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月摊手:“此事也不是我说了算,马服君与宫中打了招呼,说不能让你升得太高,以免不能服众,既然实有百人,那就做一个百夫即可。括子也不要气馁,马服君当年可是从五十人的屯长做起的,你这百夫可比他要高。更何况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步步靠军功升上去岂不是更好?先将百人,方能将千人、万人乃至于十万人……”
赵括嘟囔道:“是这个道理。”
随即他反应过来:“长安君称呼我为括子?”
明月道:“齐人的口头称谓与赵国不同,一般是称呼名再加上一个‘子’。比如大将军田忌就叫忌子,孟尝君田文就叫文子,大将匡章就叫章子,还有马服君说的达子、触子。到了齐国,入乡随俗,我还是称呼你括子罢。”
他又偏过头,对一旁的舒祺道:“还有你,舒祺,说不定会被人叫成祺子。”
“祺子……”
舒祺忍俊不禁,赵括也在马上捧腹大笑,明月与他二人其乐融融,三个年轻人倒是对这场远行满怀期待。只是明月的笑容中,多了一些冷静与含蓄,因为他是这个质齐小团体的心脏和大脑。
等赵括将手里那枚代表这一百名兵卒指挥权的虎符剖成两半,将一半郑重献给明月后,他们的交接也就完成了。急性子的赵括当即一声呼啸,就要上马开拔,他可是恨不得快马加鞭跑到临淄的。
“括子,别急。”
明月连忙喊住他,说道:“吾等只是第一批先出来的,大队人马,还在后头呢!”
“大队人马?”赵括直起身子,朝王宫南门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
时隔数年后,在邯郸南城外看热闹的赵国人依旧能说出今日的盛况:
人声马嘶、牛车嘎吱,邯郸赵王宫南门外尘土飞扬,一辆接一辆两马驾辕的大车从宫内开出。有的满载竖人、奴婢、庖厨,装贵重礼物钱帛的牛车也有十多辆,里面尽是珍玩服物,昆山美玉、元珠、曲环、轻绡、启缯、织纩、绨纨等,更有的拖着安营扎寨用的帐篷、灶、釜等物……
总之,这条上百辆车组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荡荡涌出王宫来,着实让赵括吃惊不小。
“长安君……”
眼看快马上路的美梦泡汤,赵括有些不爽地指着那一堆累赘的车队,抱怨道:“你这是要把半个王宫搬到临淄去么?”
明月也很无奈,和前世去上大学前,拼命往孩子的行囊里塞东西的父母一样,赵太后也一挥手,让他“约车百乘”去齐国,而且这些车辆拉着的东西极为繁杂,衣食住行礼物甚至是女人,几乎面面俱到。
可实际上,明月真正想带着去的,仅有两辆车而已,其一是一辆普通牛车,上面拉着明月从他哥哥庐陵君处死乞白赖要来的满满一车竹简、帛书。
其二,就是那辆已经安装上半封闭车厢的“双辕车”,本着前世对女性习惯性的照顾,明月便把那舒服的双辕车让给了他的贴身宫婢女绮,此刻隐藏在大部队里。
赵括在那大声抱怨,却传到了一亮朝他们驶来的马上上。
“汝等后生晚辈,可休要嫌这百乘之车太多。”
是平原君,他今日高冠博带,胡须梳理得十分整齐,腰间挂着一块大玉璜,足履上镶嵌着珍珠,打扮极为奢侈,身后还带着好几车门客。
看着面前三个少年人,此次齐国之行的正使拿起了长辈的架势,顾指气使地说道:
“当年晋国还在时,秦公子后子来晋国做官,随从的车子足足有一千辆。楚国的公子干也来晋国做官,随从的车子仅有五辆。虽然他们的俸禄都是一样的,可晋人就重秦公子而轻楚公子。如今吾等送长安君去临淄做质子,齐国素来富裕,有了这百乘之车,才能让齐人不看轻吾等!”
