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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便杀,我绝不会投降!”他愤懑道,“师父和师兄都死了,你要让我不拜弥勒,不如一刀杀了我。”
“弥勒佛,弥勒佛,”项甲念诵两遍,苦笑一声,不再多言,掉头离去。
赵普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知道自己不投降多半是要被斩首,又生出一丝悔意。
第543章 进退之间()
江水幽暗,波浪涌动,深不知几许。
巨大的帆垂头丧气耷拉在桅杆上,如一条死蛇。
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同样是来时的一干精兵强将,但此刻状态完全相反。从很远的地方便可以分别出一支军队的精气神,那些低垂的帆就像是每一个士卒垂头丧气的脸。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狼狈逃窜。
东风已经不如昨日那般狂放,这给在底舱转动轮桨船工了减少了不少阻力。
周顺两只手放在船舷上,眺望芜湖城方向。他们昨夜已经得到消息,项甲果然是诈降,赵普胜中了埋伏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阳光灿烂。
他忽然自嘲的想,此番出征天公还算是作美啊,东风于便利,奈何人心难测。
“项甲啊,项甲,你果然出卖了我,从你舍命救于凤聪那一战,我就该猜到你的心思。只是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求得府主和于家的信任吗?”
虽然一败涂地,周顺依然不屑项甲所作所为。
他正看得发呆,一个塌鼻子的中年汉子从他背后走过来。那汉子一脸嫌弃,瓮声瓮气的说:“周舍,平章大人唤你过去。”
天完在金陵吃了败仗,陈友谅的部下把大部分罪责都要归在周顺头上,这些愤怒的兵士恨不得把周顺大卸八块投到江中喂鱼了。
周顺何曾看不出自己处境,但他自以为向陈友谅预告了芜湖之祸,应该重新取得了陈友谅的信任,回过头拱手道:“我这就来。”
他跟着那随从往船舱方向走去,心中暗自忐忑,不知道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命运。
陈友谅打造的这些巨型战船有三层高,船舱宽敞明亮。
周顺走进船舱,见两边各站立了四个人,都是陈友谅麾下大将。诸将胳膊上都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巾,大概是为了祭奠战死的陈友仁。
气息很沉重,他预感到不好,脚步立刻放轻下来。
左侧首位一个壮实的汉子,头顶微秃,几缕头发用发带缠在一团盘在头顶,一双眉毛漆黑浓密,就像是用毛笔在脸上涂上去的,正是陈友谅最为倚重的大将张定边。
这情形如同三堂会审一般,周顺心中发虚,走进船舱后觉得走路都不那么利索了,心中生出一丝悔念,早知道今日,他怎么也不会背叛郑晟。
三个月前,他在金陵城虽然没有实际权力,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里会想到背叛天启后一败涂地,连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
“周顺!”陈友谅声音沙哑。他朝周顺招手,“果然如你所料,项甲是诈降。”
他语气平缓,令周顺稍稍心安。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几位将军中间,道:“他骗了我们。”
他话音刚落,便见张定边“腾”的站出来,对陈友谅拱手道:“周顺这个人不可信。项甲带来的祸乱却是他起的头,谁知道他不是故意用这个消息来博得平章大人信任,五王战死也是他带来的消息造成的。”
如果把陈友仁之死的罪名归到自己头上,自己必死无疑。周顺闻言大惊,恨不得把心窝子逃出来,悲戚道:“平章大人明鉴,我背叛郑晟后,除了效忠平章大人,天下再没有我可去的地方。五王中了郑晟的计策,但并非全然是我的过错。”
张定边冷笑一声,迈开大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的看着他,斥道:“听周舍的意思,如果郑晟能赦免你的背叛,你一定会欣喜若狂吧。你出卖了五王,换来的功劳难道还不能抵消你的罪。”
周顺欲哭无泪,在这里辩白毫无逻辑可言。生或者死,不取决于他有没有罪,而是陈友谅想不想杀他泄愤。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选择合作的倪元俊和陈友谅无不是凶残之辈,此刻方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妄想是多么可笑。
他自幼见过许多阴谋斗争,知道自己生死取决陈友谅一念之间,什么尊严和情面全然顾不上了,扑通一声跪在船板上,以头撞地,求道:“请平章大人明鉴。”
“咚…咚…咚!”
