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括子!”长安君却呵止住了他。
“还记得兵法里说的‘全争于天下’么?勿要被一城一池拘泥住了眼光,要看到全局。”
“全局?”赵括一愣。
“没错。”
明月站起来,说道:“当年武灵王时,便自念赵国东边于燕、齐,北边于胡,西边于秦,仅有一河之隔,而南方为韩魏。此乃居四战之地,一旦四面受敌,便会日益削弱。”
“经过先王三十年的含辛茹苦的经营,赵国局势有所改善,匈奴东胡被御于长城之外,燕齐自相削弱,韩魏也在秦国的日益攻击下国势不振,赵国真正的大敌,就只剩下了一个,秦国!”
“对秦王而言,楚国自鄢郢之战后身躯已残,齐国自五国伐齐侯国势已衰,韩魏畏秦如虎,不足为惧也。山东六国里,能阻止秦国大出的,就只剩下了我赵国!近六七年来,秦的攻击目标已经对准了赵国。彼辈占领了魏国的河东以及河内数城,与赵国有七百里边界接壤,三军强弩据守羊肠道,此地距离邯郸只有两百里!五年前蔺、离石的攻防,四年前的阏与之战,加上此次乘先王丧期来攻,拔边境三城,无不表明,秦国妄图击垮赵国,兼并我土地,威胁我都城,由此方能断山东之脊,以君临天下!”
赵国一垮,山东六国,再无人能抵挡秦军的步伐,而秦,也将进入他骤兴骤灭的历史命运。
想到秦国那庞大的黑色身躯,朝自己倾倒压来,明月也不由感到窒息。
赵括深有所感,他不再愤慨,而是默默地听着。一直在旁边木牍上画着各种符号,心不在焉的公孙龙也抬起了头,被明月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却已经见怪不怪,这些天来,长安君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惊讶。
明月继续侃侃而谈道:“如今,秦强而赵弱,以赵国一家抵挡强秦,是不明智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攻城,所以赵国需要盟友。”
“可放眼天下,谁能与赵为友呢?”
他掰着手指头算道:“韩国自从伊阙之战后已经胆破,韩王西向朝秦,只要自己不被侵犯,是不敢与秦为敌的。而魏国是秦国重点拉拢的对象,去年又刚被打下了河内怀县,亦不敢与秦为敌。楚国更不必说,鄢郢之战后楚王惧秦,非但不敢为楚怀王报仇,连太子都送去咸阳了,何况楚赵千里迢迢,远水解不了近渴。至于燕国,虽然过去一直与我赵国友善,燕王还娶了我阿姊为燕后,但此时也在秦人游说下,竟有与秦连横伐赵之意,不断在南境增兵……”
明月说着说着,也不由为赵国捏了一把汗,惠文王统治下的赵国,表面上风光无限,对外霸道天下,于内国泰民安,可骨子里却是危急重重,外交形势真是太险恶了,简直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般。五年后的长平之战,局势又比现在更加恶劣几分,也难怪赵国求援却无人响应。
总之,现在赵国已经没有真正的盟友了,所以唯一有可能与赵国联合的齐国,便要竭尽全力拉拢。否则,二十年前秦、齐相互尊称为东西帝时,连横伐赵,试图将赵国土地一分为三的情况很可能会再次出现,秦赵的决战也会提前爆发,这是明月要极力避免的事。
但齐国和赵国之间,也是以邻为壑的关系,历史上充满了冲突,其中最大的耿介,就是赵国过去攻取的齐国土地了。
“故而麦丘、昌城,这两座深入齐国腹地的城邑,于赵而言,就像是没有肉的鸡肋,远离国都,难以治理,用来引诱齐国与赵结盟,倒是能物尽其用。”
尤其是麦丘,刚好拦在齐、燕之间,赵国何苦要阻着这对冤家?
长安君这一番分析后,赵括倒是服气了,他父亲马服君曾经多次对比国齐、秦的战斗力,同样认为秦军才是赵国最可怕的敌人,这一比较,相对于秦国对赵造成的威胁,那两座城池,的确无足轻重。
公孙龙却道:“如此说来,长安君是赞同先割地与齐国了?”
