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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实话,兵卒们也有家人子女需要喂养,郡守府一直死死守着粮仓不放,他们自己饥一顿饱一顿也就罢了。家人却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而且城中纷乱,军卒们也是人心惶惶,大多都想跑回家里去瞅瞅。
到此,刘武周和王仁恭间的较量。已经完全集中在几个马邑大仓上了。
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其实都没有的选择余地。
太守王仁恭根本不敢开仓放粮,马邑粮仓中的粮食,没有多少了,开仓无济于事,很可能会立即激起暴乱。让没抢到粮食的百姓将矛头对准郡府。
刘武周也没有选择,他只能顺势而为,放粮于百姓,然后再谋其他。
其实,最终决定胜负的关节所在,只在于两个人的年纪。
王仁恭老了,再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亲自去安抚军将官吏,甚至操劳之下,足迹已经无法到达郡府之外。
而刘武周正值壮年,正精力弥漫的指挥者手下,并随时准备亲赴要害。
这样一来,他们各自给予手下人等的信心完全是两个模样,这才是成败的关键所在,如果王仁恭年轻个十岁,他完全不会给刘武周这样的可趁之机。
可现在不成了,只过去几天,优势便成劣势,而劣势很快即将转变为崩溃,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民变即将到来。
于是,纷纷到郡府请令的人们,迅速变得少了起来,在很多人看来,垂垂老朽的王仁恭,并非一个值得信赖的官长。
与其和他绑在一处,接受满城百姓的怒火,不如赶紧回去,守住自家门墙要紧。
郡守府后宅中,马邑太守王仁恭披着披风,出神的瞅着院中那颗老树,咳嗽声一直在伴随着他,他的身体也在春寒中,不停颤抖着。
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个时候,没人知道这个老人在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们没有去想功败垂成的马邑乱局,也没去想那个自己从东都带来的马邑郡尉到底有多可恨。
他眼前浮现的是,家乡的蓝天碧水,青青山峦,想着那些儿时的玩伴,还有新婚之夜,已经逝去多年的老妻的娇颜。
随即,他痛苦的弯下身,狠狠的咳嗦了一阵儿,直起身子挥手推开上来为他捶背的老仆。
喘息着吩咐道:“去,告诉王盛他们,不用守着郡守府了,去打开四城城门他们也不必回来了,都回家去吧。”
“嗯,告诉他们,不必来见我,我的家小都交给他们了,能保我家小无恙,就是忠心,不必在这里一起等死……”
“快去。”
老仆欲言又止,最终掉头走了。
不久,老仆回转,身边跟着两个身形高大的护卫,默默站立到不远处。
王仁恭瞅了瞅,也没说什么,到了这个时节,还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必定已经存了死志,他们肯定也都明白,不会再像当年一般,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护着他冲出去了。
“家主,这里冷,您的身体……还是进去歇歇吧。”
王仁恭笑笑,没说话。
老仆又道着,“家主此举,活人无数,将来必有福报……像那刘武周,擅兴乱事,之后城中必定死伤无数,此贼死后,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显然,老仆对刘武周已是恨之入骨,临了还不忘发下恶毒的诅咒。
王仁恭呵呵笑了起来,接着就又是一连串的咳嗦。
“莫要说笑了,成王败寇而已……你再跑一趟,去跟陈大郎说他率兵回雁门去吧,莫要陷在城中,回去就跟陈贤弟说,王元实感他相助之恩,多年情谊,无以相报,只愿他能审时度势,莫要学我一般,还想着挽大厦于将倾……”
王仁恭这已经是在安排后事了,大势已去,冷清下来的郡府就是明证。
打开四门,不过是给一些愿意出城的人们一条活路而已,城中暴乱一起,谁死谁活,都看天意,红了眼的暴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王仁恭也不是没见过。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乱事。
暴乱过后,马邑城里还能剩下些什么呢?刘武周之辈,定会聚集丁壮,再兴战事,乱军由此而生。
作为一地守臣,他王仁恭可谓是一败涂地,上对不起君王信重,下对不起这一地百姓,在他的理念而言,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忠臣,有可悲之处,却也不是没有可敬的地方,作为大隋最后一点余烬,也在即将熄灭之中了。
而此时,马邑郡尉刘武周和凄凉的王仁恭正好相反。
他的左膀右臂黄子英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满脸兴奋之色的告诉他,大事就在当晚,以举火为好,冲入郡守府中,杀了王仁恭那老匹夫,转头就能以王仁恭的人头聚众而起,将散处几处大仓的雁门守军围歼在城中了。
听了这个消息,刘武周立即披挂整齐,他非常愿意亲自带人去郡守府,看看王仁恭临死之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是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呢,还是痛骂不休,死的刚烈一些呢?
