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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姓何,不用问了,正是避居晋阳的何稠家的儿子。
这下王绩也牛不起来了,何稠乃隋室旧臣,不但是有隋一朝的建筑大师,官高爵重,而且也曾领兵征战。
如今满天下数数,资格比何稠老的,官爵以前肯定没他高,官爵以前比他高的,资格肯定没他老。
来到晋阳之后,更是一枝独秀,什么人见了都得称上一声何公,此后再收徒众百余,估计是想在晚年弄出个桃李满天下的美名。
和人家一比,王绩这个假隐士也不得不收起他那傲视王侯的做派,笑脸相迎,却是不比他的好友,云淡风轻,对谁都是一副醇厚有加的温和模样。
简单说了两句,两个人就都知道,萧后生辰快要到了,何氏因进献服饰,何稠的儿子重掌大府。
今次萧后生辰,他也就领了准备寿宴之事,晋阳春这样的晋阳美酒自然不能少了。
王绩晃悠着爬上车子的时候还在嘟囔,“此等时节,还要为什么寿宴奔走,吾观何氏……也不过如此……”
孙思邈笑笑,将他推上马车道:“你我皆无为官之心,又何必为此忧烦?”
从这简单的对答中可以看出两人心性之不同,当然,也免不了透露出他们政治上的不敏感。
何家的儿子能这么大大方方的四处奔走,并不忌惮告知于他们这样的闲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总管府同意了,不然的话,何稠又不是傻子身边唯一的儿子紧着往坑里蹦跶。
屋里的徐世绩此时却是恨恨的跟张亮说着,“终有一日,我要在那王绩门前痛饮那酒虫不敢出门相拦。”
好吧,这位也是喝糊涂了,瞧瞧这点志向吧……
当然了,志向这东西也要分时间段的,如果是在河南领兵的时候,徐世绩的志向肯定是远大的,现在落魄了,对自己将来的期待值顺便也就降低了不少。
张亮这里则紧着给徐世绩补课,心里还一边在念叨,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到了晋阳怎么就蠢成这样了呢?他这个累就不用说了。
只是徐世绩可一点都不比别人蠢了,和王绩稍稍口角一句两句,王绩那酒鬼转头就给忘了,徐世绩这里也没当什么大事儿。
他现在在琢磨着,到军前效力是他唯一的出路,张亮给出的这个机会不好不坏,他也缺少选择的余地。
其实让他看重的地方于元朗元幼武其人,而在于晋阳虽好,却非久居之所,因为晋阳去到南边儿,路途还是远了一些。
而那位即有雄心壮志,也就应该不会太过看重晋阳坚城,说不定过上些时候,晋阳官署就要难移了呢。
当然,这要是能移往长安或者洛阳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当立足于绛郡。
这个时候随军南下,也许会有很多机会在等着他,至于抓不抓得住……那必须得一一紧握于手中,不然的话,他又有何脸面去总管府求亲?
好吧,男人的动力还真就是那么几样,荣华富贵加上窈窕佳人,自古以来,乃至于今后,大多数的男人永远都脱不开这个范畴。
…………………………
而在晋阳总管府后宅,另外一位即将南下的主角也正在饮酒,只是喝了几盏就被妻子命人给收走了。
元朗不满意的龇牙咧嘴,当然,也可能是身上脸上的疼痛所致。
阿史那云真眨巴着蓝眼睛,再次忍不住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如今有孕在身,身子和脸蛋都圆润了起来,一笑之下前仰后合间,肉乎乎的实在诱人。
元朗看了顿时有点意动,往前就凑了过来。
阿史那云真却是坚决的推开了他那青肿的大脸,“大夫说了,这些日子不能让你进我的帐篷。”
求欢不成,元朗起身在榻上溜达了几圈,恨恨道:“过几日俺就要去南边儿了,你竟然还笑的出来?”
