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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个志向的人,今时今日也不会坐于此间座上。
李破笑了笑,声音清晰而又稳定。
“这件事呢,我没有跟你们商量的意思,也不想听什么建言,入主代州之时开始,我便已思量至今,心中已有定计,不会为旁人所左右。”
众人闻言,皆都愕然。
话里面不容置疑的意味,谁都听的出来,而自李破起兵以来,除了军事之上,在政务上他很少有独断专行之时。
此等大事上……却显出了自专之意,
众人相互对视间,不满谈不上,可出乎意料却是一定的了。
陈孝意作为众人之首,先就拱手道:“总管雄才大略,非吾等所能及,既有思量……不知总管其意若何,吾等恭听便是。”
李破笑着微微摆了摆手,语气也很轻松。
“雄才大略可谈不上,诸位皆乃我倚重之人,今日这么说,只是因为心有定计之下,不想听到些言语,左右旁顾之下,徒乱人意尔。”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其实已是有所预感。
果然李破道:“不瞒诸位,北上归来时,我本有意挟大胜之势自封为晋国公,并州总管,可后来想了想,觉得时机并不恰当。”
说到这里,李破语气渐转幽然,权力的味道在他身上越来越浓。
“如今世上,称王者几许,称帝者几何,可细观天下诸侯,名不副实者比比皆是,窦建德称帝了,其人从山东杀入河北,在满目疮痍间称起了帝王,嘿嘿,他的皇位……能坐得几时呢?”
“河南的李密称王了,门阀子弟受尽大隋恩惠,几年间阻挡运河河南沦为焦土,他的王位透着腥臭的气息,若我有便,必斩此人还天下一个公道。”
“王世充缩在洛阳城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间又有几个人会去听他指手画脚?此人应该很快就要登上皇位,可在旁人眼中,也不过一冢中枯骨尔。”
众人听着一个个反王的名字从李破嘴里蹦出来,惊讶过后心中渐渐振奋了起来,论及天下英雄,给出的评语都不高,却显露出了这位的气魄。
虽说言语略显尖酸了些,可深想一下。
这位从云内起兵,屡却突厥,连突厥汗位都被他影响到了,如今更是据有并代两州之地,兵强马壮不说,又能爱民如子,却是已经具备了点评天下英雄的资格。
王绮文不加点的在那里记录着这些话语,手都有些抖了,也写出了她自称为南园主人之后,最丑陋的字迹。
可她心中,逐渐升起了几个字,英雄豪杰,而且越来越清晰。
她下意识的记录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煮酒论英雄的故事,那是怎样的一种,怎样的一种心境,怎样的一种恢弘,怎样的一种气魄,好像都要凝注在厅堂中那个人的身影之上了。
李破略略说了几个著名的,如今天下的草头王太多了些,他没那个耐心一一拿出来数说什么,而且,他也漏过了李渊。
当然,这也是他头一次当众明确的流露出想要与天下豪杰相较的心思,好像不知不觉间,众人皆已屏气凝声,更助涨了他的威势。
“人们都说,称王者,必有王气,王帝者,必有皇者之气随身,在我看来,多为无稽之谈,我以为所谓王者之气,看的其实就是地势民心。”
“占据长安的李渊,便有皇者之气,改旗易帜,修订官制律法,与民休息,旁人所不及也,而反观于我,并代两州还只一隅之地,别说皇者之气,便是王气也是不足与论。”
“所以称王未免可笑了些,天下间那么多人沐猴而冠,不过是在等着旁人去取其首级罢了,我若此时称王,与他人何异?”
