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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见应穹主意已定,自己拗不过,叹了口气,作罢。
“明日在对岸,摆上小桌,备上酒菜。”应穹交待道。
“属下明白了。”申炎拱手领命,然后告退。
布置完这些,已经到了后半夜,案牍劳形,应穹深感不支,他深切的体会到了卫锦的劳苦。他拖着疲倦的身躯往卧房走去……
月明星稀,四野静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红叶河上,出现了一叶扁舟,朝着对岸划去……
……
……
进入越郡群山的山路上,两个举着火把胆战心惊的士兵正小心翼翼的前行。
夜里的山林,出了看得见火把照亮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盯着你,这样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毛骨悚然。
两个小卒也不知道如何找到越人的寨子,渐渐在林中迷了路。
正在两人紧张不安的查看着四周的时候,身后,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抵在了腰上,吓得两人纷纷举起手来,嘴里喊着饶命。
“且慢且慢,我们……我们是来送信的,要见你们首领!”小卒鼓起胆子说道。
话说完,就感觉到身后利器一松,随后两人直觉眼前一黑,被人推着走。
也不知行了多久,感觉是到了平坦的地方,两人被摘去了眼罩,明亮的烛光让人感到刺眼,这是一间很大的木屋,屋内陈设很简单,几把椅子,一张桌子,四面墙上挂着鹿角虎皮,狼牙熊掌,更有一柄长弓高悬。
地上摆着一个小火炉,上面正咕咚咕咚煮着茶,茶香四溢。
这时,从木屋的隔间走出一人,穿着睡衣,头发散披在背上,两手拿着两个茶杯,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敢问阁下是……?”其中一名小卒毫不畏惧的问道。
沈无岸兀自坐在炉子旁的小凳上,提起铜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说话的小卒。
小卒也不拘束,索性直接上前接过,刚好走了一路,也实在是渴了,没多想,一饮而尽。
沈无岸笑了。
“你不怕有毒吗?”沈无岸对眼前这个来送信的小卒有了兴趣,开口问道。
“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何况你堂堂一个首领,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小卒一边笑着说到,一边自己拿了小凳,坐在了炉子旁,一点儿也不客气,另一个小卒就显得十分害怕,小心的站在后面,不敢说话。
“听说你是来送信的?”沈无岸问道。
“没错,我家府帅约首领明日在红叶河畔,田间地头一叙。”小卒喝完了杯中茶,依旧口干舌燥,便自己提起铜壶给自己倒起了茶。
沈无岸看着眼前这年轻的小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暗自一笑。
“你这茶不错啊,等会我走的时候,送我一点儿呗?来,你还要吗?我给你打倒。”小卒砸吧砸吧嘴,看着沈无岸手中的空杯问道。
沈无岸一愣,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来做客的。
“你家府帅难道忘了正在打仗吗?”沈无岸平静道,将被子递到跟前,小卒给他倒了一杯茶,将铜壶放到了小火炉上。
“谁家还没有个打打闹闹的兄弟,打完了就好了嘛,不能记仇!”小卒说的话是句句有趣,沈无岸听后先是一愣,随之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怎么?公子难不成还会宽恕我造反的罪名不成?”沈无岸笑问。
“你看你这个人,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说你造反了?造反的明明是那丰州的赵成。”小卒一本正经的反驳到。
沈无岸这么一想,人家扬州府还真是没正经官方说过自己造反了。
“那你家公子现在是何意?”沈无岸开始问起最为关键的事情。
“哎?沈首领,您总算问到了点子上,你看,老帅在世的时候,没有亏待过你吧,现在公子继位了,怎么说,您都应该站在公子的阵营支持公子啊,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举刀兵?”小卒问道,这也是他心中好奇的事情。
“一言难尽,算了,回去告诉公子,明日午时,沈某自来赴会。”沈无岸长叹一声,悠悠道。
“也好,那就不打扰首领休息了,我们先回去复命了,告辞!”小卒放好茶杯,起身告辞。
“恕不远送了。”沈无岸说道。
