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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快拟契约吧!”张正书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苦笑自嘲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想太多了。”
别看赵鼎还是波澜不惊的写着契约,其实他的内心早就风起云涌。
是啊,宋朝这个模样,赵鼎这种愤青是最在意的,甚至还觉得张正书说得很有道理。这种道理,不是他听乡间秀才喷的什么奸臣当道,民不聊***臣是谁?不是推翻熙宁变法的司马光,自然就是当今宰相章惇了。
但张正书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国家层面看问题,而且不止一次说过,任凭谁在宰相的位置上,做得也不可能比章惇更好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要是再换上“元祐党人”执政,再次把西军打入尘土里?那宋朝不用西夏、辽国来攻,自己先倒在不断的农民起义当中了。
第142章 名声()
赵鼎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张正书看起来“不学无术”的样子,很多经书典籍,甚至都瞠目结舌说不上来,但他用大白话说出来的道理,赵鼎甚至觉得可以比古之圣贤更为透彻?以往,赵鼎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疯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怎么可能比古圣先贤领悟的道理更深?
但是,赵鼎越是思索,越觉得张正书说的话,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
但凡是文人,一生都在追求着一个“道”字,这是他们认定的,要孜孜不倦追寻的真理。
孔子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屈原也说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但不同的是,每个人追求的道不一样。从司马光的角度看,他追求的三代之治,人人尽尧舜,有错吗?没错,因在他看来,萧规曹随就是最好的,一切不变就能达到最好了。王安石有错吗?他的道,是富国强兵,是让大宋再次崛起,一改积贫积弱的局面。看样子,也没错。
那谁有错呢?
就是他们没有达到一个共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坐下来谈的兴趣。
这就是儒家定下来的基调了,始终贯穿儒家的前后——道不同,不相为谋。甚至因为道不同,孔子诛杀了少正卯。口头上我辩不过你,就肉体上彻底消灭你。儒家靠着自欺欺人的伎俩,在汉武帝时终于窃取了权力,开始展露它极为排外的一面,影响一直到宋朝,甚至在宋朝到达了巅峰。党派之争,没有斡旋的余地,没有商量的余地,上来就是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终宋一朝,都是不断的在党争。这里面,要说没有皇帝的默许,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平衡嘛!
赵鼎先前,很明显的就是被这种言论给影响了。但是他接触了张正书之后,跳出党争的桎梏,从全局看问题的时候,他居然发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什么是国家。在这时候的宋人看来,国家是皇帝的,家才是自己的。国家倒了,换一个皇帝而已。家没了,人就没了。可张正书不这么看,要是没有外敌环伺,这种想法是没错。但是现在,看看宋朝的境况,辽国、西夏、吐番、交趾,甚至高丽都敢阳奉阴违,对宋朝有好感的,居然是孤悬海外的东瀛。讽刺吗?很讽刺,但这就是事实。
当张正书说出“弱国无外交”时,给赵鼎的冲击,简直就是直透心灵的。赵鼎第一次深深的察觉到了宋朝的积贫积弱,深深的意识到了宋朝的危机。
于是,赵鼎开始转而相信了张正书,因为张正书给出来的数据,资料,都可以说明了一件事——宋朝积贫积弱太久了。
“唉!”
赵鼎微微叹息了一声,等到契约拟好之后,他才抬起头问道:“那小官人,我们为何要办报纸?”
“当然是要引导舆论了,要是做得好,我们甚至能影响朝政,力挽狂澜。”张正书可是知道报纸的影响力的,当然,如果统治者要赖皮,便是再多的报纸也没用。不过,《京华报》只要提出了正确的建议,想必宋朝统治者只要不是眼瞎的,蠢到不会照搬的,估计都会有点改进吧?
“嗯!”得知了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赵鼎心中就舒畅了很多。
然而,张正书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以舆论影响朝政,看似很美好,但其实一点用都没。因为朝中尽是士大夫,没有一个商贾的代言人。没有利益代言人,商贾想要登上政治舞台,发出自身的利益诉求,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张正书也知道,宋朝对这个防范很严,而且手段很高明。
你商贾不是有钱吗?行,输捐够了,给你一个官,但只是寄禄官,俸禄低得可怜,还没什么特权,只是名字上叫得好听一点。想要升官?对不起,几乎没可能。除非你文采过人,或者立了军功。但是商贾哪里可能去读书啊,赚钱都来不及了。
“看来,是要培养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了,不然宋朝根本就没机会扭转乾坤……”
张正书还没来得及多想,酒阁子的门被打开了。
范员外领着一个秀才进来了,笑道:“小官人,这保人范某找来了。”
张正书有些好笑,范员外现在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想想也是,作为樊楼的店主,哪里可能让和乐楼骑在他的头上?
先前是没办法,范员外只能认了,等李师师的风头过去,樊楼还能凭借着整体的量反超。可是这样一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那时候,又不知道和乐楼趁势扩大了多少规模了。要是和乐楼店主的魄力再大一点,重新装潢什么的,说不定樊楼这汴梁城七十二正店之首就永久易主了。
范员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他真的是别无选择了。
哪怕张正书开价到千贯一期,他恐怕也要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酒楼的名气,就等于是酒的销量!
要知道,范员外可是跟官府签了保底酒税协议的,酒税没达到保底的量,他自己要拿钱去填。为什么樊楼之前的店主破产了呢?就是酒税连续几年达不到这个量,花钱去填,填到最后,资不抵债了,只能把樊楼卖了填债。
别看在宋朝开酒楼好像很好赚钱的样子,其实有苦自家知啊!
