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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自己面前恳求自己可是杀死她。
轩一永远不会知道，当初说出那番话的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番话的。
轩一也不想知道。
所以他只是在向上跑而已。
间或有一两个在走廊上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看到这如风一般消失的黑影，在第一反应是拦上去喝问之后，随即忍住了多管闲事的心。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及暗部的成员从来没有喜欢做多余事情的爱好。
毕竟好奇心是可以害死猫的东西。
轩一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暗部大楼的顶层，在方才的几个小时里，他几乎跑遍了这个大楼的整个楼层，而现在，他终于抵达了从来没有预案却终于来到的目的地。
面前是一扇普通的黑色木门，木门上写着情报司的名字，但是木门上却挂着闲人莫入的牌子。
是的，很少有人走进过这里。
轩一看着这扇门看了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将它轻轻推动。
而出乎意料的是，门并没有锁。
门没有锁，便意味着门后有人。
轩一屏住了呼吸，他当然不害怕被人抓包，如今的整个暗部几乎没有他不能进去的地方，或许星怀药的办公室算是一个，但绝对不是这里。
他只是害怕，看到门后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轩一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推开一条缝的门彻底推开。
坐在门后这张黑色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平静抬起头，露出了银色的瞳孔。
轩一并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对方却认得他。
他平静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男孩，然后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找到这里。”
“是星落蘅告诉你的？”
轩一仔细看着这张脸，他正坐在情报司司长的位置上，整理着面前的文件。
他总感觉这个银发银眸的男人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始终想不起来，因为星城的男人很多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一样的冷峻高傲，眉如刀削。
突然之间，轩一脑中灵光乍现。
“你是星白帷？”轩一问道，但是话语中带着笃定的味道。
他曾经在那个梦境在姐姐怀中见过这个男人，与那个时候相比，他的容貌与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星白帷正是暗部管理司的司长，当然有权力出现在这里。
“是的。”星白帷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他拿起手上整理好的一叠资料，抬头看了看轩一：“你姐姐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人，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
“情报司最近五年的工作都是由她一个人负责的，短时间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接替她的人。”
“所以星主让我暂时兼职这里的工作，或者说让我把管理司的职务交出去。”星白帷当然知道轩一此时的身份，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平平淡淡，没有一丝的惶恐不安：“好在星九在离开之前已经把所有的档案整理归类过了，才让我不至于手忙脚乱。”
轩一点头：“你可以出去了。”
星白帷笑了笑，带着那叠资料站了起来，与轩一擦肩而过。
“这是你姐姐用命给你换来的东西。”
他的声音在轩一身后响起。
悠然而冷冽。
“请不要轻易辜负它。”
这样说着，房间的门被离开的星白帷带上，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轩一一个人。
浓郁的玉兰花香让轩一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一切都萦绕着姐姐的气味，椅子上，书卷里，纸笔中，乃至于空气中的尘埃。
轩一在姐姐的气味中窒息地说不出话来，喉咙慢慢哽咽。
在过去无数个夜晚里，姐姐便是在这里辛勤的劳动。
她说自己不再杀人，于是她便果然没有杀人。
她把自己的部薪水都用来支付灵液的差额了，也只有这个原因，轩一才能够买到只有十分之一价格左右的灵液。
如今姐姐死了，那么灵液的价格当然也便恢复了。
而轩一现在，也不需要灵液来救命了。
就好像姐姐那个时候说的，当自己不需要他了，当自己已经成为累赘的时候。
姐姐就会自己剪断自己的风筝线，给他无尽的自由。
轩一跪倒在狭小的房间里，低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始终不曾溢出外界一丝一毫。
第十六章 深渊呓语（）
行走的宫殿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
可是这里并没有蒙上一层尘埃。
轩一坐在软垫的躺椅上闭目小憩，星季枝站在他面前恭敬行礼。
“大人，需要安排侍寝吗？”
轩一静静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星季枝深深行礼，然后退下，拉上了门扉，整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只剩下轩一一个人，熊熊的魔法火焰在四周的火炬上燃烧着。
在离开了暗部大楼之后，轩一便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
在情报司司长的办公室里，轩一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情绪，至于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要理清最后的思路。
是继续向那些导致姐姐死去的罪魁祸首们复仇？
还是说就这样接受姐姐最后的馈赠作为星城的行走生活下去？
原本轩一曾经以为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但是今天之后，他不得不继续思考下去了。
这确实是姐姐用生命馈赠给他最后的礼物，如果自己执意不接，那么姐姐便就真的白死了。
可是如果他要是真的浑浑噩噩坐在这个位置上安享权势荣华，对于那些参与害死姐姐的大人物视而不见，那么姐姐才是真的白死了。
世间总有两难。
如果自己接着做行走，那么过去那些年自己贫贱时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那些人，他真的能够回报以他们最好的生活。
可是如果自己执意要揪出姐姐这件事幕后的所有人，自己必然陷入万劫不复不说，更会让那些曾经亲近过自己的人生不如死。
他下令拆毁鱼市，让达叔告老还乡，其本意就是要斩断和那些人联系，将来即使自己获罪，也未必会株连到他们，可是在之前那位大叔那里，他是真的心软了。