明月摇了摇头:“这不叫割地,是还地,是为了换取一个盟友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过什么时候将两座城池还给齐国,却也有不同之处。”
他请教公孙龙道:“有件事想要向先生咨询一番,我奇怪的是,齐王在接到赵国求援后,先张口要求太后送我到临淄为质,等我来到齐国边境,却又让使者来要求先割地。凡此种种,我只觉得齐国善变,行事里透着诡异……”
公孙龙捋着胡须,笑道:“长安君没有怀疑错,唯一的可能,便是齐王并不想真正帮助赵国,却又不敢得罪赵国,于是提了一个他认为太后绝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好搪塞赵国之请。其后,却发现长安君竟然真的来齐国了,情急之下,便又改口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想阻长安君于国门之外。”
“齐国这样做的意图是……”
明月神色一凝:“莫非是秦国也有使者在临淄,游说齐王不要助赵?”
“然也,我猜测,齐王正在秦赵之间左右摇摆,想要保持中立。但他又舍不得就要到手的两座城邑,就让使者先来索地,到时候土地到手,齐国很可能会撕毁承诺,依然不肯助赵!”
在毁诺比吃饭还频繁的战国,这种情况是很可能出现的,那样一来,非但赵国独自抵抗秦国及其盟友的局面不会改善,明月的入齐揽功镀金之旅,也要半途而废了。
明月立刻对公孙龙说道:“公孙先生想来也明白此事,方才那齐使花言巧语时,为何不力劝平原君?”
“我的话,平原君也不是每一句都能听进去。”
公孙龙叹了口气,有时候,主君心里已经决定的事,就算他把嘴皮子磨破也没用。再说了,做平原君的门客,这本来就是公孙龙的副业,他的精力,更多放在如何光大名家上,若是一劝不听,他也会缄默其口,不再说话。
平原君是为了赵国相邦之位才揽过这趟出使的,他铁了心要办成齐赵联盟,这个没用远见的庸碌公子,在那齐使貂勃的威逼利诱下,已经有些动心,此刻只怕是迫不及待想要在让城的协议上盖章,快点完成此事了罢。
说来也让人心惊,一开始平原君还有点看不起貂勃,但那貂勃实在是口才了得,几句话就把平原君给说服了,此人果然不能小觑。
“决不能让齐国占了便宜却不助赵国!”
明月一拳敲在案几上,说道:“所以城邑是要还的,但只能在齐国出兵后给,决不能提前交出去!”
赵括和舒祺也站了出来,二人按剑道:“只要长安君一声吩咐,吾等立刻便去将那齐使拿下!”
明月哭笑不得:“今日之事,动武是没用的,汝等休要妄动。”
他转过身,走到一副事不关己的公孙龙面前,拱手道:“此事还需要公孙先生助力。”
公孙龙扔了笔墨,抬头道:“长安君打算亲自登场了?但平原君心意已定,此举已是越俎代庖,只怕会让平原君不快。”
明月却凛然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这个公子?与赵国的存亡相比,开罪叔父算什么?想必叔父事后也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公孙龙念叨着这句话,不由老脸一红,说道:“真是惭愧,公孙龙也是赵人,何况一路上没少受长安君指点,今日若能助长安君,也算还上一份人情了。”
有了公孙龙的承诺,明月感觉自己又多了几份胜算,他看着外面即将暗淡下去的天色,说道:“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首先,我要公孙先生详细告诉我,这貂勃,他究竟有何背景?”
第46章 跖犬吠尧()
长安君与公孙龙等人在外面合谋,而室内的貂勃,却已经快把平原君说服了。
他巧舌如簧:“不瞒平原君,寡君已经派安平君将三万兵,驻扎在平陆,只要平原君持赵王之符节,让麦丘、昌城的赵军撤离,城郭交到齐国手里,安平君便能立刻发兵,越过大野泽进攻秦国陶丘。此举将告诉天下人,齐与赵是站在一起的,如此一来,秦兵必退,平原君便可达成使命,获不世之功,何乐而不为?”
