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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晓婉笑道：“张昭大人，这可是当真奇怪了。我想，最不希望我留下的人，应该就是你吧？”她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似地道，“哦，我明白了，是刚才上朝的时候，孙权对你说的，对不对？他让你来劝说我……”
张昭摇了摇头道：“小乔夫人，主公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江东现在不能没有小乔夫人。”
乔晓婉见张昭言语诚恳，他这么大把年纪了，又是如此的地位，可对自己说话却像是在哀求。乔晓婉奇道：“为什么？”
张昭苦笑了一下，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才低声说道：“小乔夫人，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小乔夫人知道我为什么依然抱病坚持每天上朝么？”
“那还不是因为张昭大人不愿放权……”乔晓婉笑道。
张昭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小乔夫人错怪我了，我之所以这样坚持，是因为害怕主公怪罪，灭我满门。”
“什么？”乔晓婉吓了一跳，“张昭大人，你在开玩笑吧？你是江东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孙权敢灭你满门？”
张昭不住地点头道：“小乔夫人啊，自从主公几年前西行出巡之后，回来就开始性情大变。他喜怒无常，一句话不顺心了就要杀人……小乔夫人，当年先主的性格你是了解的，可是先主杀人，大体上还是嫉恶如仇，有章可循的。可如今主公这说杀就杀的性格，是毫无章法可寻。张昭这些年来侍奉主公，可谓是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这话，我是深有体会啊。”
乔晓婉听了，依然不敢相信。她对当年的孙策当然知道，难道孙权现在也变成了他哥哥那样？可是孙策虽然喜欢杀人，但是他待身边的重臣都亲如兄弟，比如说周瑜……
“权势大了，时间久了，性格难免会变得霸道，这也是正常的。可是张昭大人说孙权敢灭你满门，我还是无法理解。”乔晓婉摇头说道。
张昭低下头，道：“实不相瞒啊，小乔夫人，就在刚才的朝会上，主公下令斩杀两位官员。虽然这两位官员确实有错，可是他们罪不至死……”
乔晓婉知道张昭绝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顿时问道：“张昭大人，那你让我留下来，又有何用？没准哪天孙权一生气，也把我给灭门了。”
张昭摇着头道：“小乔夫人是主公的姐姐，又对江东居功至伟，这些年来，我们几个重臣维持朝政，一遇到棘手的问题，主公就对我们大吼，‘如果小乔姐姐在的话，又何惧于此？’还有，我这些年无数次进出侯府，多次听见主公在呼唤小乔夫人的名字。”
“这……”乔晓婉想起周瑜对自己说的话，顿时有些脸红。
张昭低声说道：“所以我觉得，小乔夫人在主公心目中，是有一定地位的。放眼江东，也只有你才能为主公分忧。”
乔晓婉知道张昭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这样说，一定也猜到了孙权对自己的爱意。只是他做为臣属，断然不敢在背后妄议，所以在言语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实江东如今的状况，她一点也不想关心，当初要不是周瑜说话，她都不想帮助陆逊火烧连营。
乔晓婉只是淡淡一笑道：“张昭大人，在孙权上朝之前，我已经表明我的意思了，那就是劝说他称帝，然后我离开秣陵，绝不回来。这泱泱的江东，还是依仗张昭大人这样的栋梁才是。”
张昭见乔晓婉拒绝，双目一皱，随后身体颠了一下，“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乔晓婉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道：“张昭大人，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张昭身边的侍从也慌忙扶住他，喊道：“张昭大人……”他说着，又要喂张昭吃药丸。
张昭摆着手，挡住侍从，对乔晓婉说道：“我没有事。小乔夫人，张昭自知命不久矣，可还是希望你为了江东大局，留下来帮助主公。”
乔晓婉见他下巴上的白须都是血红，实在不忍再严词拒绝，只得轻声说道：“张昭大人，这事不急，我再考虑考虑。来人，快扶张昭大人回去休息。”