响声在船舱中飘荡,周顺已是头破血流。
好好的天启少府主不做,偏偏要在这里做丧家之犬。他叩头的时候想起郑晟,心中酸酸的,如果他能这样对义父认错,大概没什么罪责不能被赦免吧。
陈友谅心中念头在“杀”和“不杀”之间徘徊,过了好一会,见周顺这般模样,终于松口,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是被郑晟骗了。”
周顺这才安心,慢慢爬起来。
张定边见陈友谅答应饶了他,心中不高兴。他出身江湖,本就不喜欢这种朝三暮四的小人,觉得这种人留在身边迟早是祸事。
既然陈友谅开口了,他不好再强求杀周顺,否则弄的如同逼迫平章大人杀人。
他轻轻咳嗽一声,整理思路,说起正事,道:“赵普胜虽然中了埋伏,他残部还在芜湖码头。我天完大军虽然吃了一场败仗,但元气未失,还有十万可战之士。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上岸,攻下芜湖城,与郑晟再战一场。”
陈友谅一只手扶着脑袋,脑袋里像是要裂开一般。
陈友仁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了,语气深沉的问:“还能取胜吗?”堂中诸将都能听的出来,他已经没有信心。
“能!”张定边慨然答应,他一心想扭转眼下被动的局面,劝道:“天启军虽然取胜一场,但我见天启水师遥遥跟着我们,却不敢上前接战乘胜追击,便可见郑晟也没有取胜的把握。我听说芜湖守军不足万人,只要能攻下此城,朝廷的支援便可以源源不断的沿江送过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陈友谅问:“你担保能攻下芜湖城吗?”
张定边犹豫片刻,不敢贸然答应,道:“末将愿去一试。”
“罢了,”陈友谅轻轻一挥手,“郑晟亲自率蓝衣军和赤衣军跟过来,赤潮骑兵只怕已经到了芜湖境内,又怎么会让我们再心无旁骛的攻打芜湖。”
他心痛五弟之死,心中锐气与来时相比已经十去七八。
来时觉得天时地利都在己,打了败仗后,方才发现自己原来看错了。
张定边不服气,天下大势本就在锐意进取,哪有每一仗都能够取胜的。他知道今日退回武昌后,天完再也没有机会染指江南。
第544章 见府主()
天完朝的大军在芜湖地界停留了半个时辰,最终灰溜溜的离去。远去的帆昭示陈友谅偷袭天启战略在吴王陈友仁战死后彻底失败。
从江北无为州刚刚潜入芜湖的赵普胜部下,也在无可奈何中渡江北去,返回巢湖水寨,商量失去了自家主将后,下一步该如何做。
赵普胜虽说遵从天完朝廷,实际更像是一个独立势力。徐寿辉统治下的天完朝廷地方镇守大将莫不如此。巢湖地处大宋、天启和天完朝廷之间,他们可以有很多选择。
中午之后,沿江官道出现一支骑兵。
赤旗飞舞,战马驰骋。
名闻天下的赤潮骑兵如期而至,赤色的旗帜在阳光尤加绚丽。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昨日,在赤潮骑兵的穿插切割下,陈友仁率领上岸的三万部众最终登船逃走的不足五千人。金陵西城一战,陈友谅实打实损失了两万五千精锐。此战之后,赤潮骑兵的名号将更加响亮。
赤潮骑兵先锋斥候营以五十为一队,沿着江边监视离去的天完败军,跟踪往池州方向去了。
等毛大率中军到达芜湖码头后下令停止追击,命各部安营扎寨。
赤潮骑兵血战一日,追击一夜,早已人困马乏,急需休整。按照郑晟的命令,天启军在保证芜湖的安全后再做下一步打算。眼下天启没有攻打陈友谅的实力,报复需要从长计较。
码头里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窝在地上的天完军旗帜,战马的粪便。码头里一艘木船也没有了,逃走的溃兵如同丧家之犬,担心天完军追击,带走了所有的船只。
还好那些人没想到把这里一把火烧干净。毛大命兵士把码头里屋子清理干净,一边派人去芜湖城送信。
这一战畅快淋漓,以弱胜强,大获全胜,是他自操练赤潮骑兵后最痛快一战。
他左右各站立两个年轻亲兵,分别是他的儿子毛景明和侄子毛景习,是他子侄辈的佼佼者,此番也跟他上阵长了见识。
骑士们下马有条不紊安顿战马,清理住处。
派往芜湖城方向的信使离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从南边官道方向来了一支兵马,高举着“项”字旗号。
