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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婉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不敢再辩解。只捂着脸抽泣:“妾身蠢笨,犯下大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如此闹的不得安宁,一时间棺材便停在了殿中。
司礼的宦官急得满头是汗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到底是太子看不下去了,脸色阴沉走上前来对着粟婉容呵斥道:“还不退下么,在这里惹母后心烦?”。
粟婉容似乎是极不甘心的样子,紧紧咬住下唇,良久究竟不敢造次,带着陵城退回队列里面。
如此一来棺材刚才能重新抬起,这已经是极不吉利的了。
从来抬棺不可落,这样一番折腾,到底是落了棺。
因此众人脸上都不好看,只盼望着顺顺利利抬出去。
抬出去的棺材要绕着各殿行走一圈。
从承光殿起始,途径合欢,兰林,万岁,寿成,敬法,养德,建章,温飭,高门各殿,最终停在养德宫,预备来日送入皇陵安葬。
众人皆默默不语跟在棺材后面,不住地有妃嫔发出抽泣声。
棺材停入养德宫后,众人便有了一天里唯一的休息时间,可以前往各自的宫殿换装洗漱,预备参加下午的丧仪。
如此半日辛苦下来,兼之怀有身孕,王娡简直苦不堪言。
就近择了明光宫,甫一进入便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
容芷替她打来清水洗面,又服侍她换了身上早已被汗浸透的孝服。
端了一碗清淡的白粥并几碟小菜来,温言劝慰道:“姑娘即便胃口不佳,也稍稍吃一些罢。下午典仪辛苦,姑娘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饶是王娡半点胃口也无,也知道容芷说得有理,便拿了勺子慢慢舀了白粥喝着。
宫外传来一片微微的嘈杂,王娡放下勺子皱眉道:“丧事切忌喧哗不敬,怎么竟是如此吵闹?”。
却是青寒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眉目间似乎是极怜悯同情的样子:“小姐不必惊慌。只是漪澜殿那边传来消息,李充衣,沈经娥与孙七子方才在漪澜殿殉葬了皇上。”。
王娡大惊失色:“便是那几个年轻的妃嫔?”。
青寒怜悯地点一点头:“正是。”。
王娡觉得惋惜无比:“虽是一片忠心,只是到底还如此年轻…”。
容芷慢慢替她将盐水紫姜夹到碗里,声沉如水:“自古以来,充衣,七子等低等宫嫔殉葬并不意外。”。
王娡不解,遂问到:“那是为何?”。
容芷声音微有悲悯:“这些位分的女子大多年纪不过十几岁,身份低微也不会得到好的赡养。此后的几十年,都只能在非常室熬日子等死罢了,连俸禄都要减半。这样没有希望未来的死水一样的日子,换作是谁也受不了。倒不如狠一狠心随着先皇去了,不仅博了一个贤良贞烈的名声,连带着家人也会升官加爵。”。
王娡听的心惊不已:“当真有人为了这些殉葬?”。
容芷深深看她一眼:“姑娘自是不知,若是一辈子以低等妃嫔的位子而终,将来晚景必定凄凉无比。若是太后太妃,自是安稳和平的。”。
王娡觉得容芷的声音带着一点诱惑的意味,她转瞬间已经明白过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若是人生有小半要困于不见天日的宫室中,过着那样沉静无波澜的死水一般的生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锦绣年华一点一滴失去,直到某一日在铜镜里赫然发现自己已然是鸡皮鹤发的老妇,想来是每个女子都该害怕的罢。
而若是想逃离这样的生活,便非得做到皇后或是贵妃不可,如此方才可不至晚景凄凉。
她一点一点喝着粥,心下已是有了打算。
转头问容芷:“方才听你说充衣,七子,宫中位分究竟是怎样的?”。
容芷似乎知晓了她的心思,娓娓而谈:“首先便是皇后了,其下是贵妃,也可作婕妤,分例待遇等同亲王。其次是经娥,分例同列侯。再之后便是容华,分例中二千石,同关中候。随后是充衣,分例真二千石,位同文官一品。接下去是美人,文官二品。随后是良人,月千石。八子,文官四品。七子,八百石。长使,文官六品。少使,六百石。五常之后还有顺常,娱灵等,只是便没有职称了。”。