那都没什么区别了,一刀挥下去,曾经高高在上,不将他放在眼中的王老匹夫,只能人头落地,伏地就死而已。
接着,又有人来报,说马邑城的四门正在打开。
这个时候刘武周有点焦急,王仁恭这是要逃走了吗?
接着又有盯着粮仓的人来报,王仁恭从雁门借来的那些兵卒,放弃了守卫粮仓,正在聚集当中。
刘武周有点慌了,这和他的剧本明显不太一样嘛,这是要去守卫郡府?还是护着王老匹夫出逃雁门?
不管哪样,他现在想阻拦还真就不成。
被王仁恭和刘武周折腾的乱七八糟的马邑城,在这一刻陷入了很诡异的平静当中,当一群百姓试探着粮仓之地,撬开仓门……
马邑城整个便都疯狂了起来,百姓们可不管那两位有着怎样的算计,他们只知道,粮仓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抢粮才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第276章赶到()
马邑城的暴乱提前了。
四处的粮仓四敞大开,城中的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已经渐渐陷入疯狂之中,再老实的人,在从众心理的暗示下,也跟着红了眼睛的人群在往粮仓出奔跑。
抢粮,一般来说,都是暴乱的第一个明显特征,然后才轮到杀死官吏,等闹的一地狼藉之后,人便迅速转变成为“义军”。
自古以来的民变的过程,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有着既定的步骤,却又同样的混乱不堪。
其实,光抢粮两个字中,便透着无尽的血腥,抢粮可不是放粮,没有秩序的百姓,在几处粮仓大门之前,很快就陷入了一团混战。
先还是拳打脚踢,挤向仓门,一心想要弄点粮食出来。
然后就是扛着粮食出来的人被围住来回抢夺,最终,红了眼睛的人们终于拿出了武器,没头没脑的厮杀了起来。
无数人倒下,无数人再挤进去,歇斯底里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人们的心智,只不过小半个时辰,几处粮仓就都成了战场,谁也别想平安的从粮仓中拿出粮食。
本来珍贵的粮米,散落在地,被人们踏入泥土,沾染上鲜血,却没人有所顾及。
四城大开之后,官吏们带着家小落荒而逃,幸运的,能够一直冲出城去,倒霉的,在路上被暴民围住,皆无幸免,佰渡亿下嘿、言、哥免費無彈窗觀看下已章節
男人的惨叫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嚎声混杂在一起,成为这场乱事的音符之一。
有些恶徒则趁机结成团伙儿,在城中四处游荡,抢掠****,无恶不作。
很快,乱事就蔓延到整个马邑城。
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联结在一起的,不久,各处便有烟柱升腾,那是作恶之人心理作祟,不愿看见自己做下的恶事彰显于人前,所以便点燃了房屋,下意识的想要消灭罪证。
乱事起时,必有因由,但马邑城的乱事,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彻底失去了控制。
两位军政首脑,联手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罪恶火焰,却谁也没能将节奏控制到自己手中,于是,和其他地方的暴乱不同的是,这么进行下去,马邑城百姓的伤亡人数以及残酷程度,也必将大大超出人们的想象之外。
而此时,煽动起这场乱事的马邑郡尉刘武周,正满头大汗的带着聚拢起来的几百人,匆匆赶往郡守府外,想和黄子英的部下们汇合。
沿途街道之上,人影乱窜,各种各样的声音,纷纷传入耳际。
刘武周也是心中惶惶,这样的情景,同样也是他不愿见到的,以他的才具,根本不知道最终该如何平息这场祸乱。
实际上,现在他只知道一点,快点聚集起更多的人手,别让旁的什么人赶在他前面,那样的话,可就彻底坏事儿了。
到此,他对马邑太守王仁恭也是恨之入骨,若非这老匹夫又使手段,城中怎么会现在就乱起来?