说这话实在找错了对象,人家根本乎,摇头晃脑的就道:“雄鹰总能飞的更远,骏马总能跑的更快,我的丈夫啊,难道您在北边儿呆的时日太长,竟然忘记了怎么飞翔,奔跑了吗?”
元朗气沮,一坐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瞧瞧,你瞧瞧,才刚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到了哥哥面前……”
阿史那云真终于收敛起了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在她心目中,姐夫还算和蔼可亲,只是她那个姐姐却着实让他畏惧非常,嗯,这会儿她甚至在心里暗自庆幸,南下的是他的丈夫,而不是她自己……
好吧,这其实也是比较奇葩的一对儿夫妻,阿史那云真不是什么母老虎,可她却就记准了一条,不准元朗纳妾。
她属于这年头儿最特殊的一种女性,信奉的是既然天神只允许我有一个丈夫,那么我的丈夫也只能有我一位妻子。
西突厥王帐中的耳闻目染,竟然造就出了一位勉强算是女权主义者的女人,也是比较奇特的一件事了。
元朗为此跟她闹了几回却也怕了,因为这位不会别的,一急了既不寻死觅活以泪洗面,也不展露西突厥王女的彪悍跟他拳脚相加,只嚷嚷着要去晋阳找姐姐姐夫给她做主,弄的元朗也是无可奈何。
实际上,两人算是少年夫妻,相处之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后来人差不多。
“咱们已经回来晋阳,还能怎样?最多也就是再打你一顿……”说到这里,阿史那云真又笑了起来。
元朗狠狠瞪了她一眼,颇为心酸的垂下头,心说,不就是一时发昏人说了几句话吗?何至于此?
在北边儿的时候,他就想着能上阵杀敌,建一番不让于人的功业出来,可离开了北边儿,却又多有不舍。
当然,跟表姐谈过之后,他也就彻底老实了下来。
李碧没有撒手不管,而是想给他找几个得用之人陪着他一起去南边儿。
此时元朗纠结之处可不止在于见了哥哥不好说话,还在于心理落差有点大,想要过来不那么容易。
他这样空着手到南边儿,和白手起家也没什么分别,嗯,总归一句话,元朗有些畏难了,和那些在乱世当中努力拼杀的人比起来,元朗在心态上稚嫩的还像个孩子。
让他来执掌北方边塞重地,确实有些欠妥,所以说啊,亲族这东西有点像双刃剑,弄不好就要伤了自己。
不管夫妻两个怎么商量,两日之后,徐世绩和裴旭两人便出现在了元朗面前。
一文一武,徐世绩不用说,河南降将,在晋地无依无靠,在李碧看来正适合用上一用。
裴旭嘛,河东裴氏子弟,有这人在,去绛郡立足会方便很多。
显然,李碧还是给这个表弟操碎了心。
元朗看到两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出现,没什么怨气,反而高兴了起来。
他年少的时候被父亲管教的太狠,成年之后最烦的其实就是年老之人在耳边唠叨,裴旭和徐世绩年纪正好元朗顿时松了一口气。
裴旭温文尔雅,徐世绩也不是目不识丁的莽夫,一个可以不动声色的给元朗出主意他不再犯以前那样的糊涂。
一个呢,顺势接管了元朗的亲兵,搭配的还很不错。
元朗这会儿也不愿再在晋阳呆下去了,立即启程南下。
李碧偏偏就派了李春来给元朗送行,这下就比较热闹了,元朗不愿在招惹这个暴躁的青梅竹马,两个幕中之人却好像孔雀一样开了屏。
好嘛,还没启程呢,这一文一武先就存了间隙,而元朗看着这两个没出息的家伙,也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拳。
这样的母大虫娶回家去,不怕被她生吞了吗?
一行人踏着积雪南去,将正值欣欣向荣时节的晋阳留在了身后,只是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好赶上一场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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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裴王()
绛郡大军云集,绛郡郡守府顺便也就成了大军的中军所在。
又一次军议过后,众将纷纷散去,李破坐在正堂之上略有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道,还是不成啊……
卫府倒是比以前多了,可事情没见少不说,几个刚刚升任卫府将军的家伙在他眼中,都很不称职,若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来决断,还要你们干嘛?