张昭摇头道：“小乔夫人，我还有话要说……”
乔晓婉劝道：“张昭大人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来日再说不迟。”
张昭苦笑了一下，道：“小乔夫人，乘现在还有一口气在，我们还是现在说吧……小乔夫人，此前我们江东与刘备在夷陵交战，可北方的曹丕却没有在当时南下，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不知道。”
“因为曹丕刚刚继位，他虽然废了汉帝，自立曹魏，可是内部却极不稳定。小乔夫人，你还记得当年的曹植吧？”张昭说着，又咳嗽起来。
第422章 四百二十一矛盾之因（）
乔晓婉看张昭的表情显然是强忍着难受，又见他执意如此，便快言快语地道：“我记得，他是曹操的三儿子，说实话，我还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她说着，不由想起了当年赤壁之战的时候，曹植正是因为自己才被曹操软禁起来。
张昭点头笑道：“不错，就是这个曹植。话说曹操尚在人世之时，曹丕和曹植就为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明争暗斗，现在曹操已逝，曹丕也在表面上顺利继位，可是曹魏政权在暗中依然波涛汹涌。因此，正当我们和刘备对战的时候，曹丕才没有腾出手来，挥师南下。如今，我们已经打败刘备，曹丕虽然也在现在南下，可是却已经失去了当初最好的机会，曹操当年兵马齐整，我们江东尚且在赤壁大获全胜，更何况现在曹魏内部矛盾重重？我觉得，陆逊大人最终获胜，只是时间上的事情。”
乔晓婉“嗯”了一声，她虽然不问政事已久，可也记得当年诸葛亮曾对自己说过，曹丕和曹植争夺储位之事，当即连连点头，笑道：“张昭大人说得不错，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北方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张昭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小乔夫人，张昭猜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还请张昭大人明示。”
张昭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站到一半，却又坐下了。乔晓婉见他坐在椅子上朝自己行礼，知道他原本打算站立后再行礼，可是因为身体虚弱，站不起来，这才无奈地退而求其次般坐下行礼。
“张昭大人，你这是……”乔晓婉越来越糊涂。
张昭低头说道：“说来惭愧，还请小乔夫人原谅，这些年来，我冒充小乔夫人的口吻，与曹植秘密通信。”
“什么？”乔晓婉惊道，她知道张昭是个文学家，要想冒充自己，与曹植联系，这对他而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只听张昭继续说道：“当年周瑜去世后，曹植曾给你写信，询问你的状况，字里行间尽是关怀之意。因为你在守孝，所以这封信被我拿到。”张昭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乔夫人也知道，当时我们有些误会，我就想知道你和曹植到底是什么关系，以便将来做为武器，用来攻击你……”
乔晓婉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禁有些愤怒：“张昭大人多虑了吧，我和曹植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的关系。”
“是，是……我冒充你，与曹植通了几次信之后，才知道他是对你单相思，而你对他并无什么意愿。可是，因为曹植什么话都在信里说，我才知道了他想与曹丕争夺高下的意思，这对江东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张昭抬起头，语气渐渐加重。
乔晓婉冷笑道：“张昭大人啊，周瑜去世之后，我就决心不问世事，即便我和曹植通信，又关江东什么事？”
张昭因为心里有愧，自然对乔晓婉的态度无话可说，他只是解释着：“江东最大的敌人，自然是曹魏无疑，而曹魏内部有矛盾，这对我们江东而言，当然是件大好事。此前荆州刘表二子争斗的事情，小乔夫人没有忘记吧？”
乔晓婉点了点头，听张昭继续说下去道：“我获知曹植的想法后，便以你的名义，秘密调配金钱、粮草、军械等，暗中支持曹植，并用你的口吻，鼓励曹植在条件适当的情况，把曹丕扳倒。”
“你……”乔晓婉被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她虽然知道张昭这样做有些卑鄙，可是他为了江东，自己即便不高兴，也无法指责他。
