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在想,难道这正是邹普胜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众人在府中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少道路,侍从领着他来到一座明亮的木楼前。他不管身后的周顺,径直往守在木楼门口的护卫通报:“天启使者带到。”然后躬身站在一边,目光看向远处。
门口的守卫提着灯笼过来,照着周顺的脸看了一眼,转身往楼里去了。
每天来都有许多访客来这里,大元帅很少给那些人好脸色看,这些看门的小鬼也变得很难伺候。
周顺站在门廊下。
过了片刻功夫,便见木楼里灯火闪烁,听着动静好像有几个人正往外走出来。
他抬头往里看,便见两个人走在最前面打着灯笼,两个佩刀的汉子跟在其后,最后是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中年人。
守在门口本来神态傲慢的几个侍卫见到这阵势,立刻都变了脸色,俯身行礼:“大元帅!”什么人得以让大元帅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偷偷看周顺,心里暗自后悔刚才倨傲。去年天启来的使者是个矮胖子,大元帅好像也没给那人好脸色看。
周顺看众人表现,知道来人便是倪元俊,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周顺见过大元帅,深夜来还来叨扰。”他神态不卑不亢,举止甚为得体。
倪元俊哈哈大笑,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道;“大公子免礼。”
他扶住周顺的胳膊,两人如同亲密无间的忘年交,道:“大公子请入楼说话。”两人并肩走入木楼。
走上台阶进入楼内,周顺见楼内地面铺着印花地毯,这是色目人从大食带来的装饰。他踩上去软软的,就像女人美妙的**。
“大公子这是第一次来武昌吧,”倪元俊拉着他,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边走边思考,道:“我好像有三四年没有见过府主了吧,不是三年就是四年。”
周顺道:“义父本想亲自来武昌觐见陛下,奈何张士诚和朱元璋在江北酣战,战火都已经蔓延到江南了,义父实在走不开。”
倪元俊骂道:“张士诚不是我圣教中人,天启兵临江南时,他不臣服竟然起兵与府主相抗,实在是不识抬举。朱元璋更不是东西,我听说他去年在芜湖袭击了府主夫人,府主还饶了他一条性命。”
两人且说且走,上了二层楼。
木楼当中点着七八盏白蜡,屋中明亮的有些晃眼,刚才周顺在外面看这座楼中明亮,便是从这里闪出的灯火。
倪元俊请周顺坐下。
直到此刻,周顺才看清楚倪元俊模样,他两鬓都是杂乱的胡须,看上去不修边幅,但不但不让人感到邋遢,反而令人望而生畏。他抱拳道:“义父很想念大元帅,此番我进京觐见陛下,特让我先来拜见。”
倪元俊哈哈笑着,不接他的话,很直接的问道;“你下午已经去见过太师了吧?”
周顺只好如实回回答:“正是。”
倪元俊慢慢收起笑容,神色变得极为严肃,道:“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了。你义父自攻占江浙后,虽说侍奉天完朝廷,却一直不肯进入朝,去年派王中坤前来觐见,今年总算好点,让你这个儿子替他前来。陛下和朝中众臣一直觉得此举不妥。而且,湖广行省和江浙行省的赋税一直没有解送到京城,这算是真的侍奉天完朝廷吗?你也是祖师弟子,知道当年祖师在世时是尊崇陛下的,府主作为祖师最末的弟子,应该不会阳奉阴违吧。”
他一见面就直接斥责,毫不留情面,令周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周顺吞吞吐吐,道:“大元帅……”
他刚想反驳,倪元俊却不给他机会,冷哼一声斥责道:“你见过太师,想必许多事情也都清楚。府主不敬陛下,又违背祖师名义禁绝弥勒教,招降杀死你父亲的汉军张世策,又不杀金陵城中色目人,难道你这个做儿子也不劝劝他吗?”
