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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延寿向他略微点头,不待船搭好舷板,就跳上了岸,魏德彪走到他身边,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船不是要上连岛么,怎么回来了?”
“出了意外,周衙内落水了。”冯延寿简单地道。
“啊,人怎么样?”魏德彪惊呼。
他演技虽好,可是已经接近他的冯延寿却不想再配合了,猛然抬脚一踹,直接将这厮踹翻在地,冯延dǐng点小说,。▼。∧os_;寿拔出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狗贼,竟然敢算计爷爷我!”
“冯巡检,冯哥哥,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与哥哥一向交好,怎么会算计……算计……”
魏德彪还在大叫,但声音突然断断续续,因为他看到周铨从船上跳了过来,紧接着,他安插来的三个海州贼同党,其中两人被绑着拖了过来。
看到这两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家伙,魏德彪哪里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魏海怪,你这狗娘养的,为何不告诉我,他的水性比你还好!”
“你这狗贼蠢货,根本就上当了,他就是要引你下手!”
那两个受了酷刑的家伙,此时把恨意完全转移到了魏德彪身上,魏德彪张大嘴巴,再回忆起此前点点滴滴,原本想要自我辩解的,此时换成了失魂落魄。
“都是……陷阱,他在诱我动手,为何要如此,他真要对付我,原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布这陷阱……不对,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海州贼余党,他要顺着这些家伙身上,兴起大狱!”
想到这里,魏德彪觉得自己明白了许多事情。
“启年,交给你了,问问他,连岛上的渔民,是否与海州贼有关。”周铨的声音响起。
连岛上的渔民能与海州贼有什么关系,了不起有点拐弯抹角的联系罢了,周铨说这句话,王启年心领神会,就是魏德彪,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小子的目的,是通过自己,牵连到连岛上的渔民村落……他想要对连岛下手,难怪,难怪!
魏德彪一直觉得自己是心狠手辣贪婪无耻之辈,但现在他发觉,自己和眼前这少年相比,似乎还有差距。
在另一边,张顺也听出了周铨的意思,他拉着周铨到一旁,沉声问道:“周大郎,你要为难岛上的渔民?”
“岛上有数十户渔民,接近百户,我要这座岛有些用处,他们在岛上活动,容易走漏了岛上的消息……张叔,你莫以为我是要为难他们,我是给他们指条新路,借着这胖子之事,让他们离开连岛,但可以到我们手下做事,比如说,先在张叔手下,张叔日后带船队出海,难道不需要这些既可靠,又有海上经验的水员?”
“当真不是为难他们?”张顺犹自不信。
“我与张叔说实话,我有一个产业,比起雪糖还要赚钱,放在陆上,别人会下手,故此只能放在这座岛上!岛上这些渔民,原本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偶尔还要客串一下海贼,我让他们有口稳定的饭吃,做得好,子孙还有大前途……你觉得这样是不是为难他们?”
“既然不是为难他们,为何不直接去说?”张顺沉默了会儿,周铨的允诺,他还是相信的,但是他不解的是,周铨为何不与岛上渔民说清楚来。
“告诉他们我有个赚钱的生意要在这里做,他们会离开吗?相反,当官府说他们有与海贼勾结的嫌疑,此时我告诉他们,我有产业可以安置他们,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开?”
