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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一凡人-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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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派完任务,二人来到东面的一间厢房,里面竟是桌凳床榻俱全,更为难得的是墙角还放着两盆兰草,平添了几分生机。张国柱点头道:“此处不错,就做俺老张的将军行辕了。此处只有一张床,二弟只有和我同塌共眠了。”

    杨云笑道:“张将军厚爱,末将受宠若惊。”

    两人正说笑,门外一声高呼:“崇年春闱主考,东阁大学士,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黄士俊黄大人到。”

    张国柱便整整衣冠,出门迎接,杨云则混在兵卒中暗观。只见门外已停了一长溜官轿,有二人抬的,也有四人抬的,最气派的要数头一乘八人抬的簇新绿呢大轿。

    只见其落轿之处,一位清瘦老者正从轿中下来,想必就是黄大人了。只见他穿了一身青布长衫,三角眼下留着几绺稀朗的胡须,也无甚稀奇之处,架子却端得十足。他独自在前面昂头走着,身后则是几个家人,手提行李卷儿,肩扛大木箱子,手拿旱烟锅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再往后则是五六个削瘦而又阴鹜的男子,也是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手上提了行李,一言不发的很在后面,想是黄大人府上的幕僚夫子。

    待黄大人行至门口,张国柱挺了挺了身躯,朗声说道:“御前带刀行走,二品惩逆将军,张国柱恭迎大人!”黄大人脚下也不停,只微微看了张国柱一眼,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就此进了贡院大门。

    黄大人进了门,其他官轿上的人便也下来了,都是些穿着朝服的大人,想是四位陪考了。一行四人看到张国柱在门前站着,都是恭敬行的礼打招呼,张国柱也只是矜持地点头算是还礼。杨云便暗想,这官场的规矩真是好笑,官大一级便压死个人。

    后面便热闹了,数十个穿着长衫的夫子们,手上提着铺盖行李卷儿,嘻嘻哈哈的往门内走来,想必是这负责此次春闱弥封、誊录和校对的不入流小吏们。待走至门口,自觉的将铺盖交于守门的兵卒们检查了一番,又嘻嘻哈哈的进去了,门外就此又安静了下来。

    杨云又进了门来,黄大人已进了东面一间偌大的厢房,家人们正往里般行李箱笼,陪考、夫子们则进了西面的一溜小房子,自是不在话下。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还在头顶,离天亮还早,便进了张国柱的将军行辕,也没见到大哥,便和衣在塌上歪了一会。这一歪竟就睡着了,正睡得日月不知时,朦朦胧胧间听见门外喧闹之声越来越大,猛的一下惊醒。便出了房门,天还黑着,院中除了警戒的兵卒却是空空如也,抬眼一看,原来声音来自大门外。

    来到门口一看,应试的举子们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有穿绫罗绸缎的,有穿粗布长衫的,有年纪不过二十的,有双鬓已经斑白的,有自提铺盖行李的,有带着家人跟班的,真个人头攒动,无穷无尽,直有千人之众。杨云想在人群中找到张扬,穷尽目力也是无果,只得作罢。

    到了天蒙蒙亮,张国柱一声令下,宣布开闸,便是哄的一声,都往门口涌来。兵卒们将考生的行李一个个打开检查,连笔杆都恨不得拧开看看,一个过关了再查下一个。好不容易才看到混在人群中的张扬,

    便招手唤他,待他挤到前面已是气喘吁吁,守门守门的兵卒正查看他的行李,杨云摆了摆手,那士兵将身子一挺,说了声:“是!杨大人。”便放他进来了。

    二人来到院中,天色已大亮了,杨云这才看清,偌大的院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些小门洞,想必就是考试之所。张国柱也过来,三人寒暄了几句,张国柱指了指将军行辕旁边的一个门洞,说道:“三弟就在这间罢,离我二人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张扬点了点头道:“大哥自去忙罢,此处我是第三遭来了,说不定比你还熟些。”

    三人又站着谈了几句,张国柱自离去了,杨云便帮他往门洞里搬行李。看到张扬手上提了一个马桶,心中惊讶,问道:“三弟怎么将东西也带进来了?”