正确的操作应该是装作盛气凌人的白眼狼样子，就好像是在马车里冷眼旁观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乡亲们被自己亲口下令毁掉生计财路那样，开口让大叔永远滚出暗部。
毕竟——有些人本来就是只能同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不是吗？
轩一并不介意当一当这样的大恶人。
可是说看着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有区别的，而他面前，也没有那样可以遮蔽一切的马车了。
以至于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掏出自己戒指里除了莲隐复生剂之外最值钱的几瓶药剂交给大叔。
他总以为自己心肠已经够硬了。
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实在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向他暗示过了，继续追查下去将会是万丈深渊，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连所有对他提供过帮助的人也会受到牵连，因此生不如死。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今后无数的岁月里，他都会被那个忘记了一切，却还在面前惶恐向他请托照顾自己的弟弟的姐姐占据全部的噩梦。
曾经以为这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考虑。
轩一抬头看了看缀满星辰的天花板，轻轻开口叫了一声。
“轩二。”
原本轩一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终于，他心底还是传来了那个安心与信赖的声音。
“我在啊。”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轩一清晰听到了那个魔鬼的声音比以往疲倦很多。
“我不建议你按照你的想法那样做。”在心底，魔鬼的声音静静响起。“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先前为什么不出现？”轩一静静问道。
“因为先前买卖做不了。”轩二如是说道。
“我当然知道趁火打劫是最好的生意时间，但是你们的星主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是哪怕全盛时候的我也要尊重的对手。”
轩一皱了皱眉：“在叶萱面前你可是出来过的。”
“我不认为星主大人会比当代九公主更加可怕。”
“是的，在叶萱面前我能稍微出来破坏一下气氛。”在轩一的身体里，魔鬼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但是九公主的可怕与星主的可怕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们的星主大人真的很可怕，可怕到我并不想在他面前探出我的蜗牛壳。”
“当然，你可能指的是在那座木屋里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却并没有向你示警，就这样看着最可怕的悲剧发生。”
“但请相信我，当时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以及，当时的我并帮不了你什么忙。”
“你那个时候状态完全受限制，我如果接管你的身体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除此之外，即使你能够一口气卖掉所有剩下的灵魂。”
“我也救不了你的姐姐，七夕紫蓂之所以令人绝望，便是因为它无药可救。”
轩二的声音沉静却带着明显的虚弱，就好像三天三夜不曾睡觉那样。
但是你听说过有需要睡觉的恶魔吗？
“倒一杯酒给我。”轩二突然说道。
如何倒一杯酒给身体里的魔鬼，其实答案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轩一取下几案上的酒具，斟满一杯便饮下。
轩二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这位魔鬼如是说着，然后继续开口道：“我无法告诉你我现在做着什么，因为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件事情。”
“但是，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不多，只需要一个月。”
“我请你在一个月之后，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轩一在心中质问：“对现在的我来说，一个小时就已经很多了。”
“因为这件事的结果可能会改变你的选择。”轩二平静回答：“只是我无法确认我能不能做到。”
这世间有魔鬼都确认无法做到的事情吗？
或许真的还有。
“请允许我拒绝。”轩一摇头，但始终没有张开嘴唇，话语只在脑海中激荡。“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
“我只想知道。”
“如果我现在，我答应你，一口气卖掉剩下的四份灵魂。”
“你能不能，帮我查清真相，然后替我杀掉所有那些参与进这件事的人。”
“无论他们是谁？”
“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轩一当然从来不敢变成话语，发出声音在外面的世界，因为隔墙有耳，因为他的敌人这次恐怕太过于可怕。
但是在心中，少年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冰冷又疯狂。
带着绝对的理智又带着绝对的恨意。
第十七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听着少年的低语，轩二发出难以言喻的笑声在他的识海中回响。
片刻之后，他才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回答。
“也同样请允许我拒绝。”
“你所要对付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群敌人，如果你愿意给我十年的时间，我有把握让你一个个向他们讨还你的正义。”
“但是不是现在。”
“你要知道，人生是不仅仅只有复仇的，只剩下复仇的人生只会将自己燃烧成连残渣都不存在的灰烬。”
“不要说我帮不了你。”
“即使能帮，我也不会将你推向那条毁灭的道路。”
“毕竟，魔鬼的生意准则，首先要保证他的交易人还活着。”
“但是我连一分钟都不想多等。”轩一丝毫不意外轩二的回复，他心底的波动平静到几乎没有起伏。“十年太久了。”
“如果让我忍辱负重十年才来讨还正义。”
“我宁愿就在现在燃烧为灰烬。”
“我只想问。”
“如果现在我卖第四份灵魂的话。”
“你又能给我什么？”
轩二深深叹息：“如果你真的想交易的话，那我也只能奉陪。”
“但是这一次我给不了你你最想要的报价。”
“首先，你需要看一样东西。”
轩一很快意识到轩二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抬起左手，将那枚碧玉的簪子从黑铁戒指中取出，闭上眼睛双手在簪子两端握紧的同时微微颤抖。
很快，轩一便感知到了这根簪子内部机构的一样，他握住那头的珍珠，然后用力扭动，随着轻微的螺丝转动声，碧玉簪子被简单地打开，在中空的内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