这位安乐公子严肃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虽然明月心里暗暗腹诽,但要让人看得起,靠的是炫富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现在已经算作他的财产,多多益善,所以他还是和赵括、舒祺一同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随后,明月又在平原君的随从车辆里,赫然发现了公孙龙的身影……
“公孙先生也去齐国?”明月大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然也,我此番正要去稷下一游。”
公孙龙今天倒是挺谦虚的,正要与长安君攀谈几乎,平原君却回过头,指着宫墙上的城楼道:“大王来为吾等送行了……”
……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却见高达八丈的城楼上,穿朱红玄黑两色赵王丹在宫人的前呼后拥下,站在墙头,冷冷地看着长安君一行人,初升的太阳被他遮在身后,光晕笼罩之下,赵王显得神秘而高大。
明月他们少不得要下车下马向赵王行礼,赵王则只是举起宽大的袖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也不知是在向他们道别再见,还是在期盼,与长安君永远不见……
他是赵国的王者,天生就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可以俯瞰一切臣工生民,包括他的弟弟。
自然,他的一系列误判,也会导致未来长平之战的白骨累累。
前段时间“谋朝篡位”的念头,依然在明月脑中遗留。
“若我站在他的位置上,岂不是能更好避免这一切……”
但这个想法想要实现太难,现在的明月,只能将他公子封君,乃至于质子的身份发挥到最大,再谈其他。
明月的目光,越过了被赵王丹霸占的城头,看向了清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凤台。
赵太后狠着心,在宫内与明月话别后,没有再出宫来,但明月知道,她此时此刻,一定在挂念着自己,之后几个月,也会望眼欲穿。
“唯望母后安好,能待我归来……”
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别过头,在赵括和武贲们的吆喝下,兵卒、车队、随从,浩浩荡荡数百人踏上行程。
车辚辚,马萧萧,一片烟尘弥漫中,明月却再一次忍不住,回望愈来愈远的邯郸城。
在这座城里,他掀起了一股浪潮,布下了星点未来之局,却也有些遗憾。
比如没能和小鸡肚肠的廉颇将军打个照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一顿干掉一斗米,十斤肉。
又比如说,没和将他与信陵君并称的蔺相如聊上几句,这位“完璧归赵”的传奇人物,可一直让明月好奇。
“也算是给未来的回归,留点期待吧。”
邯郸,这座充满活力的古城,它那土黄色的墙垣在明月背后慢慢消失。
正视前方,展现在明月面前的,是一个笼罩在浓浓春色中的广阔世界。
东阳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和里闾,田地里的粟已经发芽,田埂上是碧丝般的春草,其间有丘陵树木夹杂,暖暖春风在林间吹拂而过,唤醒了栖息其间的生灵,布谷鸟、麻雀纷纷飞出,在车队上空匆匆掠过。
而在道路之侧,穿邯郸城而过的渚河之畔,已经抽芽的杨树柳树上满是浓郁绿意,它们好似一位位美人的化身,高高的树干,仿佛亭亭玉立的风姿,曼长披拂的枝条,就像她裙摆上的丝带,随风依依飘扬。
此情此景,明月不由脱口而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第40章 同甘共苦()
在后世《赵都赋》里称之为“正殿俨其造天,朱棂赫以舒光。盘虬螭之蜿蜒,承雄虹之飞梁”的赵王宫里呆了一两个月后,明月已经习惯了器用良马取之不尽,珍玩服物予取予求的生活,还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这世上最顶尖的奢靡生活了。
可在离开邯郸后,他才知道,平原君这厮的土豪程度,丝毫不比赵国王室逊色。
是日傍晚,他们抵达漳水之畔的一处渡口旁扎营歇息,明月刚要安排下去让庖厨们起灶做饭,平原君却说不必了。
接下来,便如同变魔术一般,从远处陆续驶来一些平原君家的车辆,车上竖人提着大份食盒下来,摆在案几上,一揭开后,热腾腾的白气冒出,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的是刚做好的美食佳肴……
明月扫了一眼,除了香喷喷的梁饭外,尽是美食刍豢,蒸炙鱼鳖,都是要花很长时间精细烹饪的食物。
他很是奇怪,这附近似乎没有乡邑啊,这些东西看上去还热乎,显然是刚刚做好的,平原君是怎么做到的呢?