“所以,今日之后我治下再有敢议称王之事者,我必重处其人,什么时候时机到了,自有王侯之位等我坐上去,徒自称王称霸,不过是笑柄而已。”
说这些话时,李破狠狠盯了宇文歆几眼宇文歆垂头不语,心惊肉跳了半天。
众人沉默良久,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不管说的多,多有气魄,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是嫌自家地盘太小,人口太少,和王位皇位什么的不相称而已。
大部分人都悄悄松了口气,他们怕的不是这个,怕的是这位说出什么忠于大隋,要扶保大隋幼主什么的话来。
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那连挟太子以令诸侯都算不上,也就落在了下乘。
若是那般,恐怕这里大多数人就都要想一想,之后该不该跟着这位走下去了,太蠢的人只会带着大家掉脑袋,给不了大家所要的东西。
苏亶头一个抚掌道:“总管之气魄,遍观如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及?吾等能附于翼尾,实乃幸事也。”
宇文歆自然不会落后,之前他是想将李破推上王位的人中心思最切的一个人,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李唐降人嘛,想在此事之中立上一功,顺便稳固自己的地位,毕竟晋地大部分还是李唐的地盘。
之后往来相拒是难免的事情,作为李唐降人中最受重用的一个,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自然要做的更多,才能得到扎实的信任。
为此,他甚至不惜将身家性命全都绑在李破身上,放手一搏之意再是明显不过。
所以,此时此刻他就需要为之前所做的所说的进行补救了,没办法,冲在最前面的马儿却被骤然拉住缰绳,总要产生种种不适。
“总管深思熟虑至此……啧啧,下官鼠目寸光,之前多有谬言,如今想来实是汗颜无地,还望总管恕罪。”
警告已过,李破大气的摆了摆手,“好了,我意已决,不用多说什么,我可还指望诸位能同心协力,将那王位推过来呢。”
李破说了几次其意已决的话,旁人还能说什么?
而且,李破话语之中的进取之意从没有如此强烈过,这是一种令人非常安心的力量,更无志向太小的忧虑。
众人神态间都很是轻松,甚至于不约而同的在想着,晋国公啊……那抚有晋地之后,晋王之位岂非就在眼前了?
而据有晋地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长安啊,没听出来吗?那里皇者之气可是非常的足呢。
嗯,可惜无酒,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为这一席话好好喝上几杯了。
李破再次拍了拍桌案,道:“第二件事,明年我将挥兵南下,所以这个年关就都闲不下来了,出兵多少,以谁为将,都由左右卫府商议,可粮草辎重之事,却要各位善加筹措,所以,我想借此难得的机会,问一问诸位,各人所属之事,有何碍难之处没有?”
这就是比较正常的节奏了,也在大家预料之内。
三个太守都在此间,也不用什么自吹自擂,寻常政务也不用拿出来一一叙说,没那个功夫,也不是禀报政务的时节。
堂中众人都能拿得住重点,明年战事,需要后方安定,而粮草筹措上则不用大张旗鼓,从雁门楼烦调粮到晋阳是一定的了。
这些事情,大家一直都在,属于驾轻就熟的范畴之内。
那就一个个来吧,U看书(ukanshu.om)先就是陈孝意,略略说了说并州治下的情形,大军粮草军械的囤积,发放,甚至于大群的战马该在哪里聚集,他都了然于胸,说起来条理清晰,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接着就是王庆,然后才轮到宇文歆和苏亶,最后是温彦博。
这里面也不可避免的夹杂了他们自己的政绩。
等众人说完,就是相互协调的问题,实际上也不用这么费事儿,并代两州聚集大军出征是非常快的。
可这次商议的象征意义也是不可忽视的,因为之前出征,代州军耗费极低,选择的也是仗着骑兵兵锋犀利,来去如风,而速战速决的模式。
现下便有所不同了,向南边儿用兵,步军就将显露出其作用,那么粮草辎重等事便也不能轻忽了。
