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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浸丹青-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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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果然非常人也,不过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先生此话,日后再说不得。”林霄的语气虽是古井无波,面色却是阴晴不定,所幸这里除却宋刚也无他人,数次调息之后,才得以恢复“先生已经问完,恰巧,本将近日有一事颇为困扰,还望先生提点一二。”

    靳海辉心中暗道“将军此举,其意在试我。”想到这,他便打起了精神,肃然道“将军请讲,靳某知无不言。”

    “先生也知,本将初任并州刺史,不悉政务,此番,对着一座空城,着实是一筹莫展,帐下一位谋士,便给了些许谏言……”

    靳海辉试探道“将军可是觉得,那位谋士所提谏言,略有不妥之处?”

    “不错。”林霄丝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他于本将一策,说欲解龙城之困,不宜开仓,不宜免赋,只需募民夫修城缮事即可。”

    “不开仓,不免赋,唯筑城修墙即可……”靳海辉略略思索了一番,两条判官眉紧紧攒在一起,似是不得要领“将军,请容靳某思虑一二。”

    “不急。”林霄笑着坐到干草上“先生慢慢思索便是,本将也不是急功近利之人,这欲速而不达的道理,还是懂的。”

    林霄说完,又觉得差了些什么,便又补充道“对了,本将闻此策后,不得要领,便问其,若是百姓不愿归治,又该如何。”

    靳海辉一面抚着鼻翼下的半条胡须,一面问道“那他,是如何回复将军的?”

    “他回了本将两个字,强征。”

    “强征么……”靳海辉脸上的疑云更加浓厚了几分“想必,将军就是拿不准这二字,才想到让靳某参谋一二的吧。”

    “不错。”

    “将军切稍坐……”只见他话到一半,便低下头去思索,林霄也倒不打扰他,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坐在他对面,这一来一去,牢房之中,便冷清了下来。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靳海辉忽然拍案而起,焦急道“将军,这位谋士此刻身在何处?!”

    “其人此刻正在本将军中。”林霄看到他的反应,虽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心中却是一阵狂喜,为了掩饰此刻的心情,他连忙摆了摆手,淡淡道“先生莫急,究竟是何事,坐下再说又有何妨?”

    “将军,万急!”靳海辉不但没有听从林霄的建议坐下,反倒是面带焦虑,沉身一拜“将军,此人将军若不予重用,也决不可让他人寻去!”

    林霄面色一沉,声音也冷下来几番“先生的意思是,若不用之,便将其杀之?先生何出此言?”

    “此人心清目明,见解独到,行事果决,谋略心智更属世所罕见!”

    “何以见得?”

    靳海辉面色沉重“且容靳某为将军详解!此策,乍一看令人费解,其实不然,若是换做其他官吏,连同靳某也不例外,面对此情此景,自然想的是以钱粮赋税将百姓引回来,毕竟百姓本性如此,利害关系,他们分得清楚。”

    “可跟着那位谋士的策略思索下去,靳某却发现,眼前豁然开朗。”靳海辉说道激动处,语速便非常快,不过还好,林霄和宋刚都能挺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等为官者,身在官场,某尽人事,眼界自然也就局限于此,可若是将眼界放高些,便可窥得这人世间的规律。而这位谋士,便是看透了这世间一切利害。”

    “开仓,免赋,解一时之困,留万世之患。而修城缮事,不过是他为将军找出最切实际的方式罢了,将军甚至可以平整官道,哪怕是开凿运河都无妨,这只不过是一个让将军召回百姓,再将钱粮交到他们手中的由头。”

    “而强征之策,则更是令人钦佩。”靳海辉说道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此人不但通世间正道,更通千万人心。只是,若无户籍,此事行之虽是不难,但事后整顿却是不易,所以……”

    靳海辉猛的一颤,面色霎时间变得青白“所以,将军便来找靳某了么……伟才,伟才!”

    连叹数声“伟才”后,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晋阳令,此时却颓然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林霄与宋刚相视一笑,悠悠道“林某冒昧,敢问先生,师承何处?”

    “先师……先师并非名士,说来,将军也不知其是何人……”

    “世人皆以名师为荣,先生倒是独树一帜。”林霄站起身来,舒缓了一下筋骨,这几日为养伤,他坐得已经够多了“不过也对,我观先生已是名士,自是不必再借名士之名。”

    “将军莫要再讥讽靳某,靳某不过是一刚愎自用的腐儒罢了……”

    “我若求先生助我呢?”