这几百背刀挎剑的汉子,自然没有什么人敢于招惹,还不断有人试探着尾随过来,于是队伍人数越来越多。
这显然就是暴民头领诞生的一个过程,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此时此刻彻底主宰了马邑城。
………………………………
不断有人背着行囊,从马邑城中逃出来。
马邑功曹王禄出来的晚了一些,没办法,他府邸周围,都埋伏着马邑郡尉刘武周的人手,他在得知城门大开的时候,比许多人都快的意识到了不妙。
马邑城中的情势,他非常的清楚,即便城门不开,其实他也打算在最近一两日内出奔去晋阳了。
民变在即,不能久留,这就是王功曹的判断,甚至于,他还厚道的去知会了几位好友他们有所准备。
所以,在听闻城门大开的时候,他立即命人再草草收拾了一番,根本没去管什么太守不太守,别驾不别驾的那些上官,便带着两个宠妾,召集起了早已整装待发的府中家丁护院,涌出了府门之外。
接着便是两场混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群人,拦住了他家的车马,二话不说,上来便给扈从们交上了手。
王功曹能带人冲出来,不是因为他的扈从有多勇猛,也不是他们有多忠心,更非王功曹指挥得当,只因为拦路的人没什么章法,人数也少了一些。
才让这位马邑城中的高官之一,狼狈的躲过了堵截,本来是要出南城的,慌不择路间却跑到了北城门这里,出了城。
躲在马车中的王功曹,此时已经被颠的七晕八素,搂着两个同样眼睛里画圈儿的小妾,抖着身子泪流不止。
直到他的心腹掀开了帘子,告诉他,已经出城了。
王功曹愣了半天,才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回望了一下马邑城高大的城门,恍惚间,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幸福感,就彻底了包围了他。
他没注意到,城门口不住涌出的人群,也没注意到大人孩子们的哭叫声,所以他更不可能注意到,北方远处,一些黑点已经在那里逡巡良久。
他自己也想哭叫几声,来宣泄心中的恐惧和庆幸,但理智迅速的回归到他的身上,匆匆的便开始吩咐已经剩下了一小半儿的从人们,赶紧离开这块险地。
自己也回身爬上了车辕,车厢中虽然有他一直非常暖玉温香,但那里面也太过气闷了,不过在车辕上透透气。
可还没等他在车辕上坐安稳,有人便惊呼了起来。
王功曹已经禁不起惊吓,身子马上颤了颤,顺着声音望过去,有人在向北方指指点点。
周围逃出来的马邑百姓,和车队,也都停了下来,人的目光,都在望向北方,不远处,有人从马车中钻出来,爬上车顶。
这个人王功曹认得,是兵曹的一个小吏。
这厮在车顶上愣了半天,脸色迅速的转为苍白,随后,便疯了一样从车顶上跳下来,抽出腰刀,几刀下去,便将拉车的马匹解放了出来,翻身上马。
嘶声向扈从们吼叫着,“是骑兵,是骑兵,快走快走。”
不谙战阵的王功曹被他吓了一跳,可这些日子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了,他已经好几个晚上不曾睡的安稳。
所以,他的反应很迟缓。
然而,很快,他也就察觉出了异样。
隐约间,隆隆的闷响开始传来,地面也开始了轻微的抖动。
王功曹木然的向北边望过去,那里有一片烟尘久久不落,随即,一条黑线出现了,并迅速变的清晰起来。
聚集在北门处的人群,轰然间做鸟四散。
马车也在移动,并沿着城墙开始奔跑。
但为时已晚,一队队骑兵西边儿,东边儿。
天地间也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