于是,之后的战争模式也将不同,需要,也更有条理的后勤保障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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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聚议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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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件事,事关钱币,前些时我也问过诸位,和宇文太守说的差不多,都说是国之大事,无有良策,还是铸币以解其急。”
“其他先且不提,宇文太守上任伊始,便能事先察之祸端,并奏报于我,专心治政,卓有才干之处,值得赞赏称道……”
说到这里,李破笑着向宇文歆点头示意,“应得之奖赏,我必不吝惜,还望诸位共勉之。”
宇文歆当即起身,连连逊谢,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算是完全放到肚子里去了,至于奖赏是什么,他还真不太在意。
他已经任职雁门太守,按照如今情势,加官进爵不太可能,最多也就是赏赐一些金银布帛或者是山林土地。
对于出身宇文大阀的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而如果是他没去雁门之前,可能会想入总管府幕府参赞,现在嘛,除了已居太守之位外,他已经挨了好几棒子了。
这位总管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颇有心思莫测,无可揣摩的嫌疑,那么也就能说上一声伴君如伴虎了,远不如安心做他的太守。
李破压了压手满脸喜色的宇文歆安坐,这才道:“此事颇有繁难,所以我招了苏太守来,苏太守乃名门之后,家学渊博,对此事当有真知灼见。”
苏亶早已准备多时,站起来先是谦逊了几句,才在李破示意下重又落座。
他沉吟片刻先就说道:“铸币不可取……”
“前秦一有天下,
钱币遂归一统,到如今已过千载,期间币制多有鼎革,不需一一细数。”
“到得如今,币制已有一定之规,前人心血所聚轻易改动不得了……”
“开皇五铢能行于天下,非是无端,钱币必发于中央,私铸钱币者斩,而钱币制式,重量等,无一不细做考量……如此种种,用有多年,便于商事买卖,为天下人所称许。”
“而大业初年之铸币,事起仓促,之后很快便有白钱之称,百姓拒收者比比皆是,在长安,有时还可听闻,一五铢可换两三文白钱之事……诸位贤达肯定深知其中情弊,也就不用我细说了。”
“而说起今日之事,我细思良久,如总管真有铸币之意,以如今并代两州之物力,发行新币肯定不成,粗糙之余,一旦百姓拒收,后果将难以设想。”
“那就不如仿造开皇五铢,可这么做,下官也不看好,工匠,铜铅等物都要齐备,而欲发行钱币,也需名份……所以,下官并不主张铸币,事倍功半不说,如引起币制混乱……”
此时苏亶摇了摇头,其意不言自明。
其他人都没什么,有的还频频点头,觉着苏亶说的很有道理。
可宇文歆皱眉听着,却很想说上几句进行驳斥,毕竟铸币之意是他提出来的,此时被人当众批的体无完肤,他脸上怎么能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声儿反驳了。
一来呢,苏亶的家世确实有着让人信服的道理,人家世代掌管度支之事,在这个上面与其相较,说不定就要闹个灰头土脸。
二来呢,很显然,苏亶被招来晋阳,就是解决钱币短缺的事情,而其人跟随李破日久,比他可是要受任重的多了呢。
苏亶说了一大段,一边组织着之后的言辞,一边捏起茶杯饮了两口,见无人反驳,心中略有得意。
李破终于点头,笑道:“苏郡守所言有理有据,不愧苏氏后人,若有良法,尽管明言无妨。”
苏亶拱了拱手,经过之前的缓冲,他的信心终于来到了巅峰,这里数他最年轻,资历也最浅薄,要说不紧张,那就是胡扯了。
而名门望族子弟的自尊心是自小培养出来的,自信心嘛,却正是在这样一场场的演讲以及政军两事之中磨练出来的。
“此事不难,下官有两策应之……”
好吧,听到这个,李破当即就腻歪了一下,好好说人话不行吗?非要弄的这么……让他当即想起了隆中诸葛的故事,哼,文人就爱故弄玄虚。
“一个就是换币,如今除我并代两州之外,粮价高涨已至闻所未闻之境,只需区区粮草,牛羊,便可换钱无数,若能运粮入河北,想来窦建德等人定然欢欣鼓舞,区区钱币于其皆乃无用之物。”
“稍有易换,便可解我燃眉之急。”
嗯,这属于剑走偏锋的主意,和度支之事并无多少关联。
不用其他人说话,李破就微微摇了摇头,心说,这主意可不怎么样,他东挪西凑的,才勉强让并代两州的人们不缺吃的了,可要说有多充足,像李密王世充两个那样不管不顾的只专心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