐有些惊讶对方所谓分担风险的话语,这人以前可就是个走镖的莽汉,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如今却是三日不见该刮目相看了:“你说直鲁两系剑拔弩张造成的紧张形势吧,双方现在都不敢在运输物资上做的太过分,只各自加强对往来人员的盘问。鲁军怕外蒙物资供应被截断,可他们掌握着长江出海口、大部分的海岸线,也是另曹大帅的人投鼠忌器,真打起经济战谁也落不了好,倒是军械无法调配了,不过鲁军有能人,早在去年就运送大批军械物资北上,不虞落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分析形势是当下商人所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否则两军开战还上赶着跟平常一样做生意就是找刺激,不给当局拿下也得被溃兵抢的损失惨重,有组织的军队可能会摄于对方能量不敢太过分,溃兵是啥人,洋鬼子都敢抢,还在乎你个商人。
在这絮絮叨叨中,车站很快到达,一交涉才发现租用的车厢也是同一个,大喜之下他们便打定主意一块儿走,不过两人的货物不能塞满一个车厢,还有早就装好的其他货物,孟觐齐掀开盖好的篷布看眼,随即发出一阵奸笑,猥琐的神情跟其平日儒商身份大相径庭:“洋人的纺织制成品,这次运过去保管他们赔掉腚。”就因为洋货的大量冲击,自家才给逼得北上外蒙找路子,所以他对外国货恨之入骨。
“嘿嘿。”孙尚忠也是幸灾乐祸的笑道:“赔死才好,他们大概还不清楚,那边铁路沿线牧民只买国货,往里走就得冒着给马贼杀人越货的风险。”说是马贼,他却知道这些人很可能是当局派人假扮或直接招安的土匪,当初走货他的前方就是洋人商队,可对方遭了秧他的人却屁事儿没有,马贼们来去如风、配合密切,强攻有护卫把持的商队都没多少伤亡,不太像乌合之众的土匪贼人—当时他本以为自己这些人也是在劫难逃的。
“这才是让我佩服的地方。”孟觐齐向往的说道:“救市还能用这种法子,让治下民众支持国货,谁买洋货谁就是叛国贼、汉奸,要被拉出去批斗,可又没明文告知,不给洋人留下口实,还能带动着非鲁军辖区一起闹腾。”
……
“呸,卖国贼。”刘曦林看着刚从门市部出来的刘老财啐道,跟他一起的几个同学也都一脸鄙视,可刘老财多年地主富户生涯,如今一朝落难给几个穷棒子出身的学生肆意辱骂,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咱家业是败了,仍比你们强,回头便骂道:“哪个兔崽子出言不逊,感情在中学堂里就学会骂人了啊,父母老师怎么管的,没教养的东西。”
“嘿,感情你买洋货还有理了?”刘曦林不理会大冷天撸起破旧衣袖就上前跟他白活,几个半大小伙子也都聚拢过来:“你不支持国货就是卖国贼。”
“对,汉奸、洋人的狗腿子。”
“赶紧把你手里洋货退了去,要不俺们都给你砸烂。”刘老财过来买东西就他一人,此时见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娃准备动手的架势给吓一跳,可转念想想,打鲁军占下苏北起,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愣混到以前见面给自个磕头的佃户崽子都敢骑头上屙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长时间积存的怨气这会儿全都迸发开来,猛地大吼一声:“反了你们,我拿真金白银买东西碍着哪家王法了,老子有钱想买啥就买啥…”
身后有人拉他一把,低声打断道:“老刘,你跟些孩子闹腾什么劲,还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想再让人整一遍?”回头看去,却是村里会计刘恺正,两人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其实村里多数人都是亲戚,就连几个学生跟刘老财也能攀得上关系。
“你就是汉奸卖国贼,不想为国家做贡献,只为自家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