他这番斥责如同暴风骤雨,让周顺瞠目结舌。
倪元俊看他呆头鹅般的模样,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周顺这才反应过来,怒而站立,道:“大元帅无礼了。”
“大公子稍安勿躁,”倪元俊现出狡黠的笑容,抬手请他坐下,问:“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还是因为大公子只是府主的义子,没有听从你的谏言。我可是刚刚听说了消息,府主娶妾张月儿,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有了真儿子,大公子这个义子就很尴尬了。”
周顺心中翻江倒海,倪元俊好生无礼。按照正常的处置方式,他此刻应该大骂倪元俊挑拨离间,立刻掉头离开这里,但偏偏倪元俊的话就要魔咒一般每一句都说到他心坎里,令他如两脚生根动弹不得。
楼中死一般安静,过了好半天,他才从唇间蹦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大元帅好生无礼。”
倪元俊看他的神态,知道自己的想法印证了大半,心中暗自得意,指着周顺屁股下的木椅,道:“大公子请坐,府主起兵于山野之中反抗暴元,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倪元俊是佩服的,奈何身边有奸人作祟。大公子自起兵时就是府主身边的肱骨,却被妇人关入牢狱,受屈辱,大丈夫不能忍。去年朱元璋及偷袭芜湖,本是卑鄙无义之举,却让世人看出来府主被妇人迷惑的本质。府主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提兵救出夫人,并因此放过朱元璋一条性命。府主如此宠幸夫人,却把大公子和死难在广州的教众义士置于何地?”
周顺仰天长叹,把来之前下午邹普胜说过的话忘记的干干净净。这些都是他心里想了半年的话,倪元俊全给说了出来。
第504章 朝仪()
“大公子能劝动府主前来上朝吗?”倪元俊问。
周顺呆坐在木椅上,默然不语。
倪元俊又问一遍:“大公子能劝动府主前来上朝吗?”
他说的全是废话,周顺当然劝不动郑晟前来上朝。倪元俊言下之意是,如果周顺说不动府主前来上朝,又怎能劝动他义父做其他遂他心愿的事情。他周顺从被郑晟认作义子后,人生就注定了是个悲剧。也许郑晟迟迟没有儿子,留给他一点点希望,但现在这个希望也已经完全破灭了。
周顺想了许久,他今晚在这里太失态了。这与他的能力无关,实在是他身上的缺陷太明显,让人一眼看穿。
“我不能,”他口中苦涩,道:“我只是奉命来觐见陛下,天启的事情,义父自有主意。”
倪元俊图穷匕首见,痛斥道:“若府主不能来上朝,陛下必然要出兵讨伐。”
这下真正把周顺惊到了,才想起下午邹普胜对他说的那些话来。但一切为时已晚。真正的原因大概是他心里根本就没想着为天启辩护。
因为倪元俊所说,在他看来句句属实,包括招降张世策,虽然他父亲周子旺不是张世策亲手所杀,但那支义军确实是被张世策击败的。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心中的尴尬,道:“明日我会觐见陛下,说清楚义父的困境,想必陛下会明白,不至于大动干戈。”
周顺在强做镇定,可是在有心人眼里,他现在的心软弱的就像脚下踩踏的地毯,毫无抵抗能力。倪元俊冷笑道:“大公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莫非真要到刀架在脖子上那一刻,才知道后悔吗?朝廷若东征,名正言顺。大公子振臂一呼,天启军中弥勒义士长久被打压,必有无数人响应,我等出师只是为了诛杀府主身边的妖妇,又不是真的要反对府主。”
周顺心中生出一团火苗,嘴中却道:“天启佣兵数十万,朝廷起兵只是自取其辱。”
倪元俊趁热打铁道:“若得大公子相助就不一样了。若击败天启军,朝廷拥有了江浙,陛下会把这些地方交给大公子帮助府主来统辖。”
周顺之前虽然对郑晟不满,但从来没有生出反叛的念头。一是他长久处于郑晟的压制下,再者也是天启现在太强大了,天下除了北元朝廷似乎再也没有可以匹敌的势力。
但今夜在这里听了倪元俊一番话,脑中无法抑制的生出了那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猛然站起来,假做发怒道:“我奉义父之命前来拜见大元帅,大元帅说话太无礼,在下告辞。”
不等倪元俊反应,他抬脚便自行往外走去。噔噔噔下楼梯的时候,他很好奇邹普胜让他来见倪元俊,并让他对倪元俊撒谎。今夜看来,倪元俊早有准备,并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
这是他来武昌的第一天,他还没有见到天完的皇帝。而且,他知道这座城市里有无孔不入的左辅卫在活动,他只有表现的稍微不正常,都有可能传到府主的耳朵里。
他匆匆辞别倪元俊,逃离了这座令人恐惧的大元帅府,回到驿馆住下。
次日清晨,朝官来通报,徐寿辉身体不适,不能见他,请他在驿馆安心等候召唤。
周顺便在驿馆歇着。
半上午光景,几个武官来到驿馆,说大元帅请他去元帅府会晤。他被昨天晚上倪元俊那些话吓到了,拒绝了邀请。从现在开始,在见到皇帝之前,他谁也不见。
第三日清晨,朝官来通报,天完皇帝徐寿辉宣他觐见。
周顺命侍从把各式贡品都备好,随朝官往皇城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随朝官到了皇城前。
朝官进城,命他在外等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悠长的传唤声:“宣天启来使周顺入殿。”
天完朝廷皇帝的派头比天启府主要大多了。
一个小太监走出皇城大门,向他招手。周顺耐着性子,顺着传话的方向,往皇城大殿走去。
一路有身披铠甲的武士手执金锤金瓜侍立,他想着一会见到徐寿辉是否需要三叩九拜,脑子里乱腾腾的就走进朝殿。
“天启来使周顺到!”