因为张顺还算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周铨才会给他解释得这么清楚。周铨了解此人,知道这人有些正义感,若不解释清楚,他心中存有疙瘩,以后反而会出事。
果然,听得周铨这话,张顺想了想去,不得不苦笑道:“虽然明知你这样做,其实是有些不义,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唯有你这样做,才能解决问题,你的目的达到了,百姓也能得利。”
见他认可此举,周铨这才放松了心意。
如周铨所言,当魏德彪落到王启年手中后,没有多久,他与那两名厢军军士的口供就呈在了苏迈案几之上。
见是与海州贼之事有关,苏迈不敢怠慢,立刻调动厢军和差役,先是将厢军中与魏德彪、海州贼勾结的人清了一遍,紧接着又将岛上的渔民全都拘上岸。
有周铨的提示,加之苏迈也不是残民的酷吏,因此虽然这些人都惶惶不安,整个过程却还顺利,并没有出现伤亡事故。
对这些人,接下来是分别处置。那些确实与海州贼相勾结走私私盐者,发配于沿海——实际上就是塞入正在建的船场,充当苦役。
而未与海州贼勾结、也没有其余犯禁事者,则因其“僻居海岛,不宜管治”为由,被强制从连岛迁了出来,同样也编入船场之中,充当工匠。
苦役与工匠相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家人也同样被带到船场,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人质。不同之处,苦役者只有每日二十五文钱左右的料钱,一家糊口尚且艰难,其家属也必须在船场寻份工作;工匠每日则从三十文到八十文不等,若能有一技之长,甚至可以拿到京师中每日两百文的工钱。
再加上其余招募的盐户、渔民等,在很短时间内,这尚在筹备之中的船场,便拥有了近千劳力,这些人被分成三批,同时开始船场、码头和盐场的建设。
“盐场?”听得周铨如此安排,苏迈吃了一惊:“你不是与我说了,海州盐价高质次,故此积压难销,不作私盐,根本无法卖出么?”
“那是以旧法煮盐,自是不成,但我引用畦盐制法,再加以改进,所造之盐,价廉物美,不愁没有销路……苏公来海州,我无以为礼,便献此盐场,聊为苏公寿!”
苏迈对周铨本有结揽之心,若不是苏辙去世,他甚至想将之举荐于叔父门下。如今听得周铨好意,要为他送上一份功劳,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在心里暗想,这份功劳,无论如何也少不得周铨的名字,若是能成,他当将事情始末上奏朝廷,并向当政力荐周铨,不使这等少年英才,长期蹉跎。
周铨的新法就是晒盐法,在近千年之后,海边许多盐场,也仍然是采用这种方法,故此周铨并不陌生。
“除盐场之外,我已经写信与家父,自徐州运水泥来,同时派来匠人,帮助修建港口码头,传授水泥用法。”周铨又道。
苏迈大喜:“在京师时,我眼见御街上在铺用水泥,便觉得此物将盛行于事,只是听闻京师产量不足,令尊与你出京至徐,便是为了增加产量……我这边用上,会不会少了朝廷供奉?”
“自然不会减少朝廷供奉,无论是在利国监还是在此,我们都需要朝廷的大力支持呢。”周铨道。
若换了古板之人辈,肯定要说这是献媚于天子,乃不忠之举,不过苏迈受其父影响,对此倒不是太过在意。
好在苏迈没有从其父那里学来毒舌,否则也会很难相处。
“此时冬日,多风少雨,虽然太阳不烈,但风吹亦可吹干海水,利于造卤成盐,若是速度快,在新年之后便可成第一批盐。有了盐场之功,苏公再推广棉花种植,便可多几分底气。”周铨诚恳地道:“苏公,我虽有些私心,但我规划之事,皆是利国利民之举,还请苏公明鉴。”
苏迈一惊:“你这般说的意思……是要离开海州?”
一七三、苗仲先()
周铨确实是要离开海州。
他海州之行的目的,就是打造一座港口工业城市,如今已经有了个比较不错的开头。
但是,所有的成果,都不会一蹴而成,他种下种子,洒了水,下了肥,接下来就只能等着发芽、生长了。
还有另一棵树等着他去修剪照看。
政和二年十一月中,他终于离开海州,改走陆路,向着狄丘进发。
数日之后,在狄丘镇,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缓缓转头四顾。
这位便是新上任的知州苗仲先。
他能得知徐州的位置,乃是朝中有人的结果,到得这里之后,很快就来到狄丘。
在他旁边,周傥神情有些古怪。
这位新上任的知州老爷,态度比起古板的徐处仁更奇怪些,周傥有些琢磨不透。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他去琢磨了,彭城乱平的功劳,让周傥连升品秩,同时名字也在官家心上挂着,他完全用不着去拍一个不挂学士衔的知州马屁。
现在来陪,也只是礼节罢了。
“方才周知事说窑场灰大,本官就不去了,不过听闻令郎在狄丘置有龙川别业,颇有可观之处……本官自京师来时,延福宫完全竣工,艮岳开建,令郎这别业,或许有可借鉴之处,何不带本官前去瞻仰一番?”