    张扬苦笑道:“不光我,今日来的都得带这玩意。”他又指了指身后的门说:“这九日进去就不得出来了,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没有马桶难道解决在地上啊?每日自会有粪车来收。”

    杨云便有些黯然,道:“如此也太不人道了些,我待会儿问问大哥,看能不能出来方便。”

    杨云又看身后,见此房间高不足七尺,进去就得弯腰低头,长不过五尺,深也不足八尺,四面无窗,门也只有齐腰高,里面除了一桌一凳外,竟再无立锥足之地。想着张扬要在里面待上九天,心中更不是滋味起来,感叹道:“我看这考室真如狗洞一般,在里面岂不比坐监还不如?未免也太辱没人了些。”

    张扬笑道:“前次落榜后,本说我张扬这一生再也不自取其辱,来钻这狗洞了,不料今日还是破了誓。二哥莫要担心我了,弟弟已经被辱没了三次了,也惯了。”

    他脸上虽是带着笑,语气却有些神伤,二人便都有些默然。又说了两句,兵卒们开始叫起肃静来,二人点了点头,杨云便走开了。

第八十三章 开考() 
再看门口,举子们已尽数进了贡院,张国柱正站在门内指挥兵卒封门,不多时,两张明黄的封条便将大门封了起了。

    待举子们都在院中站定,砰!砰!砰!三声炮响,礼官高呼道:“吉时已到!”

    黄大人穿了全身朝服,由两名军校拥着自房中出来,面朝东南站定在香案后站定,一脸肃穆地朗声说道:“请考题!”

    一名太监走至香案前,将双手捧着的黄绫锦盒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躬着身倒退着着下去了。另一名军校又端上来一个金澄澄的铜盆,黄大人在盆中净了手,拿绸布擦干,焚了三柱香。礼官便又高声唱喝:“跪”

    “夸”的一声,院中千名举子尽数跪下。黄大人毕恭毕敬地打开锦盒,取出一卷用黄绫缚着的考题,解开黄绫张口便念。杨云也听不大懂,想必都是些四书五经中的典故,文意晦涩,字句冗长,也不知这些举子们能否记住。

    待考题念完,举子们又三叩九拜之礼,这才起身。礼官又是一声高唱:“拜圣人!”众人便又转身拜了另一副香案后的孔子像,这才算礼成。

    接下来便是各进其房,点了蜡烛,研了墨,开始答卷。黄大人又进了东面的厢房,悄无声息。

    待真正开了考又没甚么事了,杨云便在贡院内随意闲逛。看那些考生,有的奋笔疾书,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哈欠连连,好一个众生百态。

    杨云看了一会,觉着无趣起来,便进了房。又过了一会,张国柱也进来了,斜靠在床边伸了懒腰,说道:“这一宿可累煞俺老张了,先睡他一觉再说。”未待杨云答话,便已鼾声大作。

    杨云独自笑了一笑,又没甚么事做,枯坐了一会,又出门来。远远看见张扬正在奋笔疾书,也就不好再过去,恐断了他的文路。在院中转了一圈,警戒的兵卒见了他都是挺胸并足以示恭敬,心中又是一阵暗暗好笑。各间厢房都是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一番光景。忽的一阵困意上来,便又进房在张国柱身旁睡下。

    二人这一觉便睡到了午时,张国柱便唤亲兵端了饭上来。伙食却还不错,有鱼有肉,配着些时令菜蔬,味道也不差。只是没有酒,想是怕众人吃酒误事。张国柱想了想又叫亲兵给张扬依样送了一份,无须细表。

    待吃了饭,张国柱仍是倒头就睡,杨云便又出门来透气。想着大门已经封了,想着还要在这地方呆上九日之久,心中有如千百支爪子在挠,好不后悔。

    不知不觉走到了东面厢房,支着耳朵听了一会,仍是悄无声息,想是黄大人也在里面睡觉。忽然被人撞了一个满怀,二人都骇了一跳。定神一看,对面是个穿着靛青长衫的夫子,二人互道了失礼,便攀谈起来。

    夫子姓陈,四十岁上下,是个近视眼,居然也是进士出身——万历年间的三甲末榜。苦熬了几年京官,好容易放到山西某处做了县首,后来不知出了甚么事,被革掉了功名。亏得人缘还不差,托同年荐到黄大人府上做了个幕僚,每年也混个百八十吊钱。

    陈夫子有些迂气,谈锋倒健得很,站着说了一阵话,邀了杨云去他房中谈谈。左右闲着也是无事,杨云便同他去了。

    随他到了厢房尽头的一间耳房,陈夫子推了门说请进,杨云一看,倒呆了一呆。房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好不热闹。巴掌大的房子里坐了十来个夫子,有吃茶的,有谈天的,有抽烟的,墙角一张桌子旁还坐着三个人在玩叶子牌。

    陈夫子搬了两张凳子二人坐了,杨云便问道:“这里住的都是些甚么人?”