……
周顺抬起头来,看见正对面雕龙描金大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微胖的男子,国字脸,雍容而有威严,按照世俗的说法很有帝王之相。难怪当初邹普胜会推举此人为皇帝。他许多年没有下跪了,此刻控制不住双膝,不由自主的曲下,道:“微臣周顺叩见陛下。”
徐寿辉往下看,道:“快快请起!”
周顺这才站起来,偷看两侧站立的天完朝廷文武重臣。邹普胜和倪元俊都在列,分别站在左右首位。
徐寿辉心情似乎很好,道:“听说府主去年冬天出兵降服方元珍,又去征讨福建鞑虏,如此一来便可荡平江南的鞑子,离驱逐鞑虏的大业又进一步。”
周顺恭敬答道:“正是,江南战事不绝,我义父不能亲自来京城,命我前来觐见陛下。”
徐寿辉笑道:“无妨,只望府主能在福建旗开得胜。”
他话音刚落,倪元俊突然走出来一步,当堂质问道:“听说天启府主在江南禁绝弥勒教可有此事?”
周顺心中咯噔一下,偷看邹普胜。便见邹普胜双目微闭,恍然入定。他按照既定的想法,断然否认道:“没有此事。”
倪元俊驳斥道:“大公子何必撒谎,此事满朝文武都知道。长沙三郡就在眼前,那里弥勒教众被缉捕逃到武昌的人不计其数。”
周顺正待反驳,便听坐在龙椅上的徐寿辉发话道:“大元帅,不必再说了。天启府郑晟只是禁止教众私下烧香聚会,不是全然禁止弥勒教。江浙各地的佛堂不是还安然吗?”
倪元俊因发怒脑门青筋迸出,不发一言,退回行列中。
徐寿辉接着说:“周顺来武昌多留几日,过几日来宫中陪陪我,与我好好说说江南的事情。”
周顺答道:“遵旨。”
朝议从开始到结束,邹普胜一句话都没说。周顺心中纳闷,听徐寿辉的口气很欣赏义父,根本就没有征讨江南的念头,前天夜里难道是倪元俊故意骗他?
第505章 明了()
短暂的朝议很快结束,周顺回到驿馆中。
他把属下都赶出去,一人独自留在屋子里呆了整整一天。
天完朝局已经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了,他很后悔昨夜在倪元俊面前失态,让外人窥测到了自己的心思。
王中坤不在他身边,他没人可以商量秘密。在这座天完的都城中,他不知道什么人值得相信。他想了一个夜晚,觉得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金陵送一份信,把自来到武昌后遇到的所有事情都禀告郑晟,当然不包括他昨夜在大元帅府说的那些话。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昨夜说话时只有他和倪元俊在场,那些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也许邹普胜能够解他的迷惑,但他已认为这个当朝太师也不完全可信。他不相信邹普胜不知道倪元俊的想法,为何还让他那么急迫的去拜见他,并且事先没有给一点提醒。去自父亲周子旺身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