明月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平原君拍着圆滚滚的大腹笑道:“十余里外,有我的一处庄园,因为今日要在漳水渡口过夜,便来不及过去。但我已事先让人飞马去安排飨食,做好后立刻用车送来。”
据平原君说,接下来几天要经过的列人县、贝丘县、清河县、东武城,一路上都有他平原君名下的庄园,要么就去一起去住宿,要么让留守庄园的竖人庖厨做好食物送过来,他们可以变着花样,一路衣食无忧地离开赵国。
平原君还有他的一个歪理:“如此一来,便能让沿途所需都能方便获取,不必麻烦县乡亭驿提供……”
“平原君这是每个县都有一处田宅产业,并且常年有人留守啊。”
听完之后,明月嘴角抽了抽,跟这个喜欢享受的天下第一富裕公子出行,果然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自己是不会吃苦的。
“侄儿、舒祺,还有公孙先生,快来吃,不然便凉了!”
平原君仿佛是主人一般,招呼众人在临时搭起来的席案间入座,对此公孙龙已经见怪不怪了,明月也既来之则安之,询问完大部队的扎营和食宿安排妥当后,也在平原君下首坐了下来……
竹席铺地,小案上是还热乎的食物,旁边有缯彩五色的布屏风、羽葆杂饰的旗帜,看着清澈的漳水缓缓向东北方流去,岸边有茂林修竹,渡口那边炊烟袅袅,渔船几艘,也别有一番野趣。
这趟远行,倒有点狩猎郊游的意思了。
可再抬头时,明月却皱起了眉,因为他看到,统领兵卒的赵括也摘了头盔,撩起甲衣,堂而皇之地盘腿坐到了他对面,便要对着案上美食大快朵颐……
“括子。”他严厉地说道。
明月放下了箸匕,叫停了正要对一大块鹅肉下嘴的赵括。
“你怎么在这?”
赵括嘴里叼着一块肉,连忙咽下去,无辜地说道:“是平原君唤我过来……”
明月面色不豫,他对于赵括这么做有些失望。
指着对面的案几席子,明月以训斥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括子现在该在的位置。”
赵括约束士卒,在马上跑了大半天,吆喝了大半天,又渴又饿,他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也有几分火气,长安君这是真的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百夫了?
他可是赵奢的儿子,未来的马服君!
赵括当即拍案反问道:“那长安君觉得,我该在什么位置?”
他语气不善,与长安君对峙起来,这场“野炊”的气氛便被破坏了。
席上众人神情各异,平原君摸着胡子默然不语,公孙龙晓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舒祺则有些着急,一路上三人还其乐融融,现在怎么看着要吵起来了?
明月却不急,缓缓说道:“括子现在应该在还未搭建起来的兵营,和士卒们在一起!”
赵括一愣,明月接着说道:“括子不是号称将《吴子兵法》倒背如流么?难道忘了吴起是如何对待士兵的?”
他站起身,朗声道:“我听说吴起刚做魏国将领时,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食物,晚上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甚至还为士兵吸吮毒疮里的浓液……”
这番话说得平原君也有点恶心,赵括则低下头,松开了手里的筷箸。
“括子应当知道,吴子如此带兵,起到了何等效果吧?”
“我知道。”
赵括轻声说道:“吴起之兵感念其恩待,每逢作战便足不旋踵,誓死杀敌,所以吴起做魏国西河守时,秦人不敢窥视西河郡半寸土地。时人有言,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
“然也!”
明月赞道:“吴起之兵,天下莫当,这主要是他能够得士卒之心,我倒不是想让括子也全部学吴子,但士卒们吃着糙米藿羹时,为主将者,却在这里美酒佳肴,可乎?”
“不可!”
赵括腾地一下站起来,说道:“《吴孙子兵法》里也说过,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赤子,故可与之俱死!”
他诚挚地朝明月弯腰作揖道:“长安君教训得是,赵括错了,枉我将这一段兵法读了无数遍,事到临头却违逆了前人的良法,多亏了长安君,我才没有铸成大错,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