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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酒工们分开让出路来,任由蔺世贵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薛东家,本县司法判决书已下,你至今没有动静,可是要抗命不从吗?”蔺世贵冷漠道,摆着自己应有的官威。张琨也恼火道:“薛念祖,你到底搞什么鬼?”
薛念祖拱了拱手:“见过蔺大人,张团长。薛某一介草民,岂敢抗命不从,此番正是履行县衙司法判决,要将杨建昌想要的东西给他。”
蔺世贵啊了一声,左右四顾:“可你为何要关了酒坊?”
“蔺大人,运昌隆是草民一手所创,本意是带着列位兄弟混碗饭吃,现如今,既然一些人狼子野心非要谋取运昌隆的股权,那么,薛某宁可关了酒坊,也绝不会与贼人为伍、尤其是与日本人为伍!”
“不就是一成份子吗?好说!”薛念祖挥了挥手,声音慨然:“蔺大人,运昌隆所有的账目都盘点清楚,都在此处,账面上还有盈余数千大洋。至于酒坊资产,有酒窖二十一口,糟房、曲房、窖房、料房、库房等处设施,存酒七千余斤,存粮一千斤。”
“薛某今日当命人填了酒窖,支付雇工工钱,遣散所有酒工伙计。扣除工钱之外,运昌隆尚有现洋三千块。至于其他酿酒设施以及此处酒坊宅院,可折算大洋一千块。那么,杨建昌索要的一成份子,折算起来,说白了就是四百现洋、存酒七百斤、存粮一百斤。蔺大人可以派员清点查账,若有半点不实,薛某甘愿接受处罚。”
薛念祖躬身一礼。
蔺世贵呆了呆,面色变幻,一时间无语了。
运昌隆真正值钱的其实不是现在的什么固定资产,而是逍遥春的牌子和薛念祖独特的酿酒古法,以及未来潜在的财源广进。日本人看重的正是这个。可薛念祖如此关掉酒坊清算下来,所谓杨建昌一成的份子折算下来不过区区几百大洋和几百斤存酒、一百斤粮食,这绝不是杨建昌和日本人想要的东西。
杨建昌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孙奉孝恼羞成怒了,跳着脚道:“薛念祖,你这是公开抗拒县衙执法,蔺大人,万万不能让这姓薛的关了运昌隆啊!”
薛念祖冷冷一笑:“蔺大人和张团长当面,孙奉孝,你倒是说说看,薛某为什么就不能关了运昌隆?这运昌隆酒坊是薛某一人所创,守法经营是本分,关了不做也是薛某的个人意愿。这天底下有哪一条法规,能强制薛某非要开酒坊吗?”
孙奉孝被反驳的哑口无言,面色涨红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若是运昌隆关了,薛念祖随时可以携古法酒方另起炉灶,没几年就又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运昌隆,日本人忙活半天,绝不是为了这几百大洋的蝇头小利啊。若失去了薛念祖,就是将运昌隆现在的酒坊架子、班子统统都给了石野太郎,也是无济于事,等于要了一个空壳。
咳咳咳!
蔺世贵清了清嗓子,苦笑:“薛东家,何必如此呢?你就是给了杨建昌一成份子,也不至于损失太大,可若是关了酒坊,运昌隆现如今日进斗金,你这可是放着钱不赚、要吃大亏呀。薛东家,听本县一句劝,各退一步,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也不要让本县为难,可否?”
蔺世贵转头望着杨建昌和孙奉孝。
孙奉孝沉吟良久,他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肯让步,薛念祖必然永久关了酒坊,这样对日本人来说得不偿失,还不如略退一步,先取得股权,日后再插手经营、谋夺酒方、徐徐图之。
一念及此,孙奉孝就故作为难道:“我就替杨大少做主了,如果薛东家不关酒坊,杨大少便只取份子、坐地分红,不参与酒坊经营,如何?”
蔺世贵笑,耸耸肩:“薛东家,你意下如何?”