“哎?对了,您那好茶给我送点啊。”小卒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回头嘿嘿一笑,冲着沈无岸挤了挤眼睛。
沈无岸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这年轻人人还真是有趣,当个小卒可惜了。想着,沈无岸便进了隔间,拿出了一包茶叶,递给小卒。
“多谢多谢!告辞了!”小卒高兴不已,连忙答谢道。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沈无岸看着这个小卒高兴的样子,好奇问道。
“我叫樊川,樊城的樊,山川的川。”樊川头也不回的答到,然后带着另一人匆匆离去。
两人在越人士兵的护送下,出了山,往吴郡复命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长安府历六月初一。
江花红胜火,河水碧如蓝。
在越郡的河畔,水草丰茂,野鹤梳羽。农田里的作物已经泛黄,当然,还有些零零散散本该插秧的水田里却空空如也。
岸边一处平坦的空地上,摆着一方小桌,上面摆了两三碟小菜还有一坛好酒。
应穹正站在岸边,远望纵深处的越郡群山,层峦叠嶂,山脊起伏,绿林掩映,飞鸟争先。好一派自然景色,令人心旷神怡,若非那最前面的小山上,有光秃秃一片空地,那便真的是完美了。
如此景色,却无游人,战之罪也?应穹不禁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向来这种地方,都是文人墨客,士子游人常来的地方,依山傍水,清静优雅,正是吟诗作对,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惜了,沈无岸啊沈无岸,但愿今日,你我能达成共识。
正在应穹一个人独立沉思的时候,田垄上,走来一人,穿着一身薄薄的纱织,戴着一顶草帽,光着脚,悠然而来。
应穹看了看,许是沈无岸了吧,怎么这副打扮,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个下地干活的农人。说起来,他也是饱读诗书,喜爱孔孟之道的人了,竟然如此不讲究。
沈无岸看见应穹穿的十分庄重,心下一笑,很快便走到了那小桌旁,与应穹对面而立。
“久闻沈首领大名,请!”应穹率先开口,颇有府帅风范。
“不敢,公子英明,沈某如雷贯耳。”沈无岸客气道。
两人见面例行客套,然后对坐入席。
沈无岸瞧了瞧四周,确定是应穹一个人,没有旁人。
“沈首领放心,本帅真心实意的想和首领谈一谈,毕竟家父曾经十分器重首领,不然也不会让你来主持越郡,既然如此,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不会出错,此番事情,想来沈首领必有苦衷吧。”应穹给沈无岸倒了一杯酒,直入主题的说到。
“既然公子直言,那沈某也不拐弯抹角了,公子继任之后,就大刀阔斧的改革,对世族更是态度坚硬,先后死了三位大族的家主,如此举措,不由得让沈某深感不安啊,颇有大祸临头之感,所以不得不做些准备啊。”沈无岸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想想,当年应天扬单骑入扬州,内笼世族,外和戎夷,短短几年时间,就将扬州牢牢掌控,世族同心,内外同心,戎夷臣服,整个扬州走上了正轨,开始了飞速的发展,才有了今日之富庶,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非常好的事情,可是祸福相依,这一切,都只是应天扬在世的时候,他就像扬州的一个太阳,他走了,天就暗了,人心就散了,而他又实行的怀柔手段和无为而治,不掺和中原纷争,不掺和对外征讨,偏安扬州,一心发展,以至于整个扬州府在多年的安乐中,变得人心怠惰,风气奢靡,渐渐的,不思进取了。
这一切,继任的年轻的掌权者自然看不下去,他必然要改革,否则,在盘根错节的世族中,应穹是无法掌握真正的权力的,他无法像应天扬那样,有足够的魅力和魄力将世族大家们都捆在自己的战车上,所以,只有来硬的,打破之前的一切,才能实行自己的新政,重塑扬州府的风骨,毕竟,应穹还年轻,他不可能像应天扬那样带着扬州再继续无为下去,他要有为,而且是有大为,正值青年,若是没有点远大抱负,怎么说都对不起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这些,沈无岸自然都能想明白,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势必成为下一个赵曷,下一个李徽,甚至是下一个孙霄。因为他盘踞越郡多年,带领越人依附扬州府,应天扬在时,他们就像扬州府的属国一般,名义上归扬州府管辖,却行自治之事。那么,年轻的公子还会放任他这样吗?还会看着越郡继续自治,游离在扬州府统治的边缘吗?答案很清楚,不会!
