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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低声问若叹:“太子妃娘娘呢?”。
若叹蹙眉道:“这个时辰怕是还在佛堂礼佛呢,话是传不进去的。”。
王娡看一眼忙前忙后的粟婉容,觉得不妥:“她不来不成个样子。”。
说罢唤过一旁的容芷:“你去请太子妃,该怎么说话你心中有分寸,务必要让她赶紧来一趟。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惦记着礼佛了。”。
容芷点一点头,转身欲出去,却被粟婉容出口拦住:“王妹妹此举欠妥,姐姐既然在礼佛,便是打扰不得的。况且这里有我来照看着也好的很,无需劳烦太子妃了。”。
王娡见她神色冷淡,目光却极为犀利,不由得烦心,只觉得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她倒有心思顾虑这些。
情急之下,口气也不复往日恭敬:“除了太子,太子妃娘娘是一府之主,这样大的事,必得有她处理才好。况且太子妃娘娘深明大义,听见此事必然会立即赶过来。”。
粟婉容还待再说,容芷却是极为伶俐,大声道:“奴婢领姑娘的命,这就去请。”。
说罢转身就走,没再给粟婉容说话的机会。
望着她的背影,粟婉容冷笑一声:“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王娡听出她语中大有讥讽之意,一时也懒得计较,只携了吴若叹扶万静田去一旁休息。
第三十二章 血腥初染()
正心急间,却听得宦官的声音:“太子妃娘娘到!”。
王娡心下一松,急忙俯身行礼。
太子妃迈入殿中,亲自扶她起来,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多谢。”。
王娡微微一笑,只作不觉。
太子妃召来大夫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落了胎?”。
大夫面色凝重:“微臣无能,还未查出病因,程姑娘是饮食后出此症状,微臣预备稍后检查食材。”。
太子妃点一点头:“太子呢?”。
一个侍女答道:“回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正在内殿呢。”。
王娡听了便去看,果然层层纱幔之后有一个挺拔的身影,似石塑一般动也不动,不由心下烦闷。
太子妃见状也叹了一口气:“紫苏,你去命厨房里炖一蛊核桃脑来,待会奉给太子。”。
大夫出出进进,手里的铜盆由最初鲜红的血水逐渐变清澈。
王娡明白已无大碍,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转头见太子妃冲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清淡的似雨后梨花一般。
此刻两人虽未明说,心下俱是了然。
隔了一会儿,一位颇有几岁年纪的大夫走了出来,王娡认出这正是府里的千金科最擅长者韩晖。
他双手犹有未洗净的血迹,冲几人拜了一拜:“几位娘娘,程姑娘已无大碍,几位娘娘可以进内殿了。”。
王娡听得他如此说,便与众人对视一眼,起身进了内室。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如磐石般动也不动的太子,眉头紧锁,直直的看着寝殿中间那张沉水香雕花大床。
王娡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昨日还鲜妍妩媚的女子,此刻珠环尽褪,只着素白寝衣,整个人如一朵风中的白荷般零落,身下被褥被染成了鲜红色,触目惊心。
喜月尚在昏迷中,只偶尔发出几声呢喃。
王娡闻见浓重的血腥气,心中一阵翻涌。
“你们来了?”太子看见她们,哑着嗓子说。
“是…臣妾的错,臣妾侍奉程妹妹身孕不周。”太子妃声音极低。
王娡见她把自己这般放低自责,心下难受,碍于众人在场,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好在太子道:“怪不得你,你是太子妃,何来侍奉一说,你不要太过自责。”。
粟婉容神色微动:“臣妾忝居高位,却未曾护程妹妹周全,实在是臣妾的错。”。
太子疲惫地摆一摆手:“罢了罢了,此刻我也无心追究是谁的过错。只是这好端端的为何落了胎,必须彻查。”。
