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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可不是你家家奴,任你打骂喝斥!”周铨哼了一声,拨转马头,紫骝马极解人意,立刻转开,就要绕过小姑娘的枣红马。
小姑娘急了,伸手去拉紫骝马的缰绳,却被紫骝马一带,直接从自己的马上扯了起来。她脾气倔犟,典型的契丹人,哪怕被拖起也不松手,还是周铨,看她要从马上摔下去,怕摔出意外,伸手将她托了一把。
这样一来,小姑娘就从自己的马上,跑到了周铨的马上,侧着身体,与周铨正乘一骑。
“我要这匹马!”小姑娘此时才注意到紫骝马的神骏,她抱着马脖子,歪着对周铨叫道。
“原来是位女强盗……见到什么好的都想要啊,不过这马可不能给你,马上的猎物,我全给你,你放过我们行不?”周铨都有些无奈了。
“不行!”
小姑娘蛮横地一拧身子,好嘛,原本二人是共乘的,她这一拧,身体向周铨那边滑去,马背上空间狭小,于是整个儿变成她撞入了周铨怀里。
哪怕契丹人豪迈,可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也从未与血亲之外的男子这么亲近过。
小姑娘终于有了些羞意,不过她还是盯着周铨,仿佛要用自己那双明月般的眼眸征服周铨。
只不过越是细看周铨,她脸上的红晕就越深,到得后来,她虽然努力瞪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却还是一颤一颤。
周铨有些无奈了,这小姑娘的心思很好猜,只不过,她的年纪……也太小了吧。
比师师小娘子要稍大些,可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周铨还猜错了,实际上这小姑娘只是十二岁,但契丹人吃肉饮奶,小姑娘长开得早,故此象是十四五岁。
而且此时可不是后世,此时十四五岁的小女郎嫁人也是常见的事情,十二岁情窦初开,也属正常。
“喂,你还要在我马背上赖到什么时候?”周铨受不住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八四、拱白菜的野猪()
周铨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呜呜的号角声。
紧接着,马蹄声疾如骤十,无数大旗从山边闪出来,一队队骑士冲出,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瞬间超过了周铨他们。
“是皮室军!”武阳一眼认出了来者,他握紧腰刀,挡在了周铨身边。
另一边,狄江脸色发青,口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回完了,这次休想脱身……老子没有死在西贼手里,现在要死在北虏手中了!”
“我们是大宋使臣,你们怕什么!”周铨道。
武阳与狄江却没有他的底气,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宋,可还不足以为它的使臣充当坚实的后盾。
冲来的皮室军转眼将他们围住,契丹人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奔腾声,绕着他们一圈又一圈。
紫骝马惊得不安地打着响鼻,周铨也皱起了眉:这些皮室军来势汹汹啊。
突然间,又是号角声响起,然后原本呼叫不止的皮室军都安静下来,人群微分,一个契丹贵人在众人簇拥下,穿过人群,到得周铨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心爱的宝贝月亮无礼!”那位契丹贵人长着浓密的胡须,看不出年纪多大,他开口说道。
契丹话,周铨听不懂,不过他旁边的小姑娘却很懂,笑了笑道:“我爹爹来了!”
她说完之后,从周铨怀中轻轻一挣,然后跳下了马。虽然紫骝马身材高大,但她动作极是灵活,跳下去也只是微微趔趄,然后小跑着跑向那契丹贵人。
她一离开周铨的控制范围,周铨顿时感觉到,周围杀气凛然,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弯弓搭箭,似乎要将他们三人射死当场。
“我是宋国使臣,在此等候贵国天子,无意中遇到这位贵女,我并无恶意……”周铨叫道。
那小姑娘跑到她爹身前,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他爹看了看小姑娘,露出笑意。
“这只狐狸,是我的!”小姑娘指着那红狐叫道:“我要将它献与母妃,给母妃做一件围脖!”
她此话是用汉语说的,周铨听得心中一震:这小姑娘竟然是辽国的公主!
