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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火君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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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义父见到郑晟的惨状改变了主意。

    眼看周才德走进别院,周才平心脏扑腾腾乱跳。突然,一个厚实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周才平吃了一惊,转身看见了况天盛气凌人的目光。

    “你做的对,但是,还不够狠。不要害怕,你义父那里有我,现在,去把你昨夜没做好的事情做完。”

    “师叔。”周才平不安的扭动身子,甩开况天的手掌。

    “去吧,做大事难免会死人,瞻前顾后还不如一辈子做个富家翁,”况天的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周子平畏惧的心重新变得坚硬。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义父,时间也许会很长,也许很短,出来时,希望能见到我们都想要的东西,那么你的过错就不能称之为过错了,反而那是功劳。况天跟着周才德的方向而去。周才平不再犹豫,快步穿过弄堂。

    才渡过痘疫的周家堡安静,只有了了炊烟在显示这里的人气。暴雪阻断了道路,没有急事的人都窝在家里。偶尔有村民从周家的后院墙下经过,听见里面有隐隐约约的惨叫声,没人能想到,那惨叫声是前两天的神医喊出来的。

    周才平在刑堂中呆了一整天,两顿饭没顾得上吃,完全豁出去了。半下午光景,况天终于忍不住了,走进阴暗的弄堂。

    今天的周年大院没人敢大声说话,周子旺一天没有走出他的别院。

    天快要黑了,周家堡的守丁慢慢关上破旧的木门。恍惚间,他看见正前方的雪地里有一个人走过来。

    “堡子里出去的人都回来,这么冷的天,会有谁走夜道?”守卫擦擦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没错,那确实是一个人,呼啸的北风吹得他破旧的百衲衣紧紧的贴在身上。

    那人一把掀开罩在头上的帽子,露出光溜溜的脑袋。“彭祖师?……彭祖师?”顷刻间,带着怀疑的喃喃自语变成狂喜的呼喊。

    家丁一溜小跑奔向周家大院:“彭祖师来了。”

    周子旺迎出来,彭莹玉已经到了周家大院门口。他秃头上冒着热气,脸色微微发青,但精神很好,一路对村民合掌还礼:“阿弥陀佛。”

    周子旺惊喜交加:“师父,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要不是遇见暴雪,我前日就该到了。”两人边走边走进周家大院,周家的家丁拦住了闻讯赶过来敬奉的村民。

    彭莹玉神色凝重,着急问道:“听说你堡了爆发了天花,现在病情如何?”

    周子旺神色纠结,吞吞吐吐道:“好了,有人治好了天花。”

    “什么?”彭莹玉眉头一跳,一把拉住周子旺的手,“天花无药可治,谁有这等医术,我怎么没听说过。”

    ……

    ……

    刑堂中亮着灯。

    况天靠在门栏上,眉头弯成了一个充满煞气的川字。

    如果鞭打和折磨再不起作用,他也许不得不采用更加激烈的手段了。周子旺的警告像一把枷锁套在他手上。但他不相信,即使他杀了郑晟,周子旺会真与他翻脸。

    弄堂的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况天心中一惊,难道周子旺忍不住过来了。

    “沙沙沙,三个人的脚步声,除了周子旺和周才德还有谁?”况天目不转睛盯着正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首先显露出来。

    像是被突然刺破了的皮球,他的傲气和煞气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父,您……,您来了。”

    彭莹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漠:“你的愚蠢太让我失望了。”

    “师父。”况天忍不住战栗,如一只温顺的绵羊跪在冰冷的雪地中。

    “一个能经受你一天一夜折磨不服软的人,是值得我们去尊敬的。来,让我去看看本该是我座上宾的朋友。”彭莹玉迈进门槛,“你们的愚蠢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都在白费心血。”

    他的话音比呼啸的北风更让人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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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论造反(上)() 
“阿弥陀佛。”

    一片巨大的阴影掩进来,几乎笼罩了整个屋子。周才平转身,彭莹玉高大的身影和破旧的袈裟挡住了他的视线。

    “师父,……,师祖!”周才平满面惊色,他反应极快,“扑通”跪下,叩头道:“拜见师祖。”

    彭莹玉的视线中没有他,径直走到木桩前,低声又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郑施主,真是一件悲伤的事。”他伸出宽阔的手掌抚在郑晟的光头顶,“施主救人性命功德无量,又过了这道劫难,往后福运无边。”

    郑晟艰难的睁开眼睛,彭莹玉的手心很温暖,仿佛能减轻了他些许痛楚。

    “和尚,”他咧开嘴角,“我死不了了吗?”