“沈首领果然痛快,不错,正如首领所言,本帅一开始确实打算武力解决新政的一切阻碍,只是当时不过是那些世族碍手碍脚,本帅倒是没想到越人的事情,沈首领真是厉害。”应穹笑道,其实他心中本就打算连带越郡一起,统统收拾掉,否则也不会让韩楚飞放手去干。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
“公子之志,沈某明白,既然公子要和,那敢问公子,会如何对待越郡,乃至越人?”沈无岸关切的问道。
“沈首领,越人,也是我扬州府的百姓,本帅自然是一如往常,一视同仁,话说回来,本帅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首领闹出这样的动静,只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应穹一针见血,狗屁的为了一郡百姓,还不是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被自己撸了。
“哈哈哈,公子不是都说了吗,沈某也有苦衷,这乌纱帽,现在还不能丢。”沈无岸大笑,这笑声中,却藏着深深地无奈,言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发泄一般。
“什么苦衷,可否道来,说不定本帅可以为你排忧解难。”应穹还是很乐意做好人的,说实话,只要沈无岸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替自己管好越人,自己也不会为难他,也许是自己的强硬手段刺激到了这位郡守,才有了今日之事吧,如此说来,那么受刺激的人,应该还有很多吧,自己是不是的确有些太过激进了?
“罢了,这苦衷,说不得,有朝一日,公子自然就明白了,言归正传,刀兵相见是沈某最不愿看见的,战火一起,百姓遭殃,所以,讲和,可以,但是有一点,越郡还得交给沈某来治理,一切还像老帅在世时那样就好。”沈无岸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当然,恐怕如今这越郡,十几万越人只认你沈无岸一个首领吧,换了别人,许是要出更大的乱子,不过,沈首领也该明白,本帅能同意,是拿出了何等的信任与决心,但愿你不要辜负本帅,不要家父的栽培。”应穹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面对沈无岸,他也毫不客气,心中所想,统统直言相告。
“沈某只求一方安稳就好,公子大可放心。”沈无岸话不多说,端起酒杯,相邀共饮。
“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本帅也就不多说了,干!”应穹顿时生出豪气,一股浓厚的江湖气息散发出来。
大事已定,两人又叙起往事,谈起理想,竟忘却时间,从河面上吹来的风为他们送来清凉……
……
六月初一,扬州府同越人讲和,越郡一事,基本解决,应穹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赵成。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长安府历六月初二。
驻扎在吴郡的扬州兵马陆续拔营,开赴江州!
征发大小民船百艘,顺着红叶河南下,然后转入济水水系,开赴江州,一时间,水路延绵百里,千帆竞速,百舸争流,庞大的船队,成了一道雄壮的风景,引得沿岸百姓,纷纷一睹风采。
应穹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感受着水面上清爽的风,心头轻松,越郡,就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被他深深沉入了这江河之中,整个人,都变得轻松。
“府帅,您真的就对沈无岸这么放心?”申炎从背后走来,又犯了谨慎过头的老毛病,问道。
“放心,从一开始,咱们就先入为主的给人家扣了个造反的帽子,而且,还是咱们先动的手。”应穹笑道,他一看沈无岸那样子,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要造反,直到昨日见面详谈,他才明白症结所在。
“那咱们宣州军那些投降的兄弟是不是可以要回来……?”申炎听说和谈成功之后,最挂念的还是那帮宣州军城的兄弟。
面对这个问题,应穹沉默了,他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
申炎感觉到了应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