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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敌人逐渐的合围,苏州人对自己处境的态度,正像那些眼见大祸临头的人们常有的情形一样,不但没有变得更严肃,反而更轻率了。在危险迫近的时候,人的脑子里常有两种同样强有力的声音:一种声音很理智地告诉人考虑危险的性质和摆脱危险的办法;另一种声音则更加理智地说,即将到来的危险根本就是你所无法抵抗的,就不要去想着躲避危险的到来了。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时刻吧!
世界上总有一些精英和自认为有能力的人听从第一种声音,但在普罗大众中就相反地听从第二种声音者更多了。现在苏州居民就是这样。自从复汉军杀到江南来,苏州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他们和苏州的守军一样,和江宁将军容保一样,都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根本无力抗拒复汉军大军的进攻。现在苏州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里,不是的有官差士兵来张贴告示,或是沿街吆喝叫喊:提防奸细,严查细作,大清子民忠君爱国,共保大清,都安详的让人忘记了战争。最多亲朋好友坐到一块聊天的时候,说起哪个巷子的谁谁谁给官府了细作的行踪,赏多少多少银子;还有谁谁谁抓到了一个细作,赏多少多少银子……
吴熊光回到家里,仆人交给他当天取来的两张官府新张贴的公文。
第一张公文说,谣传官军开始禁止百姓离开苏州,这是不真实的。与之相反,大批城内百姓如果愿意离开苏州,这将会使得官军的负担更轻。因为战火燃烧的时候,复汉军是不会顾惜城中百姓的死伤的,他们狂轰滥炸,会让城内充满了惊怖,也会给城中居民造成重大的生命威胁。
第二份公文还是老一套,召城内百姓参加民团,官府的武器库为他们准备了的武器:刀枪、藤牌、鸟枪、火炮、手榴弹等等。只要愿意参加民团,每人先发一两银子。
吴熊光沉思起来。他想到了自己手下营头这些日子的变化,不仅没有人来参军,反而有些人逃跑了。甚至是一个巡逻队一个巡逻队的逃跑,这让他现在再派巡逻队的时候,都不敢像原先那样从一个编制中抽取,而是三四个编队里各抽几个人组合到一块。
城里队伍的士气真的低落到了极致。这样的军队,只怕城外的复汉军几声炮轰,就会一哄而散吧?吴熊光是苏州人不假,但他从没有与苏州共存亡的念头。早在苏北之战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就心里知道不妙。让他的老爹带着家人早早的迁移到杭州去,那个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感觉到危险呢,吴熊光他爹走的时候丁点不招惹人眼。
现在吴熊光只需要考虑自己的队伍了。这是他的本钱啊,想着自己手下的队伍,哪些人是可以信赖的。民团么,只要骨干还在,只要手里有粮食有银子,只要自己名声不丢了,大旗一竖,用不了几天就能招上几百人来。关键的就是这些骨干,要跑也要带着他们一块跑……
……
城外复汉军营地里。
王之政就着大米粥吃着窝头、酱菜,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爹娘姐弟。自从他被复汉军抓到,王之政就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随着那南逃的大潮一块往南边逃去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奔头()
又是一年腊二九。。:。
寒风肆虐着鲁山,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将军府院落里青松翠柏那坚强的身躯,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
陈惠脸上挂着满满的酒意,腊月二十三以后,复汉军前线各部队的旅帅、指挥、营官纷纷回到鲁山面见陈惠,赐宴喝酒都是免不了的。复汉军现下声势已经很大很大,可陈惠依旧挂着一个大将军的头衔,不是公不是王,这上下尊卑的规矩难免就要差一些,而且眼下的复汉军里的中高层多是陈黄高三姓子弟,大伙儿相互间都有着割不断的亲情呢,酒劲一上来还要反过来灌陈惠酒。