    靳海辉对此,只得报以苦笑“将军帐下有此等伟才,何须靳某这一庸人。想来,龙城府库还尚未充裕到可养闲人之时。”

    “本将无治世之才,也不敢自诩双目可识得英杰,不过有两件事事,本将却是看得清楚。”林霄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晋阳令,沉声道“其一,先生确有才气。其二,舍妹生性懒散,林某帐下,急需一员干吏。何去何从,先生自决。刚兄,替我招待先生。”

    宋刚看林霄推门而去,急忙问道“将军欲去何处?”

    “久闻晋王祠之名,如今到了晋阳,不去看看,岂不可惜?告辞!”

第八十七章 林霄算卦() 
汾水畔,夏虫噤,西风吟中,一叶落尽浮华。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人来人往的官道旁,茶摊酒铺的生意出人意料红火,临时拜访的桌椅板凳早已座无虚席,跑堂的伙计早已忙得喉咙冒烟两腿发软了。

    客人们大多是上晋王祠祈福的商家农户,自从晋阳城颓败之后,这条道上,便热闹了起来。

    “将军,奇了。”杨林指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笑道“城中虽是颓败,也总好过这官道上风吹日晒吧。”

    可林霄却是愣愣的看着一家门可罗雀,摆在大榕树下的说书摊子。

    小摊的主人,是个穿着青白道袍的老夫子,须发皆白的他像是认命了一般,连棚顶落满的黄叶也无心打理,只是自顾自的摇晃着脑袋,用他那口带着浓郁豆腐脑味儿的中原官话,说着不知与谁听的故事。

    “正应了那句古话,人死王八活,这畏首畏尾的丧家之犬,还真就飞上枝头变了凤凰,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披上红袍摇身一变,成了头冠雕翎的大将军了……”

    言语间,蹄声急响,两匹墨黑骏马竟从官道上闯到了小摊门口。

    战马长嘶,本趴在桌上打盹的一对男女书童,给惊得险些跳起来,而马上两员青衣玄甲的军士却丝毫不以为意,悠悠的从鞍上翻身下马。

    打头一匹黑马的鞍旁挂着一柄雕龙画凤的铁胎弓,强弓旁的箭壶里,隐隐探出头来的狼牙箭寒光闪闪。

    从马上下来的人一身精悍铠甲,腰佩长刀,眉目白净,双眼锐利而有光,尤胜于那一壶狼牙箭。

    他目光四面一闪,也不做声,兀自将战马拴在棚子边,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另一员军卒动作也不慢,这人拎着一柄三尺半的长剑,身高体雄,眉宇间的神情不似前者那般凶恶,反倒是多了几分和气。

    他走到那配刀军士落座之处,也不说话,只是提着剑,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那人后。

    桌上不知何时,排出了五枚铜钱,出人意料的,那军士的声音却很是温和客气“有劳夫子。”

    “军爷,喝茶……”两个懵懵懂懂的小书童沏了壶茶,可还未等他们端起托盘,说书先生便扬起手中的扇子,在他们头上轻轻敲过。

    想来这说书的道士平日颇为严厉,这一两扇子,虽是并未用力,却让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在一旁,不再做声。

    老道年纪大了,也算得见过世面的人,只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身份尊崇。

    不好怠慢,老道便起身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将军,想听贫道说何人之事?”

    “便讲淮阴侯吧。”

    “如此,贫道与将军讲讲淮阴侯算卦之事,将军意下如何?”

    “淮阴侯算卦?新鲜。”那将军摘下面上黑巾,笑道“那便有劳两位小友,予在下一杯清茶了。”

    老道抚上身前案上的抚尺一下,沉声道“话说高祖有道坐江山,君正臣良万民安。

    三齐贤王名曰信,灭罢西楚社稷安。那日,王闲暇无事跨雕鞍,街前来把闲心散,只见路南拜一卦棚,唯一道长棚中坐,仙容道骨,骨道非凡。

    九梁道巾头上戴,八卦仙衣身上穿。水火丝涤腰中系,水袜云鞋两足穿。

    王心道‘这老道器宇不凡。’便甩鞍离蹬下了马。

    进棚抽得一根签,他未曾开言面带笑‘道长,且为我算上一算,那万马营中谁为首,千军帅旗立谁门,谁饮高皇三杯酒,金印系于何人腰间尔?’