薛念祖笑了:“蔺大人,既然他们执意要运昌隆,那也简单,今日运昌隆盘点清算,薛某便取了剩余九成的现洋和资产——或者由杨大少出资买下这九成的份子,我薛某人拿了钱抽身离去,酒坊便交给他们经营,没有问题。至于酒坊的酒工伙计,愿意留下还是自行离开,就与薛某人无关了。”
蔺世贵搓了搓手,又扭头望着孙奉孝和杨建昌。
孙奉孝脸色铁青。离开了薛念祖和薛念祖酿酒古法酒方的运昌隆还是运昌隆吗?对于日本人来说,根本一文不值啊!花数千大洋买下一个虚有其表的酒坊,这笔亏本的买卖石野太郎定然不做。
张琨把玩着一把美式手枪,神色玩味,心里暗笑。他心道这薛念祖果然是胸有乾坤,他来了这么一招,倒逼着孙奉孝和杨建昌无法收场,可在明面上,你却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来。你要股权,给啊!你要酒坊,也给啊!可是我薛念祖大可以全身而退,换个地方另起炉灶,你又能奈我何?
以退为进,反将一军。
高,当真是高!
张琨差点笑出声来。
第五十一章以退为进(2)()
宋智勇一直混在蔺世贵的随从当中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如今见薛念祖轻描淡写地就把难题推给了杨建昌和孙奉孝,而蔺世贵和张琨也有和稀泥的迹象,想起自己拿了日本人的重金酬谢,若是办不成这事,回太原之后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就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两声,主动站了出来。
宋智勇向蔺世贵拱手道:“蔺大人,宋某在旁听了这半天,这薛念祖非要关了运昌隆,明着是振振有词,实际上说穿了就是对县衙判决的变相抗拒不从!官法如炉,若是民间都这般消极抵制官法裁判,县知事衙门的权威何在?律法威严何在?!”
“宋某添为省督军衙门属员,此次来汾县,偶遇此案,觉得很有代表性。宋某建议蔺大人严肃执法,不能任由这种奸商肆意践踏和玩弄律法。当然,这与宋某无关,宋某只是建议,建议而已!!!”
宋智勇口口声声说是建议,但一字一句都透着赤果果的威胁。
蔺世贵脸色一变,赶紧还礼不迭:“宋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深以为然——”
蔺世贵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宋氏兄弟是省督军身边的红人,决计不能得罪。为了自保,他也顾不上是不是在汾县民间留下欺压百姓、操控司法的不良官声了,什么也不如自己的前途官帽更重要。
薛念祖深邃的目光投射在宋智勇的身上。他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孙奉孝和日本人背后调动的强力背景?省督军衙门的人……难怪蔺世贵和张琨噤若寒蝉惟命是从了。
“薛念祖,本县最后一次问你,你可心甘情愿、不打折扣将运昌隆的一成股权依法交割给杨建昌否?”蔺世贵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凛然,声音低沉。
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
谁都明白,若是薛念祖还是执意要关酒坊或者执意抽身离开运昌隆,就会被蔺世贵扣上一顶蔑视律法和抗拒官衙司法裁判的罪名,免不了要锒铛入狱,有理没处说去。
柳长春的呼吸有点急促,他目不转睛望着薛念祖。其他伙计酒工也在暗暗祈祷薛念祖万万不可再赌气行事,官府惹不起,日本人竟然说动了省督军衙门的人出头,除了低头之外,薛念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杨建昌和孙奉孝得意洋洋,面带冷笑。
薛念祖面色深沉,心内波澜起伏,却无半点慌乱。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律法被当权者操控且又官官相护的乱世,讲公道天理就是天大的笑话。日本人利用当权者中的败类生生将斧钺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当下,真的是没有了其他的路可走了吗?
薛念祖眼角的余光投向了门口处,心如铁石般坚硬。
薛念祖转头望着蔺世贵,目光坚定不移:“蔺大人,运昌隆自打创立以来,守法经营,讲究诚信,赚的每一块大洋都是取之有道。既然有人看中了运昌隆,索要股权也好,图谋运昌隆酒坊本人也罢,既然官衙认定裁判,薛某一介草民,自不敢与官衙律法相抗。”
“但请问蔺大人,官衙的司法判决书上,只说要薛某交割股权,并不涉及其他。既然如此,薛某就依命依法将股权交割便是,甚至,连运昌隆酒坊都可交出——如此这般,薛某可有什么违犯抗命之处?”