张昭又低下头，面带愧色地道：“小乔夫人，我知道自己的手段过于……呵呵，可是这确实对江东有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刚才我们说过，江东在与刘备对战的时候，曹丕为什么没有乘机南下？那正是因为曹植用自己的势力与曹丕对抗，从而分散了曹丕的精力。这样，江东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乔晓婉明白了，她长吸一口气，笑道：“真没想到，我人不在秣陵，却也能间接地影响着江东。”
张昭也跟笑道：“这才是小乔夫人的魅力所在，我今天把这些话告诉你，就是让你知道，江东不能没有你。这些年来，我暗中支援曹植的物资不计其数，只待曹植羽翼丰满，北方就可以建立起一个与江东友善的政权。”
乔晓婉点头叹道：“都说周瑜是江东第一智士，可是张昭大人的布局，也不亚于周瑜啊。”
张昭笑道：“小乔夫人过奖，张昭不敢。”
乔晓婉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道：“难得张昭大人对我开诚布公，我们借此机会，索性也把话说开吧。其实周瑜生前，最大的遗憾和不解就是他与张昭大人你有了矛盾。小乔记得，当年孙权刚刚继位的时候，你和周瑜共同进退，不仅帮助了江东渡过危险，还一起让江东逐渐地走向上了正轨。那个时候，你们团结合作，精诚无间，江东上下齐心协作，努力向前……说实话，我非常怀念当年的情景。可是后来，张昭大人为何执意与我和周瑜过不去，你和文臣一派处处与我们为难。而许多有利于江东的决策，都这样在无休止的内耗中，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我和周瑜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张昭大人的地方，还请张昭明示。”
张昭听了，长叹一声，道：“这是因为鲁肃，鲁肃本是我文官派系培养出来的杰出人才，可是周瑜他却把鲁肃拉到了他的军方派系。也怪当年我的胸怀不够坦荡，文人嘛，总是一副酸性……我总觉得，我自己的人，却被周瑜硬生生地抢走了，甚至还认为，周瑜把鲁肃带起来，是想让他顶替我的位置。这事直到周瑜去世后，才有了答案。周瑜的本意是想让鲁肃接替他自己的位置。”
乔晓婉摇头道：“张昭大人，周瑜当时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更没有考虑让鲁肃顶替你的位置，他只是为了江东，绝无半点私心。”
张昭笑道：“故人已逝，当年的事情，现在应该可以翻过去了。小乔夫人，我希望我们还是像当年一样，共同为江东出力。”
第423章 四百二十二间接软禁（）
乔晓婉在与张昭会谈之后，看着他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的离去，心里不禁百味杂陈。这个曾经对自己恨之入骨，自己也曾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怕是已经走在人生的暮途了。
她没有责怪张昭冒充自己与曹植联系的事情，就像张昭不再在意当年鲁肃的事情一样。许多过往，都在时间的催促下，一点一滴地走向烟消云散。
当天晚上，乔晓婉并没有等到孙权的接见，她只是被安排在侯府里的一处宫殿里，孙尚香住在外室，她则住在内室。
乔晓婉以为，孙权只是批阅奏章，事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也是正常的，毕竟，当年她做为临时江东执政的时候，日理万机的感觉她深有体会。可是，一连十几天过去了，孙权依然没有要见乔晓婉的意思，这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更让乔晓婉感觉到不对劲的，还有她以前的江东故交们。这些天里，步夫人等人都说自己有各种事情，从而推脱与乔晓婉见面。乔晓婉开始时并没在意，可是时间一久，她难免怀疑起来。单拿步夫人来说，以乔晓婉和她的交情，两人这么多年没见，步夫人若知道乔晓婉回来了，定然应该推掉所有事情前来相见。可是现在……
尽管如此，乔晓婉在孙尚香的帮助下，还是得到了一些侯府内的消息。她印证了张昭对自己说的“孙权喜怒无常”之语，也知道了在当今的江东后宫里，潘夫人的地位要远远超过步夫人。不仅如此，潘夫人生性嫉妒，诡计多端，把江东的后宫闹得鸡犬不宁。孙权的二夫人王氏就是被潘夫人陷害，含冤入狱。同时，潘夫人在这些年里无数次地想要陷害步夫人的儿子孙登，只是孙登在朝堂上有陆逊、步骘、顾雍等数位权臣联手保护，才免遭于难。
当乔晓婉得知这些权臣的名字后，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