    陈夫子道:“左右是些帮忙看卷的师爷幕僚,还有些是做誊卷、密封的。”

    杨云点了点头,陈夫子又低声道:“公子莫要小瞧了他们,里面还有几个二甲的进士呢。”

    杨云便笑道:“我看这科举也没甚么稀奇,防这些举人,就如防贼一般,他们来考试,简直是来自取其辱么。”

    陈夫子沉吟道:“科名这东西,局外人看了,似是十分名贵,其实也贱得很。你还不知,到中了进士再去殿试,自己带的那个矮桌子,也有三条腿的,也有两条腿的,也有破了半个面子的,还有全张松动的。总而言之,是没有一张完全能用的。到了殿试那天,可笑一班新进士,穿了衣冠,各人都背着一张桌子进去。你要看见了,管你肚肠也笑断了,嘴也笑歪了呢。****门走的武仕,自然不明白这科举的可笑之处。”

    杨云愣了一愣,看了看身上的戎装,这才反应过来****门称呼的是他,便又笑道:“烂桌子陈夫子想也背过的了?”

    姓陈的也笑道:“背的又不是我一个。”

    杨云又问:“背了进去,还要背出来吗?想着新科状元背了一张桌子出来,倒也有趣的紧。”

    陈夫子也笑了:“****门倒是会说笑,这是定做的粗东西,考完了就撂下了,谁还要他?”

    二人闲扯了几句,杨云又问:“这里到了晚间怎么睡觉?”

    陈夫子便指了指墙角的一堆铺盖卷,说道:“还能怎样?打地铺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便取了自己的一卷铺盖打了开来。

    忽然旁边一个人指着陈夫子的行李问道:“这是甚么?”

    杨云一看,居然是一枝火枪,心里吓了一跳,也不说话,看那姓陈的怎么回答。

    陈夫子倒提了那支枪道:“叫甚么鸟铳,说是猎鸟用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使。”

    房中众人传着看了一圈,都是啧啧称奇,却没人识得,便又放下了。

    杨云问道:“你带这个来贡院做甚么?”

    陈夫子沉思片刻,答道:“这还是去年随黄大人到南京去办差,当地的一个道台送的。也不知道怎么个用法,便一直卷在了这铺盖卷中。回了京城,家里有现成的铺盖,便再也没有打开过。此次进来时就顺便带了来,说起来还是在黄大人的官船上卷的呢。”

    杨云听罢,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原处。又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独自回屋。路过黄大人厢房时,隐约听见里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便悄悄凑在门缝听了一会,原来是在唱戏,心中又是一阵惊诧。

    回到房中张国柱已经醒了,问杨云去了哪儿,杨云便将方才之事说了,张国柱说道:“二弟人缘倒好,也不寂寞。”

第八十四章 鸽子() 
兄弟二人谈了几句,开了晚饭来吃了,张国柱便去查夜。杨云端了一张托盘来到张扬的考室,看着他吃完饭,问道:“三弟今日如何?”

    张扬笑道:“二哥是问文章呢还是问我呢?”

    杨云也笑了,说道:“二者皆有罢,那么文章如何?人又如何?”

    张扬道:“左右八股文章,做烂了的,没甚么说的,只是窝在里头憋得慌。”

    杨云叹气道:“早知道便不叫你来受这份罪了。”

    张扬反倒笑了:“第一天算是混过去了,再熬八天也变罢了。若是再不中,真是一生一世再也不来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张扬又说道:“没甚么事二哥便回去吧,旁人要说闲话了。”

    杨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想到张扬晚上要睡在这狗洞中,心中又是一阵难受。自此一夜无话。

    次日杨云对大哥说起黄大人房内有女眷一话,张国柱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想是早就知道了,也便不再多说。

    杨云笑道:“昨日误听了大哥的话,跟着来这贡院看热闹,悔得肠子都青了。如今被囚在此处,进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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