蔺世贵干咳两声:“那自然是没有的。”
“好,蔺大人,薛某此刻心灰意冷,想要离开酒坊返回四川老家归隐,又可曾违犯律法,大人可会恩准?”薛念祖向蔺世贵躬身下去,凛然而言。
蔺世贵眉头紧蹙:“薛东家,本县……”
蔺世贵觉得很为难,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来。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县知事,公然帮着日本商人图谋本县酒商的家业已经是过了,若再因此将薛念祖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入狱,他的官声就彻底坏了,要为民众千夫所指。
孙奉孝再也忍不住:“姓薛的,你走也可以,酒坊留下,酒方也必须留下,不能带走!”
薛念祖纵声大笑,“孙奉孝,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露出真正嘴脸了吗?薛某从始至终就一清二楚,日本人图谋的不是运昌隆,更不是运昌隆一成的份子,而是薛某的酿酒古法酒方!”
“孙奉孝,你可以转告你的东洋主子,薛某手里的酿酒古法、酒方乃是我们薛家祖传至宝,也是我中华酿酒技艺传承数百年的无价之宝,想要从薛某手里夺了去,痴人说梦、痴心妄想!薛某宁死不从!兄弟们,动手,把酒窖填了、存酒砸了,薛某今日宁可毁了这运昌隆,也不能坐视它落在日本人的手上!”
柱子带着众多伙计义愤填膺,呼喊起来,官家欺人太甚,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一群伙计操起家伙冲向窖房,现场乱成一锅粥。
张琨一看架势不对,掏出手枪来就冲天开了一枪。
张琨手下的军卒立即枪口冲向柱子等人,虎视眈眈。
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个轻柔低沉的女声突然传了进来:“薛东家的,你这可不妥当哟。这运昌隆酒坊,可不单是你一个人的,除了冯家大少爷的一成份子之外,还有我秦佩云的一成份子!你要关了酒坊,老娘可不答应!”
蔺世贵等人扭头望向拱门处,只见一个风姿妖娆身材曼妙穿着华美的妇人一步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执长枪身材魁梧的军汉,还有两个姿色不俗的仆妇。
蔺世贵脸色一变。
这竟然是龙彪的老婆秦氏。秦氏也来插一杠子,这让蔺世贵突然想起过去的传言,说是地方镇抚使龙彪的夫人秦氏也拥有运昌隆的一成份子。蔺世贵本来以为是坊间传闻,当不得真,可如今秦佩玉亲自来了,只能说明假不了。
张琨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去毕恭毕敬地打了一个军礼:“张琨拜见夫人!”
秦佩云撇了撇嘴:“张琨,你明知道这运昌隆也有老娘的一份子,你非但不帮着照看几分,还帮着别人带兵欺压,是不是觉得老娘好欺负呀?”
张琨满头大汗:“夫人,张琨不敢!”
蔺世贵难堪地赔笑上前道:“蔺世贵拜见夫人!”
如果秦佩玉仅仅是龙彪的老婆,蔺世贵还不至于这么忌惮。可周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佩玉是省督军的表妹,龙彪之所以起家,与他娶了秦氏密不可分。
秦佩玉冷笑:“哎呦喂,蔺大人,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受蔺大人的大礼?今天小女子过来,就是想问问蔺大人,你们这县衙到底是怎么断案的,无凭无据,就生生要把运昌隆的股权断给杨建昌?蔺大人,这知法犯法,可是重罪,你晓得不?”
蔺世贵苦笑两声,无言以对。
薛念祖在一旁如释重负。
其实他此番也有赌一把的成分。他早就料到日本人有备而来,所以特意去了临县一趟,想要请秦佩玉出面帮忙化解危难。结果不成想秦佩玉也是想要趁火打劫,提出要增加半成的份子。薛念祖一怒之下,半途而返,这才有了以退为进、关闭运昌隆倒逼日本人的兵走险招。
他赌的是日本人不会接招。赌的是秦佩玉不会放弃不管。结果还是赌对了,在最后关头,秦佩玉未必姗姗来迟,但终归还是出面了。
宋智勇也识得秦佩玉。秦佩玉是省督军的表妹,在督军府中常来常往,岂能不认识。从秦佩玉出现的瞬间,宋智勇就马上意识到,这事黄了。如果秦佩玉是运昌隆的幕后股东之一、而她又想为运昌隆出头的话,在山西省内,就无人敢动运昌隆半步。
孙奉孝不认识秦佩玉何许人,但从宋智勇的神色变化、蔺世贵和张琨的恭谨态度足以看得出,这半路里杀出来的女程咬金绝非等闲之辈。
“蔺大人,这运昌隆也算是我秦佩玉的产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