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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到了这会儿,他觉着这场战事还不好说。
突厥人就在李定安身后,若趁其南下之机而攻代州,他们必然也会顺势击之,战局立马就能扭转过来。
即便突厥人不来,这样的骑兵军伍野战自然得力,可攻城嘛……
唐军只需节节抗之,在险要之处设伏围堵,再多的骑兵也无用武之地。
不管城内唐军上下怎么想,这一晚并代大军在十里之外扎营,拉开了一段老长的距离,相互遥望之间,唐军更无一点出城的想法了。
十里不算远,
可对于步兵而言,却是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了。
骑兵在这个距离上,轻轻松松就能堵住你的退路,并将你围杀在旷野之间。
也就是说,距离一旦拉开,骑兵对于多为步军的唐军来说,威慑力不降反升。
甚至于对面骑兵的动向,都很难掌握了。
这一晚,大军草草扎下营盘,李破顺便将罗士信和王智辩叫过来,训斥了一通。
两人作为前锋主将,轻敌之意显露无余素来谨慎,不愿在战争中失去半分主动权,也不会给敌军一点可乘之机的李破,恼怒非常。
和当年似的,拍着罗士信的脑袋就骂上了。
以凶猛狂暴而著于军中的罗士信,在这位大哥面前像一只绵羊一般躲也不敢躲上一下,大脑袋越垂越低,好像要从粗壮的脖子上掉下来一样。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位前锋主将灰溜溜的出了中军大帐,王智辩小心的回头望上一眼,心有余悸,心里还念叨一句,好在没将他们两个前锋给换了,不然的话,丢人不说,想要借此战开府建牙的野心岂不也就成了泡影?
他当年差不多就是雁门郡尉,只是被太原留守李渊那厮压住,缺个实封而已,如今的他却成了楼烦郡尉,可谓是越混越回去了。
可现在看来,郡尉再进一步,也就是开府了。
当然,在并代两州这个“小”地方,和隋时通常意义上的开府截然不同,开府就意味着位于众将之上,手握军权。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开的就是大军府,并非平常赏功说的开府建牙。
自尉迟恭,步群开府之后,军中将领们都不错眼的盯着呢,军府肯定不止两座,就看谁有那个本事继之以后了。
而这一步拉开,也许就是一辈子的距离,一辈子的功业,作为种子选手之一的王智辩,怎么可能不争上一争?
他资历上完全没问题,才干上也不让于人,唯一有些欠缺的可能就是投效的晚了些,不如那些云内出来的人跟总管亲近。
像尉迟恭和步群,当年皆属籍籍无名之辈,如今就都领先了他一步。
没什么好说的,回去营中的一路上,王智辩都在试图劝说罗士信之后找个机会,代他在总管面前说说好话。
罗士信从来没那么多的想法,被他说的烦了,当即瞪起老大的眼珠子,“老王,你也别唠叨了,俺家哥哥真的发火儿的时候从来都是笑着的,这次你看他笑没笑?”
“咱们也就是犯了点小错,担个什么心?过后斩下几个脑袋送过来,比什么话都管用,老王,今晚咱们得用点心,赶紧安顿下来,不然……哥哥说不定又要叫咱们过来了。”
别说,远近亲疏就是不一样,像罗士信对李破的心性就把握的比较到位,王智辩却只能在旁边听着。
第二天一早,大军就在唐军眼皮子底下分兵了。
一队队的骑兵绕城而过,向西南的雀鼠谷方向挺进。
李破没想着围城打援,他现在只想先拿下介休和雀鼠谷再说。
这是晋北通往晋南的通道,算不得什么要隘,可先掌握在自家手里,他心里会踏实许多。
唐军眼睁睁的看着,都明白敌军怕是派兵去雀鼠谷驻守了,援兵……还能到吗?
唐军的士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渐渐消磨,已经立成大寨的敌军并没有半点攻城之意,连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
并不是说没有声音,而是残酷的战争迟迟未曾来临。
这让唐军将领们既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
欣慰的是不用面对这些并代两州边地的彪悍士卒了,自家的伤亡也能小一些,失望的则是,不能在城池之下,消耗这些骑兵的兵力,为之后两军征杀创造胜利的机会。
唐军开始粮草了,李仲文觉得,敌军围城不攻,也许是想城中粮尽?
三万唐军在这里驻扎了半年了,粮草还真就不多,围上个半载,唐军就得都饿死在介休城中。
姜宝谊和他想的大致差不多。
而张伦却在唱反调,三万骑军……应该是倾巢而来了,围上半载?见鬼了,你道敌军不需粮草,只吃泥土吗?