这话里可是有话啊。
拿龙川别业与天子行宫御苑相提并论,怎么来看,都是包藏祸心。
不过周傥经历过徐处仁之后,已经不将这些文官的弯绕心思放在眼里。
反正有儿子dǐng着。
“既然苗太守想看,那就去看吧。”周傥若无其事地道。
众人或乘马或坐轿,周傥却骑了一辆自行车。现在的自行车经过数次改款,已经要便利得多了,比如说,原先的连杆传动,现在就换成了更为平稳的皮带传动,链条传动也正在试用之中。
在从狄丘往龙川的路中,铺了一条约是七尺宽的水泥路,为了这条路◎±dǐng◎±点◎±小◎±说,。2◎3。o∷s_;,花掉了水泥窑场一个月的产量,还动用了五百余人,完工时间也不过是区区七日。虽然还只是铺了一层很薄的水泥,可在不载重的情况下已经够用。
外头裹了皮革的自行车,行在这样的路上,虽然还有些颠簸,但大体平稳,而座垫下出现的弹簧片,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减震作用。
故此,这自行车比坐轿还舒服。
而且轻快,若不是周傥收着力,只要片刻功夫,就可以把苗仲先的轿子甩得老后面去。
苗仲先掀开轿帘,看到周傥轻松的模样,心中也生出羡慕。
但羡慕不来,这种两轮自行车,可不是京师大街小巷中的那种三轮,这一辆车,全身上下的零件都是名匠手工制成,就连减震的弹簧片,也是用上好的钢敲打出来,据说一辆的成本就得两百贯以上,而在京师的售价,更是高达五百贯。
不仅如此,每半年一次,此车还得进入维修作坊,进行所谓“保养”,据说是换皮带、往车轴等部位注入新的油脂,进行一次保养也要花掉几贯钱。可以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根本不会考虑这个。
此车在京师已经有了自己的招牌,“奔驰”这个名字,据说是周铨取的。
“哼!”想到周铨,苗仲先将心头的贪念被往下压了压。
帮他运作、让他得以来到徐州任职的人,可是反复告诫过,他来徐州,对利国监只需关注留意,不要胡乱伸手,免得象徐处仁一般,不得不含羞“殉职”。
“这树种得不错。”与周傥目光相对,苗仲先淡淡地说道。
整条大道宽达十八尺,只是中间部分修了七尺不足的水泥路,道路两边,则种了各种乔木,有些还小,有些却已经挺大了,有专人浇水照料。
但大宋各处官道都是如此的,苗仲先说这个不过是无话找话。
平整的路,行起来总是很快,没有用太久时间,苗仲先就看到前方连绵的小山,还有山间平缓的谷地。
龙川别业便在其中一块平阔的地上,面积足有十余倾,用简单的短墙围着,从苗仲先所处的位置望去,可以看到短墙之内,两层或者三层的小楼,足足立起了十余幢。
而且还有更多的用竹木搭成的手脚架,正在树起。
“贤父子来此才能半年时间吧?”心里默算了一下,苗仲先有些惊讶:“这么短时间,便建了这么多房子?”
“我们这里有一句话,叫作‘龙川速度’,象这样的小楼,一日一层,不在话下!”提起这个,周傥就有些骄傲了。
虽然统筹学之类的概念周傥不等,但他如今跟儿子学了不少如何提高工作效率的按排,虽然周铨不在此,整个龙川别业的建造却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只靠他是不行的,最主要的还是有足够的执行人手,周铨的阵列少年,无论是在战事之中还是在战后收拾残局之时,都展示出过人的能力,至少远超过他们此时的年纪,故此很多事情,周傥也可以放手。
“龙川速度!”苗仲先眯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道:“用得水泥倒是不少啊。”
“那是自然,这也算是给官家做个试验,将作监等都有人在我这里学呢。”周傥的话,同样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