王娡慢慢思量着,问道:“若是进宫封等级,该是如何封?”。
容芷仔细思忖了:“太子妃娘娘是皇后自不必说,余下的粟婉容生有长公子,想来也该是经娥或是容华。姑娘有孕总该也是美人之位。其余的若是有过宠爱的想必是八子或七子,没有宠爱的或是没有位分或是位分极低,总不过是些长使少使罢了。”。
王娡皱一皱眉;“如此看来,有了孩子倒是最好的晋升位分的法子了。”。
容芷点一点头道:“有子有宠,将来也稳当些。没有孩子,这宠爱终究不牢靠。”。
王娡冷笑出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如此看来我倒是个有福气的。”。
她骤然想起一事,复又哀愁起来,姁儿虽是得了宠爱,却是没有有孕迹象,如此这般,这宠爱终究是不牢靠的。
作为姐姐,她不能不替她忧心忡忡。
如此含着心事略略休息了一个时辰,宫里云板的声音再度传来,下午的祝祷便是要开始了。
王娡急忙重新束了发,略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子,吩咐青寒扶了自己慢慢朝养德宫走过去。
容芷怕午后日头大,便特特寻了雪白色的冰蚕丝的纱巾来替王娡遮面,既是隔绝了暑气又可增添凉意,颜色素净也不会引起误会。
第六十章 丧仪(二)()
宫中因国丧,召集了长安城内所有的西域法师,日夜不眠地为皇帝祝祷,祈福往生。
养德宫里自是云雾缭绕,香火不绝,乍看上去,到真真是像是蓬莱瑶台一般。
王娡屏声进了殿,太子正在和**师说着什么。
看见她来了,握一握她的手,声音里有沉重的疲惫:“你来了?”。
王娡以温热的掌心回应着他:“娡儿来了。”。
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哀伤:“如今父皇骤然离世,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真是伤心难过,却也不能显露出来。母后这几日水米不进,也让人焦心。”。
王娡温言道:“丧仪大小事宜娡儿不便干预,倒是皇后娘娘,同为女子,娡儿很愿意去陪她说说话,聊作劝慰。”。
太子皱了皱眉头:“你去也好,中午婉容带着陵城去给母后请安,倒被母后呵斥一顿赶了出来。如今母后就在内室,她素日疼你,你好好劝劝她。我这个做儿子的到底还要布置丧仪,脱不得身。”。
王娡心下有了计较,当下只静静行了一礼,朝内室走去。
与大殿的云雾缭绕诵经声不绝不同,内室极为安静,落针可闻,似乎没有人一般。
王娡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便看见重重纱幔后坐着一个动也不动的人影,似是泥塑的一般。
她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妾身王娡给皇后娘娘请安。”。
没有回应的声音,却也不曾驱逐她离开,王娡心里松了一口气。
轻轻打开帘子,果然正是眼神空洞的皇后静静坐在酸枣枝五凤来祥长椅上,身边还有一盘未曾动过的各色食物,想来是宫女们端过来的,皇后却无心去动。
王娡见她见了自己也不言不语,便不敢随意坐下,只敢跪在地上说话。
玉石地面坚硬温润,膝盖有着隐隐的疼痛。
她自顾自说了下去:“皇后娘娘这几日水米不进,太子甚是焦急。又苦于如今大小事宜皆离不开他,便谴了妾身来看一看皇后娘娘。”。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帝驾崩,举国哀恸。妾身想着,平凡市井百姓尚且茶饭不思,何况与皇帝一向伉俪情深的皇后娘娘呢?娘娘这几日思念皇上,让人见之动容。只是,“她的声音越发轻柔:“妾身听太子说过,皇帝在世时,最为心疼爱重的就是皇后娘娘。曾经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皇帝衣不解带守着娘娘直到好转,从此传为佳话。”。
皇后枯井一般的眼里开始有泪光微微闪动,似乎沉浸在极久远的记忆里。
王娡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请仔细想想,若是皇帝在天之灵看见娘娘这样茶饭不思,形容憔悴,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安心?妾身恳请娘娘,”她俯下身去,额头碰到坚硬的地面:“为了太子的一片孝心,为了皇帝能够安心离去,稍稍进食罢。”。