王娡闻言神色一凛,心知太子也有所怀疑,低声道:“臣妾不才,只是见过家中亲眷怀孕生产,头三个月胎气不稳当也是常有的,但是程妹妹精心养着想来不会有大碍。怕只怕…”。
她沉吟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太子握一握她的手:“你且放心说,我在这里。”。
王娡将眼眸投向一旁矮桌上尚未用尽的菜肴,太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疑惑道:“你是怀疑菜有问题?可是方才的午饭我也用了不少,为何…”。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恰巧韩晖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怀有身孕的女子与旁人不同,饮食要格外当心。譬如红花,三七等药材,旁人用了是活血化淤的好药,孕期女子若是误食,那便是要命的东西。”。
“红花…”王娡心下一动,不自觉的低声说出来。
“怎么了?”太子低头问她。
“没什么,”王娡掩饰道,转头问大夫:“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夫请教。”。
“姑娘但说无妨。”。
“若是无身孕的适龄女子服用,会有何效果?”。
“女子会体寒不孕,伤了根本就更难医治。”韩晖恭谨答道。
王娡身上一阵发寒。
“可是有什么不妥?”太子问她。
王娡正待要说话,却见屋角的容芷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心下虽疑惑,也也只得含混道:“臣妾不过是好奇罢了,日后也好注意些。”。
“那么,请大夫就在此处检验食材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众姐妹以后也好留心。”太子妃柔声说。
“姐姐这话就差了,咱们众人都在这儿,声势浩大,若是查起来,于我们名声也不好。”
王娡回头去看,却见粟婉容正抚着手腕上一串浓绿色玛瑙缠金珠,眼睛都没抬起来。
太子妃听得她如此反驳,一时也默然。
王娡只觉得怪异非常,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起,便道:“太子妃娘娘说的对,咱们听了也好避讳些,至于名声,清者自清罢了。”。
粟婉容还欲再说什么,太子眸色一暗,沉声道:“现在就查。”。
几位大夫领旨,不敢大意,急忙拿着药箱忙活开来,众人也插不上手。
太子妃让紫苏端了核桃脑出来亲手奉与太子,太子心思沉重,只略略尝了尝便道:“这会子吃不下甜腻的。”。
太子妃本是颇有几分期待之意的,听得他如此说,面色也暗下来:“是臣妾思虑不周了,这就命人换浓些的茶水来,也好提神静气。”。
不过半柱香工夫,韩晖便回来复命。
他面色凝重,冷汗涔涔:“回禀太子殿下,姑娘饮食中确实有不妥之处。”。
一瞬间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除了粟婉容仍在闲闲地数着珠链上的珠子,似乎并不意外。
“可是有毒么?”吴若叹颤声问道。
“并非有毒,而是所食相克。程姑娘体质寒弱,中午却大量食用腐竹,兼之也饮用了菊花酒和鲫鱼汤。几味食物相克,寒气侵体,宫寒彻骨,孩子必然难以保住。”韩晖说的简略。
太子半信半疑:“确实如此?”。
“微臣不敢说谎。”。
沉静许久,能听到滴水檐上滴滴答答的水声。
太子方说:“既然是喜月自己不当心,也怨不得别人。太子妃以后也要仔细,若不是你未曾生育,也不会如此无知…”。
太子妃闻言慌忙跪下:“是臣妾的错,请太子降罪。”。
“罢了罢了,日后当心些。”太子不露痕迹地远离她一步:“我先回去了,你们几个…多陪陪喜月。她才失了孩子心里也不好受。”。
待到太子走远,众人才敢起身活络活络,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太子妃第一个察觉:“程妹妹醒了?”。
喜月面色苍白如纸:“臣妾的孩子怎么样了?我的孩子呢?”。
她狂乱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双眼大睁,显然难以置信。
“妹妹节哀,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太子妃侧过脸去不忍再看。
“自己不当心,怀有身孕还这般贪嘴!我怀陵城时,一令时鲜寒凉之物皆不敢食。你倒好,也不知道忌口的么!”粟婉容声音如裂帛,极为凌厉。