“范员外,不急不急,你可真的想好了?”张正书笑道,“虽然我有信心把樊楼这‘眉寿’、‘和旨’酒的名声打出去,可终归还是有些风险的……”
范员外苦笑一声,说道:“小官人,做甚么没有风险?”
张正书点了点头,也是,开酒楼看似风光,其实朝廷的酒税越征越多,风险也越来越大。怪不得范员外急病乱投医,原来他这几日也不好受啊!
“那行,契约在这,范员外要是看了没意见的话,就签字画押吧!”张正书其实不在意这几百贯的广告费,他在意的是《京华报》的名声能不能随着广告也打出来。把《京华报》做大做强,做到能影响朝局,才是张正书的目标。
第143章 飘然欲仙()
范员外看了一遍契约,觉得没问题后,便签字画押了。张正书随后,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用后世握笔,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连赵鼎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张正书则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咳……写得不好,但起码是自己写的,将就看吧!”
范员外是个生意场上的高手,肯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连忙岔开话题:“这契约是一式两份?”
“一式两份!”张正书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要续签,再重签,上一份就作废了。”
范员外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打算先花个一百贯,看看效果的,所以就签了一期。
但是张正书并不觉得有什么,万事开头难,他不相信后世成熟的广告技术,在宋朝会玩不转。在张正书看来,《京华报》的广告,说不定会在汴梁城里掀起一阵广告热!要知道,广告的威力,只有张正书一个人知道!
那保人确认过契约没问题后,契约正式生效了。
酒阁子里,张正书和范员外重新坐下,喝着“眉寿”、“和旨”酒,吃着旋煎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范员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官人,如今可以说说看,这广告到底是甚么样子了吧?”
张正书笑道:“好说,好说……”他呷了一口酒,这“眉寿”酒,是黄酒来的,只不过是“小酒”。所谓“小酒”,即是春酒,也是米酒的一种,随酿随卖,发酵和老熟的周期都很短,不需要“老熟储存”,度数也不高,张正书试了一下,觉得还比不上后世的啤酒,也就几度左右。诗经有曰:“为此春酒,以介眉寿”,“眉寿”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里,意思是说喝酒有助于长寿。这种“眉寿”酒,只要用炭火烤一下,用高温把酒液里的微生物杀死,把酒烧出酒香味,还能再延长其保质期。这种做法,就是“烧酒”了。只不过,“烧酒”没经过蒸馏,只是高温杀菌而已。
至于“和旨”酒,名字也是出自诗经:“酒既和旨,饮酒孔偕。”只不过,这‘和旨’酒是“大酒”。所谓“大酒”,其实就是蒸馏酒,制作时在腊月下料,采取蒸馏工艺,经过“酿”、“蒸”等等工序。制造出来的新酒,还要存储半年,待其自然醇化老熟,“候夏而出”——到了夏天才能出售。这种施曲蒸酿、储存醇化的“大酒”,酒精浓度比较高,酒的品质比“小酒”好得多,因为耗时更多,价格当然也昂贵得多。
即便是“和旨”酒,张正书也只是觉得和后世的啤酒度数差不多,也就十几度而已。
没有点文化的人,看了这两种酒的名字会很奇怪。
但是,有文化的人一看这两种酒,就能明白它们大概是什么酒了。
小酒养生,大酒和美,这就是“眉寿”与“和旨”!
“广告的奥秘,在于传播力度。”张正书吃了一口旋煎羊,这羊肉的烹制就很好了,虽然还是寡味的些,但比上次在家中吃的羊肉要好很多。“传播力度范员外也知道的了,《京华报》暂时的没有竞争对手的。”
范员外点了点头,确实,在汴梁城中报纸仅此一家,还是定期出的。
“广告的第二个奥秘,在于广告词。”张正书笑道,“广告词贴不贴切,能不能朗朗上口,是广告的成败关键。”
范员外也点了点头,觉得张正书说得很有道理:“那小官人可曾想好了广告词?”
“怎么能没有准备?”
张正书笑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起码有五成胜率,我才会出手的。”
范员外一愣,然后苦笑道:“小官人,好魄力!”他也是做生意的,知道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生意是稳赚不赔的。能有五成胜率,已经很高了。而且,范员外也知道,其实张正书这次来,胜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因为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张正书也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而是淡淡地说道:“这广告词,我是早就想好了的。不知道范员外,可曾读过苏子的《前赤壁赋》?”
“《前赤壁赋》?”范员外有点意外,好在他也不算“不学无术”,张口即来:“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张正书点了点头,这时候苏轼的文章诗词,宋朝的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可以说,在欧阳修之后,苏轼就是“一代文宗”,一般士人对他仰之如北斗,名副其实的文坛领袖。别说什么《赤壁赋》了,就算是苏轼的新词一出来,便能在一月之间,传到辽国、西夏、高丽,甚至还会去到倭国。
“我打算用其中两句,作为樊楼酒的广告词。”张正书淡淡地说道,“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范员外仔细一琢磨,登时拍案叫绝:“善!”
张正书突然邪邪一笑,说道:“再画一仙子于樊楼其上,作飞天状……”
范员外服了,他真的服了。他能预见得到,如果这个广告一出来,那么樊楼的酒,肯定会卖疯了。
喝了能飘然欲仙的酒,谁不想试一试?
这就跟仙丹似的,向往仙家生活的宋人,哪一个会不接受?
“绝了,真的太绝了!”范员外差点感动落泪了,“不知道下一期《京华报》,甚么时候出?”
“估摸要再过得几日了……”张正书有点尴尬地说道,“新一期《京华报》已经雕版了,估摸午时左右,就会开卖了。”
恰在此时,临窗处突然传来报童的声音:“卖报,《京华报》,某衙内欲强夺民女!”
张正书摊了摊手,说道:“瞧,已经开卖了。”
范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