屋里暖和和的,陈惠脱下了外衣,只穿着白细棉布制成的中衣,陈二打来热水给他泡着脚,屋里面的西洋钟都指向九dian了,“老爷,该睡了,九dian了。”陈惠闭着眼靠在‘床’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呢,陈二却明白这是在想事儿呢。
陈惠‘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任由陈二擦干脚,歇息了。今天他没有回高氏那里,直接就在书房歇息的,因为这个时候高氏已经睡熟了,明天他们一大家人要赶回小南沟祭祖呢。今夜人都早早的休息了。
陈二是陈惠的贴身长随,是陈家老管家的二儿子。他叫人在外屋守着,自己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出来,几个亲卫营的士兵火提灯笼给他照亮,或打着伞为他遮雪。今天晚上的事儿很多,他是睡不成了。
地上的雪已经慢慢积了起来。今年河南的雪特别大,北线和东线的清军不到十月就缩回窝去了。
陈二他老爹已经回家退休荣养了,老汉给一个典吏当管家是能耐够了,但给将军府当管家他可真没那个本事。只不过陈惠也是念旧的,何况陈二还在陈惠跟前伺候着,陈二他娘也在高氏面前立着,他们那一‘门’子的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啥的不少人都走路子进了府来,都在后院伺候着呢。
赵二喜裹得像一个狗熊一样从远处小跑着过来,道:“二哥,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煤渣子了。明儿绝对误不了事。”他是陈二的表弟,6□ding6□dian6□小6□说,⊥☆os_;俩人都在家里排行老二,也都有伺候人的‘精’细劲。
陈二带着他先去马房马房管事和马夫都‘精’心着dian:“孙叔,可要看好它们啊,今晚千万别再出事。喂饱喂好,记得多堆干草,给它们还要盖毯子,万万不能冻着了。”
再瞅着从马房到外头这一路上白茫茫的雪‘花’,又‘交’待马房管事道:“孙叔,你们这是马房,不需要做太‘精’细,但也不能看着老天爷下。扫着一dian,别没了马蹄子。”
马房管事就是老孙,孙有福。当初陈鸣遭青条岭来人绑票,那时候驾车的人就是他。现在他不亲自赶马车了,手下一帮赶马车的好手,每个人技术怕都比他要好,可也全都要dian头哈腰听他的。“二子啊,你就放心吧。你孙叔这里出不了漏子。”看着陈二、赵二喜离开的背影,孙有福回头望着马栏里一批批好马,对身边的马夫和一群人粗使马仆说道:“这些都是大老爷。就是咱们冻着了也不能叫它们冻着了不是?”
“刚才的话都听清了没有?都动起来,查看马栏的查看马栏,再来一遍。闲着的就拿着扫帚把外头的雪扫喽。”
大都督十月初打赢了苏北之战,十一月扫‘荡’江南,不费吹灰之力的夺取了苏州,杭州都也拿下了。打死了杭州将军额僧格,‘逼’死了浙江巡抚熊学鹏,差dian把逃到杭州去的两江总督尹继善、江宁将军容保,还有闽浙总督崔应阶都给拿住了。
满清真真是什么面子里子都给大都督扒下来了。配合着台湾府城被义军攻陷,和福建义军攻夺大半建宁府和半个福州府,兵围福州城,把福建的清军压得只剩下靠海的半个福州半个福宁的大好消息,将军府旭日东升,蒸蒸日上啊。他们这些下人干活干的就更加起劲了。
到了年底,南面又传来了广西天地会起义的消息,还有广东的朱有福的起义,那之前的王天送时运不济,被广东的清兵捉住判了凌迟,但杀了王天送还有后来者,这不朱有福起义又来了。
孙有福在将军府这一年多里受了不少熏陶的,绝对是稳丝不差的坐在陈家这一边,他对朱有福这个名字与之很相似的家伙没半分的好感,因为朱有福起义的时候自称自己是朱明后嗣。孙有福都想狠狠的呸他一口,****的朱明后嗣吧,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怎么着?还想着反清复明啊,还想着压复汉军一头啊?真好大的狗胆子。
但不管怎么说,满清的江山越来越不牢稳了,这是真的。用大都督传来的一句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瞧,有多水平,多真知灼见啊!!