原来是项甲探明了天完大军已经离去,率一千步卒出城,前来码头拜见赤潮骑兵统领。
只这片刻功夫,便见芜湖码头前已经安放好岗哨,原在码头里的箭塔也已经被挪移到门口位置,军营中气象森严。
赤潮骑兵果然名不虚传。
项甲与毛大不熟,在营前三百步下马,步行入营。
他尚未走到门口,便见营内人头攒动,原来是毛大亲自出来迎接。
两人见面都面露欣喜之色。
项甲上前拜见,上前行礼道:“贼兵已经撤离,请大将军入城驻扎。”
毛大摇头:“我有军令在身,赤潮骑兵还需追踪陈友谅。你今夜先给我兵士军马供上粮草。”
赤潮骑兵是天启府留在江南的利刃,出征期间,一切从简,不愿与其他兵马驻扎一处。
项甲连忙答应:“遵命!”
毛大又道:“府主率赤衣军和蓝衣军天黑之前会到芜湖,方统领也会率水师到这里,你要多多备粮草,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项甲惊喜,道:“府主要亲自来芜湖?”
“不错,府主亲自领军,还有大将军。”
天启府如毛大、秦十一和于少泽都可以称做大将军,但真正的大将军只有彭怀玉和张宽仁两人。有军功在列,军中任何人面对这两人都心服口服。
项甲一听心里就明白,当即行礼告辞,急于返回芜湖城筹集军备。
夜幕时分,秦飞章率赤衣军先起到达芜湖地界,派人与项甲通报消息后,行军至赭山脚下驻扎。
芜湖城头灯火通明,挂上了许多红色灯笼,喜庆如元宵节闹灯一般。
为祝贺天启大胜,项甲煞费心思。他熟知义父的喜好,只把芜湖城当做一个画了淡妆的女人,不敢过分渲染喜庆。
欢庆的声音掩盖了悲伤的哭泣,此刻没有人还能记得起昨日在芜湖城郊被天完乱兵烧毁的村落,屠杀的百姓。
天黑后,天启府侍卫到达芜湖城外,项甲出城十里迎接,将郑晟等一干天启府重臣进入芜湖城。
郑晟进入芜湖城,城内如平常一般。
一切恰到好处,他果然很满意。
项甲跟在身边,一路简要禀告芜湖境内各种战事经过。他这里有惊无险,如计划中一样顺利。
郑晟看他言辞小心,知道他心态不稳,安抚道:“长久以来,周顺对我一直有怨念。我也清楚你们受过一些委屈。若他找上我当面直言,我便当他是我的儿子。然而他却勾结外人,在天启府最薄弱的时候偷袭金陵,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郑晟说到此处,项甲也无法对周顺起恶言。
战事已经结束,但他只觉得自己处在一阵漩涡中,怎么做都有不对。
“你不像他,”郑晟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实诚人,小事纠结,大事不糊涂。”
这个评价算是郑晟对项甲最高的夸赞。
当年,他亲自率骑兵连夜奔袭,在赭山救于凤聪返回金陵。于凤聪给他说项甲舍命救她的经过,从那时候起,他便把项甲当做可以托付大事的人。所以他才放心任命项甲为芜湖镇守将军,也是刻意把他与周顺分开。
按照左辅卫追查的结果,周顺与朱元璋的那场偷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然,郑晟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项甲的。许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虽然罪无可恕,但不能放在堂面上来说。
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的义子谋杀他的夫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出于平衡考虑,他也不愿意给于家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项甲不敢为周顺辩护,更没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有什么值得赞叹的。要赞叹,也应该赞叹义父神机妙算洞察人心,神机妙算吧。
他现在对郑晟的崇敬之心比泰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