    “施主鸿运当头,又怎么会死呢。”彭莹玉闪身退到一边。周子旺施了个眼色,两个青衣汉子连忙上前解开绑在郑晟身上的绳索。

    周才平仰脸看彭莹玉和义父的神色,情知不妙,又迅速低下头。在师祖面前,没有他说话的位置。

    两个青衣汉子架起郑晟的肩膀走出刑堂,彭莹玉从头到尾没看一眼跪在地上周才平。里院安静的只有脚步声,郑晟迷迷糊糊中想,彭莹玉看起来那么和善的人,板起脸来竟然威势十足。这也许就是弥勒笑脸、金刚忿怒皆是慈悲相。

    “义父,”等彭莹玉出门了,周才平壮着胆子小声招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周子旺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群人走到门口,况天仍然跪在雪地里。

    “咳,”周子旺像是在嗓子里发痒。他试探性的说:“师父,郑郎中的事,是我和师弟考虑不周,师父息怒,我们一定向郑郎中好好赔礼。”

    “罢了,”彭莹玉在况天面前停下脚步,宽敞的袈裟带出一阵冷风,“你起来吧。”

    况天叩了个头,站起来。

    彭莹玉恨铁不成钢,道:“你我要做的是遮天换日的大事,可你至今不改盗寇习性。用友者霸,用徒者亡。你见利眼红,不惜拔刀相向,真是让我失望啊。”

    况天紧咬嘴唇,不敢说半个不字。

    “师父教训的是,”周子旺想到周才平还在屋里跪着,道:“这件事是我糊涂了,没能阻止师弟和才平。”

    “你心慈耳根子软,不是一天的毛病了。”彭莹玉默默的叹了一声,“你那个义子,年纪轻轻,骄气快要漫过头顶了。不经磨砺无以成大才,今夜就让他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

    周子旺不敢忤逆,答应道:“遵命。”

    一行人走出里院。

    两个青衣汉子把郑晟架进一个温暖的屋子,扒下染满血污的棉衣,再把他平放在床上。片刻之后,进来两个仆妇,小心翼翼给郑晟擦干净的身子,又给裂开的大伤口上摸了一层黑乎乎的药膏,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掌灯时分,周家大院忙忙碌碌,婢女低着头端着才烧好的肉汤走向内院。

    张宽仁推开房门走出来,站在走廊上观望,这两天他一直没有露面。

    彭莹玉正皱着眉头在与周子旺说话,远远的看见他,眉头舒展开,走过去远远的合掌招呼:“阿弥陀佛,张舍,原来你还在周家堡。”

    张宽仁连忙回礼:“彭师父来了,我当外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闹。”

    “惊扰张舍了,”彭莹玉面沉如水,“周家堡来了贵人,我很欣喜。嗯……,元宵节后,我会去翠竹坪拜见老爷子。”

    “家祖一定会很高兴。”张宽仁浅浅的笑,淡眉如远山。

    从他出现在人前,无论面对何种局面,从没有过半点慌乱拘谨。彭莹玉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他,忍不住赞叹:“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当上光明使,张家的千里驹,果然不同凡人。”

    “彭师父谬赞了。”

    两刻钟之后,周家的热闹平息下去,周家堡恢复寒冬雪夜山村该有的状态。

    郑晟喝完热气腾腾的肉汤,很快睡了下去。不管周子旺玩什么把戏,他下定决心就是不开口。

    次日天明,辰时左右,两个仆妇过来给他喂了两碗鸡汤,这是从来没有的好待遇。

    他吃完早饭睡了一觉,半上午光景,木门被推从外面开,彭莹玉慈眉善目走进来:“小施主,感觉如何?”