争论了些时候,三个大军统领,大致上又算是不欢而散,之后三人各守城墙,再没有一起商议过军情。
实际上,久经战阵的张伦,在大军征战的经验上,确实非是其他两人可比。
在并代两州骑军到达后的第四天,步军终于赶到了介休城下。
六万大军,加上押送的粮草,驮车,浩浩荡荡而来。
又在城墙上远观的李仲文,这下腿都有点软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了,而是他根本没去想,并代两州能够拼凑出这样一支大军出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敌军对你知之甚详,你却对敌军一无所知的时候,战争会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犯下的错误到底有多严重。
无疑,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用两三年的时间,像辛勤的蜜蜂一样,不停歇的进行各种积蓄的李破,终于张牙舞爪的走出了晋阳。
将震惊和恐惧带给了他的敌人。
这一次与其说是与敌相战,倒不如说是练兵,以三万唐军为攻击目标的大练兵,切断其后援,孤立其城池,他要让步军在这场战事当中得到经验,甚或是教训。
就像如今所向披靡的代州骑兵,在历次战事当中磨砺了刀锋一样,他要将步军放在介休唐军这块砧板上,磨上一磨。
再多的演练,也不如一场真正的攻城战来的结实恰当,的强军都是从战争的硝烟中走出来的,之前如此,之后也是如此。
这一次,没再跟唐军客气,步军陆续穿过骑军大营,进抵介休城下。
几乎是一整天,介休城下都是沸反盈天,边地强壮粗糙的步卒们,扛着早已准备好的木料,在城下筑营。
规规矩矩的大营在唐军眼前渐渐成型,高高的寨墙几乎能和介休城头遥遥相对,拒马,壕沟一样不少。
步卒挥汗如雨,在两翼骑兵的保护之下,肆无忌惮的在介休城下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间,介休城北边和东边的旷野之上,点点篝火燃起,好像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一直蔓延到远方。
介休城内的唐军彻底安静了下来,士气同样跌到了谷底。
人都明白,他们被围在了介休城中,介休已呈孤城之势,他们的背后,从介山一直到太岳山沿麓,再到雀鼠谷,都已是并代骑兵的天下。
这要是晋阳坚城,三万唐军足以让十数万乃至二十万敌军裹足不前。
可这是介休小城,龟缩在方寸之地的唐军,人数再多一倍,也无法改变城池太小,城墙不高,城门不够坚固等等的不利之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勇气正在唐军军卒们心中流逝。
先声夺人的并代大军,ww.。)其实还未曾攻城就已占据了先机。
这个时候,张伦的建议再次浮现在了李仲文的脑海当中,是啊,要是先撤向雀鼠谷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尤其是战争当中,付出的代价会加倍的沉重。
李仲文越是后悔,他越不愿见到张伦,只是跟姜宝谊商量了一下姜宝谊率兵死守东城城墙,之后只是派人传令给张伦,令其在南面城墙驻守,无故不得擅离。
而在城下,并代大军的中军大帐已经悄然前移到了步军军中。
李破在晚间传令各部军将到中军议事,战争的角终于清晰的奏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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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降意()
“姜宝谊乃将门之后不假,可此前没听说有多大功绩,如今以介州行军副总管之职,率兵驻守介休东城,宇文镬……”
“末将在。”
之前大军进退有序,都是卫府以及总管府之功。
而临兵布阵,该用谁不用谁,还得李破说了算,也皆都以探报为依据,商议一番之后,李破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开始下达军令。
“士卒需要休整一日,后天早上,我令你率兵攻东城,先且试探一番,看看姜氏后人是不是名副其实。”
“末将遵令。”
“张伦此人乃雁门旧将,投唐之后倒是战功颇著,屡有所闻,其人守南城,不需强攻,步群……”
“末将在。”
“其他各部攻城之时,你率一万骑军充步卒,列阵城南,牵制张伦部其无暇应援其他各部。”
“末将遵令。”
“李仲文,门阀子也,祖上乃西魏上柱国李弼,高门大阀……哈哈,我喜欢这样的对手,陈圆,尉迟信。”
“末将在。”
“后天你们两个领步军主力,攻介休北城,先看看这位介州总管有没有领兵之才吧。”
“末将遵令。”
军令陆续发下,
不多时众将便纷纷散去。
相比骑军的自信满满,步军将领们便没那么大的底气了,这是并代两州步军的第一战,就要面对介休这样城池。
而城中还驻有三万唐军,对于并代两州步卒来说,这可并非一个能够轻易战胜的对手。
说实话,别看李破吩咐的井井有条,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攻城战他倒是见过,当年在辽东的时候,百万大军围攻辽东城,他看了几天,那惨烈的景象如今好像还历历在目。
隋军攻城的法子多不胜数,高句丽人的防守也是花样翻新,反正不管那一战最终结果如何,都给李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太惨了,不论是守城的还是攻城的,都在那里流尽了鲜血。
那会儿他想的就是,千万千万别叫咱们去攻城,不然的话,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如今他面对的是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及三万唐军,和当日辽东城下一战肯定没法比较,可谁知道呢,战争不管大小,总有相似之处才对。
现在,相似的地方就是战争的进程。
这一天,介休城下的大军还是没有攻城,长途行军之后,士卒必定要休整一番。
但也没闲着,骑兵们拖来了更多更加粗大的数木,工匠们忙了起来,他们开始制作一些笨重的攻城器械。
确实和辽东城下的隋军没办法相比,没那么多的人力,也没那么多的巧匠跟随,所以,制造出来的攻城器械,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一辆辆撞车,登城车,和一架架的云梯了,还有就是炮烙。
炮烙也就是投炮了,这年头的投炮属于高级攻城器械,制作工艺也属于军事秘密的范畴。
也就是李破打下了晋阳,不然的话,这种大型攻城器械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大军当中。
而全木质的它,在射程上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比弓箭远上一些,还要看抛投的重物到底有多重。
如果攻打的是晋阳那样的大城,投炮就要做得更加高大,才能将石块抛上城墙,想要砸塌晋阳的城墙,省省吧还是,那是后来火炮的专利。
就算你能用投炮扔出千斤的重物儿,只要不总砸在一点上,对于晋阳大城的城墙来说也都是白费功夫。
可以说,别看大军准备的挺,可这并不是什么大型的攻城战,李密和王世充在洛阳肯定比这里打的的多。
当然,话说回来了,李破也不是那样的将领,若非介休城小,他也不会让士卒来一场强攻。
打仗必定会流血,这个避免不了,可流血的多少却能侧面证明领兵将领的能力。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实际上,对于两军士卒而言,这一段时间是最为难熬的,硝烟的味道已经清晰可辨,却还得耐心。
三月间的清晨,微风徐徐,却还有着一些寒凉。
战鼓声隐隐作响,大群的步兵从营寨中涌出来,排好整齐的队列,吱吱哑哑声中,一些在战争中诞生的怪物被骡马牵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