那么眼前这个男子,被她说是爹爹的,难道说就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
“这匹马,也是我的,我要将它献与父皇,父皇可以乘着它游猎四方!”小姑娘又一指周铨座下的马。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眼睛里都是欢喜之色。其实他富有一国,象紫骝马这样的好马,他的马厩里即使没有几十头,十几匹总是有的,可是自家女儿献来的东西,哪怕有的再多,也是珍贵的。
“这个人,也是我的,我要他给我当护卫!”那小姑娘又指着周铨道。
此语一出,周围顿时静下来,就连耶律延禧,笑声也嘎然而止。
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骑马。
只不过最后这句,小姑娘是用契丹话说的,她终究有些害羞,不敢直接说出给周铨听。
契丹此时汉化已深,象小姑娘这般,当众说要一个人给自己当驸马,确实需要不少勇气。哪怕小姑娘说的只是护卫,周围的那些皮室军、契丹贵官,还有她面前的耶律延禧,都呆住了。
然后耶律延喜再看周铨时,周铨感觉就有点毛骨悚然。
仿佛是一个老农,看着拱掉了自家白菜的野猪,正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将之做成一道菜。
“他是宋国的使臣,当不得我女儿的……护卫!”耶律延禧道。
“那就让他不是宋国的使臣!父皇,爹!”小姑娘开始发嗲。
这一发嗲,耶律延禧顿时骨头酥了,他咳了两声,敷衍道:“好好,看你父皇替你把这小子留下来!”
小姑娘终究还是有几分害羞,她骑着自己的枣红马跑了,稍远之后,周铨听她用契丹语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苍凉深情,虽然听不懂唱词,却也让周铨心生共鸣。
待小姑娘离开之后,耶律延禧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他睨视周铨:“南朝没有人了吗,为何遣出你这样的小娃娃来充使者?”
“北国寒冷,一无所有,外臣倒不想来,但据说是大辽天子钦点了外臣之名,外臣才不得不来。”周铨回应道。
此话说得让耶律延禧顿时怒了:“朕之大辽,富有四海,疆域之广,更胜宋国,物产丰茂,当世无双,你敢说朕这里一无所有?”
“陛下说外臣是小娃娃,外臣以小娃娃之心视大辽,自然是一无所有。陛下既然富有四海,想来容下一小娃娃赤子之语,应当没有问题吧。”
耶律延禧愣了一下,此前他见过许多批宋国使臣,都是著名的文学之士,舌辩极强者不少,但伶牙利齿还这么耍赖无耻的,眼前是第一位!
周铨的话里,分明就是说,你认为我是小娃娃,那么我就是小娃娃了,小娃娃说话,童言无忌,你若和我计较,就是和一小娃娃计较。
若大一个帝国的天子皇帝,和一个小娃娃计较,你不嫌丢人?
“既是如此,你这小娃娃说说,你们南国有什么是我这没有的!”耶律延禧道。
“此时正是隆冬,我们大宋京师,这半年来有一物,外貌如雪,香甜胜蜜,命之曰雪糖,正是小娃娃们最喜之零食。”周铨立刻将雪糖举了出来。
耶律延禧闻道此言,哈哈一笑,然后招手。
皮室军中,顿时有一亲卫纵马而去,片刻之后,他回到耶律延禧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锦盒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罐子,罐子内则是晶莹剔透的雪糖。
“雪糖么,我们大辽也有。”耶律延禧道。
周铨顿时哑口,他没有想到,自己几个月前才搞出的名堂,竟然就已经传到了辽国。
原本还想拿雪糖装一下的,现在装不成了。
“是外臣错了……不过陛下这雪糖,应是从我大宋来的吧?”周铨道。
耶律延禧哈哈笑了起来,他身边的辽国贵族之中,有一人驱马稍稍上前:“便是产自南国,又能如何?”
周铨眼睛微微一转,想到自己来此的使命。
“此雪糖,乃是外臣依极西番国之法所造!”他开口道:“原本中国亦无!”