皇后泪如雨下,伸手拉她起来:“好孩子,这样句句说在我心坎上。难为你有了身子还来劝慰我,我听你的便是,你快起来。”。
王娡方才敢站起身,伸手端过玉青蝉纹鲤鱼盘上摆放的一碗红枣玄米粥,用手背贴住碗壁试了试温度,还是温热的。
便舀了一勺小心吹凉,送至皇后唇边:“娘娘几日水米不进,若是骤然吃鱼肉荤腥必然肠胃失调。红枣,玄米皆是补身佳品,且性温不寒凉,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况且妾身私心想着,吃些素食也是纪念皇帝,为之祝祷的意思。”。
皇后听她如此说,不觉深深动容,紧紧抓住王娡的手臂:“如此心思细密,至纯至孝,当真是极为难得的。便是因着你的那些话,本宫也会好好将养身子,告慰皇帝在天之灵。”。
王娡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慢慢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皇后。
这一日的祝祷足足持续了十个时辰,众人跪在队列中,苦不堪言却不敢声张,唯恐被人说了对皇帝不敬。
宫嫔们和太子府的女子皆是养尊处优,身娇体弱,几个时辰跪下来便是浑身酸痛难言,面上还要强撑着露出哀哀欲绝之态,整日流泪致使喉咙嘶哑,双目红肿,当真是辛苦极了。
王娡比旁人更是难受,如今五个月的身孕,夜间压迫的她不得好睡,白日还要一跪就是数个时辰,实在是苦不堪言。
却也知道,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被说成是冒犯皇帝,乔章作致。
到时不仅皇后震怒,连太子也容不得自己。因此处处留心,不敢露了错处。
如此一整日下来,直到深夜才被允许回各自临时的宫殿歇息。
闭上宫门,容芷和青寒急忙替她打来热水,热水中浸泡有当归,黄芪,连翘,白朮,壁虎等各色药材,细细擦洗身体可以缓解疲乏,有助于安眠。
早有小宫女送来了莲子红豆粥做夜宵,王娡饿了一日,舀了慢慢喝着。
突然想起一事,吩咐守在一旁的宫女:“太子今日忙碌了一日,你去送些参汤给他,也好叫他养精蓄锐,应付明日的大小事宜。”。
宫女“诺”了一声,尚未退下就看见义忠走过来:“回姑娘的话,太子爷来了。”。
王娡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放下勺子,起身迎接。
外面夜深露重,太子想来是走了些路,白色的孝服上有微微的湿意,晕染成浅浅的半透明的乳白色。
王娡见他神情疲惫,不免有些心疼,温柔道:“妾身刚刚想让人去给太子送些参汤,不想太子竟先过来了。路滑难行,太子辛苦了。”。
太子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挥手让众人退下,一时温暖芬芳的室内便只有他们两个。
他无意识地慢慢拍着王娡的背:“愿想早些来看你的,只是方才与大鸿胪和宗正议定父皇谥号耽搁了。父皇生前为文帝,谥号便是孝文皇帝。父皇一生温良恭文,以德服人,以仁治国,这个谥号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娡依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青草样洁净芬芳的气味:“孝亲爱民,文武双全’,这个谥号当真是不辱没皇帝。”。
太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父皇竟这样骤然离世,留下千头万绪。如今宫中丧仪繁忙,朝野上群龙无首也是忙乱。上月我暗中吩咐丽竞门所做的事刚刚有了起色,当下人心浮动也不能再做,否则难免引起各诸侯王怀疑。如今中央势力薄弱,内忧外患,若是诸侯国再群起造势,那可谓是腹背受敌,危如累卵。”。
王娡听得他话里沉重的忧愁,便知道他不仅仅是为皇帝的驾崩难过。
作为即将登基的新的君王,摆在他面前的问题繁杂无比,千头万绪。
而如今不过是一个开始,古来新旧交替必出事端,而今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刻,自是不可如前朝一般大举兴兵,否则民心所背,必将危及朝野。
只是若是隐忍不发,诸侯割据日益严重,西北边关蠢蠢欲动,长久以往必定以为中央软弱可欺,更是不利于统一。
这样的两难之地,怎么能不让人心焦?
王娡无言以对,只轻轻抚摸着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