再有一个很不好的现象就是,几个人好像都觉着身份已在众将之上,所以军议之上便不能默默无声,总要提点建议出来才成。
于是乎,军议上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多了起来。
这是好事吗?现在的李破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以往很快就有定议的事情反而会因许多似是而非的议论而拖延了下来。
人多口杂,民主和集权的矛盾正在形成,困扰的正是李破这样拿主意的家伙,想想之前众人眼巴巴的瞅着他,想让他来做决定之余,还多出来的许多想要获得他的希翼,李破不由得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娘老子。
到了此时,他已经有点后悔不该在大战之初又想着建立什么狗娘养的卫府了,这纯属是自乱阵脚的愚蠢行为嘛。
当然,牢骚归牢骚,领军日久的他其实很快就看的很透彻了。
卫府是这年月军功升赏和中央集权所诞生出来的产物,当年宇文氏立足关西,最终一朝席卷天下就在于此。
卫府权重所带来的弊端自不必提,隋末乱世中人凶狂至此,归根结底便是卫府制度所赐,可它的益处其实也显而易见,因为自古以来,军人的地位从没有如今日般稳固。
于是,这便让人口众多的中原帝国变得分外可怕了起来,在有隋一朝一系列的对外战争当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实际上,当初突厥始毕可汗率兵南下让很多人发出戎狄之盛自古未有的感慨,而再反过来深想一下,恐怕中原自古以来兵锋强过此时怕也是没有的了,延及后世,则更能凸显大隋的强大。
若说这些东西在如今乱纷纷的中原战乱面前李破还不能体会的很清晰的话,那么回到实际问题上,李破自己对于卫府的看法就很客观了。
很是完善的卫府制度,正是解决军中层级问题以及将来有功将士升赏途径的最好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办法。
换句话说,卫府晚立不如早立,以前那都可以说是小打小闹,有什么瑕疵也能用胜利去掩盖,而现在嘛,既然有了争雄天下之心,那就不同以往了,只能用心再用心,一些事情也就非做不可。
所谓决定脑袋,无外如是。
而如今产生的一些烦恼,其实很简单就能看清楚。
这些新鲜出炉的卫府将军们太年轻了,而且他们大多出身还都不高,就算是尉迟兄弟以及宇文镬等人,其实也算是一步登天,在几年间便跨过了那些在以往对于他们来说显得坚不可摧的界线。
于是乎,问题也就来了,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渡过适应期,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卫府将军,李破自己都没多少概念,就更不用说他们了。
所以说,这是个需要时间和经验积累的过程。
李破扶着额头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的到,如今的八个卫府将军中间,必定有一些人不会跟随他走到最后了。
随后,照常的,李破就又幸灾乐祸了起来,颇有些自得的心想,如今兴高采烈,又急着打小算盘的他们中间又有几个人能看到权力所带来的高风险呢?
当然了,这会他是不会再去想自己的性情以及对权力平衡的把握对于这些卫府将军们的影响的。
稍微了一下心情,再使劲儿揉了揉面颊,瞅了瞅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他在心里哼哼了两声,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大步行出正堂。
守在外面的军兵亲卫们猛烈的敲击着胸膛,今日轮值的随身护卫们在张进率领之下也随即围拢了过来。
李破微微扫了几眼,心情渐渐转好,起码他身边的这些人看上去还是有模有样的嘛。
他本想着率人去城外军营走上一遭,名为巡视军营,其实权当是散心了,而且军营中总能碰到一些有趣儿的家伙,可比对着那些如今好像婆娘般叽叽歪歪的卫府将领们舒心多了。
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便无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儿。
摸了摸肚囊,嗯,有些饿了,可这会儿虽说天色不早,却还没到饭点儿,踌躇了一下,他便随口吩咐道:“走,回后宅人准备些酒菜,去把裴郡守和王司马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