孙有福没本事为陈家沙场效力,也不敢枪林弹雨里去卖命,他还有一双儿‘女’要拉扯呢。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孙有福很宝贵自己这条老命的。但他也不是没有遐想,就像内务府与紫禁城的龙子龙孙们一样,将来老陈家要坐天下了,那也该有一个内务府吧?孙有福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么熬下去,到时候在那内务府中怎么着当有一席之地,更给子孙后代挣到了一个铁饭碗……
陈二可不知道孙有福的‘遐想’,从马房里走出,他带着赵二喜就奔前衙去。
将军府不大,陈惠刚刚掌权,全幅‘精’力都放在了政务军事上面,后院里只进了一个鲁山当地乡绅的闺‘女’,鲁山县衙的后院还完全能装得下将军一家人的。
从后院到前衙的路多是青石板铺就的。平时走还好,石板有隙不积水,但麻烦的就是雪天。容易冻上一层薄冰,踩上去稍不留神就给摔个狗吃屎的。
陈二走在青石板上,脚下嗒嗒脆响,他指着这青石板对身边的亲卫营士兵道:“不能叫石板上结冰啊,你们今晚要时常过来敲敲,见着有冰的就赶紧铲了,不许用热水浇知不知道?冬天冷得快,石板缝里积水就成冰了,冻得更厉害!”
一群大头兵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谁让陈二是陈惠面前伺候的呢。也怪不得有人咒他是大内、总管,这陈家后宅的杂务他说话比陈惠的小妾说话还管用呢。
嘱咐完‘门’内的士兵,陈二就往大‘门’处去,赵二喜羡慕的道:“还是二哥厉害,啥都懂。”
陈二也很得意,“咱们兄弟日后就在伺候人这一行上干了。别以为这是小道,里面的道道不比在外当官少。我脑子里的这些,那都是你姨夫传下来的。只是现在的陈家比往日更高贵出十倍、百倍,要更加‘精’细,你小子想要把主子伺候好了,就好好地学上几年吧。伺候好了人,日后才有一份前程,也给子孙后代谋个富贵……”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不想伺候皇帝的奴才不是好奴才。陈二没本事去北京城巴结乾隆,他能想的就是啥时候老陈家出一个皇帝,他就真正牛‘逼’了!
赵二喜嘴甜道:“我哪能跟二哥比啊。您那一家从老太爷那辈起就开始伺候着了,姨夫现在一退,这府里的下人谁还能越得过您去啊?跟在您后头,有您护着我比什么都强。”
从角‘门’出去,大‘门’外的路上已经盖了白白一层雪。眼见着雪越下越大,‘门’房的人早就哭丧着脸了。一见陈二都赶紧上前迎接。一边站岗执勤的大兵们嘴角还都挂着笑,他们今夜里执勤了,后半夜就休息了。既不用大雪天跟着大将军一行回山里去祭祖,那警卫工作能把人熬死,也不用像‘门’房上的这些人一样,要保证大‘门’前这一片敞亮地儿,一丝积雪都没有。
陈二看着‘门’前空地上的雪皱眉道:“看这雪一时半会的是停不了,积厚了更难扫。你们就辛苦辛苦,现在就扫了,隔一会儿见有了再扫,多扫几回。”
‘门’房的人只好苦哈哈的应了。等送走陈二等人,他们个个拿着大扫帚从大‘门’台阶扫到街尾,雪堆在路旁。可刚干净了一会儿,不到一刻又积上了,那就再扫。
‘门’房管事不是孙有福这种老资格,陈二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叔,之前陈家的‘门’房是刘武刘文他们爹,现在老刘在将军府后院管飞鸽信件,眼前的‘门’房管事年纪也小四十了,见了陈二照样巴结。管事以身作则,带头劳动,拄着大扫帚站在府‘门’口,吹着冻得像小萝卜粗的手指,望望天空中不停飘洒下的雪‘花’,恨恨的道:“这该死的老天。”
第二天三dian半,李小妹睁开了眼,身边传来贴身‘侍’‘女’的叫声:“少夫人,该起身了。”
洗漱打扮,十几二十分钟就过去了,小陈鼎这是也被嬷嬷领着进了来,他穿的厚厚的,外面还披一领斗篷,斗篷边儿都‘露’着白‘色’的‘毛’‘毛’,趁的他那红扑扑的小脸更可爱了。
“赶紧叫吃得来。”用了吃食,就该到婆婆那里汇合了,还有老夫人,然后再去前衙汇合公爹,一家人就能坐着特制的钢板马车出府了。将军府总共就几个主子,但马车有十辆之多,除非亲近伺候的,边上的守卫亲军都不知道具体哪一辆坐的是谁。这一路上还要先后汇合陈岗一家,还有二叔、四叔、五叔他们,七公、九公早回土‘门’集了,到了土‘门’集后队伍更加扩大,但再往山里走就没有黄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