喜月被她一吓,倒也镇静了些许,只低低垂了头啜泣。
王娡觉得胸闷,她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回首看向容芷,见她面如雕塑,只用一双沉静如寒冰的眸子扫视着床边的一群人,若有所思。
王娡知道她生性沉稳细心,必是发现了什么,只待回殿问她。
第三十三章 珠胎暗结()
再留下去也无用,众人浅浅劝慰几句便散了。
倒是太子妃不放心,仍旧陪着喜月细细开导。
出门前,王娡回头看了看太子妃柔美的侧脸,微微叹一口气,这样心善的人,只愿苍天好好待她吧。
回到殿中,姁儿还坐在那里,见她回来急忙起身:“姐姐,程姐姐可好些了?”。
王娡摇一摇头:“孩子没保住。”。
姁儿极为愕然:“可知是什么缘故吗?”。
“所食相克,寒气侵体。”王娡简短的说出八个字。
姁儿深深皱眉:“程姐姐也太不当心了。只是可惜了,若是孩子生下来,程姐姐也可母凭子贵了。”。
王娡听的她这话,只觉得似乎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姁儿说出来的,不由得偏头看着她:“何出此言?孩子没了乃是一个母亲最大的痛楚,这个时候,喜月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不是争宠的工具,想来喜月也想不到那一层上去。”。
姁儿目光闪躲:“姐姐教训的是,在这王府中,有一个孩子也可解不少闷。”。
王娡心下堵得慌,那股作呕的感觉愈发强烈,只得一气喝了许多水。
姁儿目光敏锐:“姐姐不舒服?”。
“不打紧,想是中了暑气,歇一歇就好了。”王娡摆摆手。
“那妹妹先回自己寝殿,姐姐好生歇息,妹妹晚上再来找姐姐。”。
王娡正难受的紧,来不及细想便点头应允。
姁儿走后,王娡歇息片刻觉得恶心的感觉减了些,便让众人退下,只留了青寒与容芷。
她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说,青寒听完面色凝重:“小姐是否疑心…”。
容芷接过话头:“不怪姑娘疑心,确实事情没有那样简单。”。
她谨慎地看了一眼窗外,见无人方才说道:“在众位姑娘说话的时候,奴婢留心瞧了,程姑娘嘴唇微有一点紫意,嘴唇发紫多是心脏出了毛病,她精神虽不济,却也并未坏到那般地步。奴婢再看桌上的食物,有菊花酒鲫鱼腐竹是不错,可是羹汤却是乳鸽汤,乃是性最热大补之物,可以得知,程姑娘虽吃了性寒之物,却也有大热之物与之相调剂,按理说是不会有碍的。”。
“那大夫为何不说?”王娡不解。
“韩大夫是千金圣手,连奴婢都能看出来的不妥之处他必然比奴婢更清楚。”容芷沉声说。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隐瞒?”青寒面色惊疑。
容芷点一点头,王娡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冷。
“此番事情诸多蹊跷,想必想弄个明白的绝不止姑娘一人,且不知何人所为,又是针对何人。恕奴婢直言,这人人自危的时候,姑娘务必谨言慎行。”。
容芷忧虑地看着她。
王娡勉强点一点头:“我知道。万万没想到,这府里的人心竟坏到了这般地步。”。
容芷轻叹一口气:“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原先都在水面下沉着呢,现今也…”。
主仆几人静默无言,各怀心事。
到了晚间,姁儿如约过来,饮了一回茶后开口道:“可怜太子妃娘娘了,陪完程姐姐便去了府里的庙里祈福,到现在也没出来,晚饭也没用。”。
王娡闻言,忧虑地看一眼窗外墨黑的天,晚间已是有些冷了。
她唤过青寒:“你拿一件外袄子去庙里交给娘娘身边的花枝,她们陪着娘娘没时间回去取,天气凉了娘娘出来了没有外袄子是要着凉的。”。
青寒应声去了。
姁儿微笑道:“姐姐似乎很维护太子妃娘娘呢。”。
“她是个最善良不过的,我也当积德积福了。”王娡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茶杯上滑腻的花纹。
“可惜了,未曾生育,这位子终究不稳当。”姁儿叹息道。
“这小蹄子,才多大就想着这些,这也是你能议论的吗?”王娡轻声斥责道。
姁儿娇俏一笑:“没有外人姁儿才敢在姐姐面前多言几句贴心话,”她凑过来:“在这府里有个孩子才是真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