此话一出,周围哂笑对周铨很轻视的契丹贵族们顿时敛住笑容。
虽然耶律延禧拿出雪糖,看起来很轻松,但实际上,限于产能,被商人们带到宋辽边界,再走私到辽国的雪糖数量非常少,到目前为止,最多也就是两三百斤。
在中京之地,雪糖价格,几乎等同于同样重量的白银,比起在汴京时的价格,又翻了二十倍以上。即使是如此,仍然有价无市,根本没有地方买去。
也唯有得了耶律延禧欢心,他才会赐下一些雪糖,每次也才不过数两。
而此刻,眼前这位来自宋国的少年使臣,竟然称雪糖是也制造出来的!
于是乎,这些契丹贵族眼中看到的周铨,就不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堆行走的白银。
“原来是你……朕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叫周、周全的南朝少年!”耶律延禧道。
“正是外臣!”
“你既是宋国使臣,不在大同驿中,为何到了这里?”又一个契丹贵族问道。
“外臣在大同驿中,与贵国萧察哥交好,随他出来射猎,不意走散,而后遇见公主殿下。”周铨不想被认为是间谍细作,虽然他其实也肩负着某些间谍细作的工作。
听得萧察哥的名字,众人都看向方才问话的那人,那人脸色一沉:“回去便寻这小子算账!”
他正是萧察哥之父萧得里底,随侍耶律延禧,辅助其处理政务,乃是耶律延禧极信任的宠臣。
“朕女儿说的事情,不可不应……这马就归朕了,不过朕见你南国人物,颇为心喜,转赐与你。”耶律延禧确认了周铨的身份,神态稍缓,毕竟这个娃娃大臣,是他点名要见的。
虽然这份要见的名单乃是萧志忠拟定,但也是经过他御批之后,否则萧志忠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而且,他对这个在大宋京师中搅起不少风雨的少年,也很有兴趣。
而宋国的皇帝赵佶,竟然真将周铨任命为使臣,派到了辽国来。
耶律延禧虽然荒唐,可一位帝王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是撬动大宋与大辽关系的一个契机。
“雪糖在大辽如今极受欢迎,周卿,你说雪糖乃你所造,不知能否将雪糖制造之法留在我大辽,朕必不吝重赏!”他徐徐说道。
“雪糖原料,产自南方,贵国所无,便是有了秘法,也造不出来。”周铨断然拒绝。
这雪糖可是一项将要为大宋赚取大量利益的商品,他怎么能随意泄露出去,哪怕耶律延禧许下重赏也不成!
但是在拒绝之后,他话风一转:“不过,外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增加贵国雪糖供应。”
周围的契丹贵族顿时都眼热起来,不待耶律延禧开口,就已经有人叫道:“怎么样才能有更多雪糖?”
“不仅是雪糖,还有许多大宋物产,都可以增加供应,书籍、绢绸、瓷器、漆器、茶叶、香药……尽皆如此!”
周铨这一路北上,寻找一切机会打探消息进行调查,这些日子与契丹贵族中踢球,更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到很多消息,所以他一开口,就是辽国最需要的宋国物产。
只说得这些契丹贵族,上自耶律延禧,下到一个普通的皮室军士,都呼吸急促起来。
八五、周铨小儿,定有办法()
郑允中背着手,在毡帐中转来转去。
大同馆有不少屋子,可是都有些失修,所以他宁可住在毡帐之中。只是毡帐虽暖,他心头却是一片冰冷。
此次出使辽国,原本以为会一帆风顺,可是因为加入童贯与周铨的事情,在宋国朝堂上引发了激烈争议,甚至远在杭州的蔡京都上书发表观点,反对童贯出使。
而周铨被加入之后,反对童贯的声音被分担了一半,认为周铨不足以为国使的声音多了起来。若不是朝中各派大佬们被周铨说服,态度出奇的一致,只怕还能吵得更久。
但这样已经耽搁了行程,原定九月动身,结果变成了十月,本来是为辽主庆生的,最后却变成了来贺春。
但到中京已经十余日了,辽主还没有见他!
最初时还可以说,辽主在冬捺钵地,没有回中京,故此不能接见,可就在方才,郑允中得到消息,辽主已于数日之前就回到中京,只不过未曾入城,而是在附近射猎,根本不将接见宋使当成正事。
倒是西夏的使臣,见到了辽主!
“得想些办法,若是因此而有损两国关系,我郑允中就成了罪人……”
想到这里,郑允中迈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