平原君有些意动,但仍在犹豫,貂勃也不急,留出时间给平原君思考,他自己则回到座位,慢慢喝着温润的酒水,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
二十年前,在燕、赵主导的五国伐齐之役里,齐国几乎灭亡,齐闵王被楚人杀死,国内七十余城全部被燕将乐毅所占。多亏了田单以七千残兵守住即墨城,坚持了数年,又以火牛阵大败燕将骑劫,得以乘胜反攻,完全恢复了两千里齐国故土。
田单复国后,亲统大军迎接在莒城的田法章还都临淄,齐王田法章封田单为“安平君”,拜为宰相。
当时的田单,风头无二,受到齐国上下的一致尊重,唯独貂勃逢人便说:“安平君,小人也!”
田单不开心了,找来貂勃,问他为何要这么说?
貂勃直言,盗跖的狗向尧狂叫,并不是因为盗跖贤能而尧不圣明,而是各为其主,狗,本来就是冲自己主人的敌人狂吠的。
田单听了以后,感觉貂勃这句话很有深意,不管自己多么低调忠心,齐国之内,必然有很多为了主人而向自己狂吠的狗。于是他不但不追究貂勃对自己的冒犯,反倒将他推荐给了齐王,因为貂勃能言善辩,便常常作为使者出使外国。
貂勃对田单的暗示不是没有缘由的,齐王田法章,因为过了几年隐姓埋名的担惊受怕日子,性格大变,他变得心思阴沉。复国后,齐王对功勋盖世的田单日渐猜忌,田单不过给了冻僵老汉一件皮袍,齐王就疑心他对内给人民以小恩小惠,对外交结诸侯公子豪杰,定是企图夺取王座。
毕竟他们田氏就是这么篡夺了姜姓齐国社稷的。
十年前,在对功高震主的田单猜疑达到顶点后,田法章便开始听信身边九位佞幸大夫的建议,着手翦除田单的势力。
田单没了兵权,自然也没了反抗君主的能耐,被当做一个贱小人般呼来唤去,齐王甚至都敢在朝堂上直呼他“田单”,而不是像刚复国时一样,尊称为“相邦”了。
当时,貂勃正好从楚国回来,因为他出使时不辱使命,为齐国保住了大国尊严,齐王便设宴招待他,宴席上,齐王又喊侍从道:“去把田单也叫来!”
貂勃乍闻齐王公然对田单称名道姓,当下脸色大变,离开坐席,行大礼参拜,然后严肃地说,齐王这是亡国之言!
齐王莫名其妙,貂勃便解释说,周文王得到了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了管夷吾,尊他为仲父。大王得到了安平君,却称呼他的名字“田单”,仿佛他只是一个小竖子。从有齐国以来,做臣子的功劳,谁能胜过安平君呢?
齐国危在旦夕的时候,是田单以惴惴之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败燕国大军,而复兴了齐国。那个时候,若田单有异心,大可以把齐王包围在莒城,自称齐王,天下谁能阻止他?然而田单却对穷困潦倒的齐王彬彬有礼,迎他回临淄称王。若田单有异心,根本没有必要先把一个傀儡扶上宝座,然后费尽心机的收买民心,最后再将其赶下台去……
如今齐国已复国,大王你竟然要学越王勾践,搞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难道忘了,春秋时的夫差正是因为杀了伍子胥,才导致国家败亡;几年前,燕王也是因为猜忌乐毅,导致乐毅出走,才让齐国有复兴机会的?
如今齐国是要重蹈吴国、燕国的覆辙,这不是亡国之言,还是什么?难道要让齐人都知道,大王也和越王勾践一样,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么?
这一席话,说得齐王田法章猛然醒悟,当即下令杀掉了那九个宠臣,把他们的全家驱逐出境,重新尊崇田单的地位,并将夜邑万户之地封给了他……
就这样,貂勃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帮助田单重获齐王信任。对于他本人而言,这是报答受田单的提携之恩,但他这番劝谏更多出于为国家计,避免齐国再度出现齐闵王与孟尝君君臣相恶,危害社稷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齐国再度君臣相谐,国力慢慢恢复,貂勃也因为这次的事件,和他那“我虽然讨厌安平君但为了国家社稷,依然会为安平君说话”的立场,赢得了齐王和田单的共同信任。故而他虽然只是一个下大夫,但在影响齐国决策上,却举足轻重!
这一次商量是否要帮助赵国抵御秦国也不例外……
……
自从复国后,齐王田法章的国策便是保持中立,慢慢恢复国力,懒得参与任何外战。不过齐王也不想得罪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