    老道闻言开慧眼,忙把那铜盒握在手中,放了三文铜钱进去,将褂子摆了个周全。

    看了多时,老道方才开口道‘依贫道算来,尊驾身份显赫,地位尊崇,得饮高皇三杯酒,可为万马营中之首,立帅旗于门,系金印与腰。’

    王朗然失笑,赞曰‘道长果是仙人,还请道长再与我掐算一番,本王阳寿还余几何?’”

    老道闻言,却是摆了摆手‘一不用掐二不用算,贫道算尊驾寿活三十三。’

    ‘一派胡言!’王大怒,拔剑拍案而起,怒斥道‘张良曾于我一卦,说我寿活七十三,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你何故损去我阳寿四十年!今日你若不道出个所以然来,本王教你青锋剑下死不全!’

    道长连忙含笑而起‘将军息怒,留侯能算不能破尔,且听贫道为将军详解个中缘由,将军一声,折阳寿之事,共计五件,其一,将军九里山前活埋老母,其二,将军问路却斩了引路樵夫,其三,乃是将军所定九龙埋伏计,其四,将军乌江上逼霸王拔剑自刎,其五,将军受高皇二十四拜。这五事,各折阳寿八年,将军想来,很深多少年头?’

    王不由叹道‘争名夺利,也是枉然。’

    再看之时,哪还有卦棚,只见一片青云飘飘去,老道驾鹤上九天。”

    “呵,韩信存汉终不负我之心,至死不愿叛汉,终是落了个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器的死法,今日听夫子所说,倒是颇为有趣。”听完夫子的故事,那将军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我看道长也不逊那仙人,可否为本将算上一卦命理?”

    须发皆白的老道连连摇头道“老朽不敢。”

    “道长莫不是怕算完之后,本将便与道长翻脸?”

    老道点了点头“将军面仪威容,器宇轩昂,若与老朽翻脸,老朽岂还有命?”

    “道长多虑了,本将还有些雅量。”那将军长身而起,随手抽出一支签文,递到老道面前“我林霄承天道领王师,伏地而拜,依土而生,为万物之表,取生灵之气,岂有信命理之说?道长但讲无妨,本将,不过图个乐子罢了。”

    “既然将军如此豪气,贫道便予将军一卦。”老道接过签文,却又苦笑了一下“将军可真是在为难老朽。”

    “道长何出此言?”林霄说着凑上前去看了看,签文上却是一片空白“无字?”

    杨林自觉受了戏弄,当即有些恼火,走上前去怒道“你这牛鼻子若是算不出便莫要再算,这般故弄玄虚戏耍于我家将军又是为何!签文之中究竟有多少无字签,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林霄抬手拦住了杨林,笑道“杨林,本将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且听道长是如何说的。”

    “这位小将军所言不差,老朽算不出。”老道站起身,将那支无字签放在桌上,冲着林霄拜了一拜“将军命理迷离,一时半刻,老朽难以解答,将军此去晋王祠定有要事,也不便于此耽搁。”

    “不急,天色尚早,本将还等得。”

    老道兀自摇了摇头,指了指林霄身后“将军等得,可列位将士,却是已经等了将军许久了。”

    不等林霄回头,杨林早已附身一礼“下官见过唐将军,见过女公子!”

    红裳玄甲负手而立的唐慕云微微点了点头“杨佐提,辛苦了。”

    随后她又持剑一礼“将军身带暗伤,身边也无随从,末将放心不下,特来护卫。”

    “霄不过到晋王祠取一物罢了,将军何必如此风尘仆仆赶来……”林霄话到一半,雨棠却是颠颠儿的围着他转起了圈子,一边转悠,还一边阴阳怪气的挖苦道。

    “慕云姐,我都跟你说过了,就这老匹夫的驴脾气,你辛苦赶来也是不会有好脸色看的,何苦浪费一番心意自讨没趣呢?”

    雨棠话说得难听,却也是实话,唐慕云一片心意,他自然不好多出伤人之语,只得苦笑道“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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