    “还好,我这条命就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便,别玩这套把戏。”

    “小施主没有伤到筋骨,歇息半个月后还是一条好汉。”彭莹玉不气不恼,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朝门外拍拍手。

    周子旺和况天跟着走进来。周子旺在彭莹玉身后站立。况天站在床前,突然朝郑晟拱手作揖,瓮声瓮气道:“郑郎中,我况天利欲熏心,为求治天花的秘方,坏了郑郎中,请郑郎中责罚。”

    “我责罚?”郑晟一只手撑起半边身子,冷笑道:“我能怎么责罚?”

    况天把心一横,道:“要打要骂随你,你要是觉得现在不便,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来鞭打我,我况天说话算数。”

    郑晟情绪一激动,胸口几个正在结痂的伤口裂开。他疼的一龇牙,哼了一声,又平躺下去。

    彭莹玉一挥手,况天退到一边。他再轻轻拍手,周才平和周才德兄弟俩走进来。

    “郑郎中,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在江湖行走,去掉恩怨还是朋友。”彭莹玉像是主持公道的侠士,“周才平,跪下。”

    周才德站到况天身边,周才平双膝一弯,面朝彭莹玉跪下。

    “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你是周家堡的大少爷,掌管了教中许多事务。如果你见到贫贱困苦人家无慈悲心,遇见不顺眼的人便有恶毒意,有何面目称弥勒弟子?和那些动辄杀人的鞑子有什么两样?”彭莹玉语气愈来愈严厉,“你自幼是孤儿,你义父收养你。你今日对郑郎中恩将仇报,又学会了欺上瞒下,又怎知他日不会把此心移到别人头上。”

    周才平大恐,脑袋“砰砰”撞在地面:“师祖,小人知错了。”

    “自己掌嘴二十。”

    “是,”周才平哪敢再多言,甩着大巴掌狠狠的抽在自己嘴巴上。彭莹玉刚才那番话,差点把他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啪,啪,啪……”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周才平半点不敢手软。巴掌抽在周才平的脸上,也打在周子旺和况天的心里。

    郑晟静观屋中的场景,真是一场好戏。彭莹玉这几下,让他暗自佩服。虽然他警觉心未丢,见周才平这般惨状,心中舒坦了许多。

    二十巴掌打完,周才平的嘴巴已肿的像个血馒头。彭莹玉沉着脸一挥手,周子旺等人依贯出门。

    屋中只留下两个人,彭莹玉柔声问:“郑施主,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郑晟不屑道:“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大师父管束下属,与我有什么关系。”

    彭莹玉闻言心中一动,他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在为了给郑晟出气。

    弥勒教教众三教九流,不用手段怎能把那些人捏成一团。他收了两大弟子,以周子旺示恩,以况天示威,统辖了数万教徒。这些人各有各的缺陷,他不时要使用手段敲打。他今日重罚周子平,也有这个目的。如况天这样资格老的骨干不好过分责罚,只能警告,以免冷了人心。

    这些手段是他十几年自己琢磨出来的,没想到被郑晟一语道破。

    “我虽然是在责罚属下,也是在还郑郎中一个公道啊,”彭莹玉侧过身子,“我听说郑郎中不记得自己的来历。郑郎中年纪轻轻,先是张家湾劫难中逃生,还救出一个小女孩,随后在周家堡中大显身手,真是让人看不透啊。”他脸上似笑非笑,仿佛看看穿了郑晟的心思。

    彭莹玉不知道郑晟最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命运被他紧握在手中,好像自己光着腚暴露在他面前。

    郑晟的眼睛中闪烁过狡黠,一本正经的说:“是啊,天下的事又有谁能看的透呢?就像彭师父,整个袁州都是你的教徒,却衣衫褴褛;口称弥勒佛慈悲,却豢养亡命之徒。”

    彭莹玉呆了呆,脸上笑意更浓。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郑郎中,我不是要追问你的来历,但你至少要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我彭和尚要做的事,你真的没看透吗?二十年前,我便在佛前许下心愿,愿尽毕生之力驱走鞑虏,恢复汉家江山,百死而不悔。”

    彭和尚笑盈盈的,这番气壮山河的话在他嘴里平平淡淡的说出来,却比拍着胸脯喝着烈酒大嗓门吼出来更震慑人心。

    郑晟心中一颤,想好反唇相讥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回肚子。

    “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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