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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摇摇头:“日商,无非也就是牟利,仅此而已吧。”
薛念祖冷笑:“秦副官,商人逐利,日商自然也不例外。可你仔细想想,石野太郎为首的这批日商,在山西在太原经营的各项买卖,真正赚钱的并不多。石野太郎曾经不择手段想要吞掉我的运昌隆,其目的不是牟利,而是掠取咱们中国的酿酒古法和祖传瑰宝。而电厂日后关乎经济命脉,一旦让日本人掐住太原城的经济命脉,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宁肯将电厂毁了,也不能坐视将来受日本人的制约。”
秦烈皱了皱眉:“那又如何?日本人狼子野心,大家心知肚明。但时事、国运如此,不是你我所能决定和干预的。运昌隆终归是酿酒公司,办的是买卖,为的是赚钱,至于家国大事——薛东家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秦某人非常敬佩。可我还是要劝你,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薛东家若是不知通权达变,怕……”
秦烈没有继续往下说,欲言又止。但他的态度很明显了。既然这件事秦氏姐弟都无能为力,薛念祖想要以运昌隆之力抗衡日本人通过官衙的施压,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了。
薛念祖沉默了下去。
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冯鹏远犹豫片刻,突然插话道:“念祖老弟,为兄觉得,秦副官和夫人所言有理。咱们跟日本人斗,也莫要争一时之短长。所谓以退为进,我们让出这家电厂,不代表就将太原城的电力供应拱手让给了日本人,日后从长计较便是!”
薛念祖拱了拱手:“各位的好意,薛某心领神会。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宁可因此倾家荡产,也绝不向日本人让步!李舜,替我送送各位!”
薛念祖神态昂然,转身而去。
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运昌隆东家薛念祖,居然在面对日本人的事上如此刚烈——在秦佩玉看来就真是有点顽固和执拗了,冯鹏远忍不住叹口气,向秦佩玉姐弟拱手道:“我家兄弟年轻热血,一时间难以转过这个弯来,也不打紧,我明日再来劝劝他便是。夫人,秦副官,我先告辞了!”
秦佩玉默然不语。
秦烈皱眉点头,与冯鹏远拱手作别。
走出运昌隆代办处的门口,秦佩玉和秦烈上了车。车上,秦佩玉突然咯咯娇笑起来:“秦烈,今儿个这薛念祖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大义凛然,血气方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倒是颇有上古君子之风,山西晋商中有此人,也算是异类了。”
秦烈撇撇嘴:“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徒有血气之勇,不识时务,将来必吃大亏!”
“他是有几分血气之勇倒也不假,但你要说他完全就是逞勇斗气,也不见得。”秦佩玉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弧度来。
秦烈讶然:“大姐,你这话我不太明白。”
“他这是在逼迫我们和冯鹏远一起上他的车,然后裹夹着我们一并跟日本人宣战呐。”秦佩玉的声音柔和而缥缈:“他运昌隆中有我们秦家和冯鹏远的股份,电厂也有我们投入的份子,若是他铁了心跟日本人鱼死网破,运昌隆倒了,我们两家也损失不小。”
“因此,他倒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其实也是逼着我们没有退路。”秦佩玉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敲了敲车窗的玻璃,似笑非笑道:“你说他真的不识时务吗?不,此人思谋远虑、谋而后定,绝对不是梗着脖子动辄冲动犯傻的愣头青!”
“有一点他说对了。日本人野心叵测,不能等闲视之。”
秦烈呆了呆:“大姐,可是为了一家电厂闹得鸡飞狗跳,还要得罪不少人,这犯得上吗?”
“没有犯得上、犯不上的问题,只有值不值、该不该做的问题。”秦佩玉突然叹息起来:“姐毕竟是女流之辈,无法事事处处抛头露面。而你吃了官饭,也不是经商买卖的料,咱们秦家的家业没有人支撑,迟早会败光散尽。当初我看中薛念祖的运昌隆,有一大半是因为看好薛念祖这个人。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最大的好处是轻利重义,我们在他困难的时候拉他一把,日后定有回报。至少,他会帮衬着咱们秦家的产业经营下去,无论是对你我,还是对秦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可是……”
秦佩玉眸光透亮,声音轻柔而坚决:“日本人的事,我来解决。这事其实也是一个当口,也该让太原城里这些官僚权贵们知道知道,我们秦家、我们秦家的产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动的,哪怕是日本人,也不行!”
……
吴培真还是读到了薛念祖的回信。
她是一个性格外向、作风大胆的新派女子,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薛念祖是晋商中有几分魄力和侠义之风的杰出之辈,赞赏或许有之,但绝无涉及个人情愫。但到了后来,随着接触慢慢增多,尤其是薛念祖在并购电厂事务上表现出来的智勇双全和民族气节,真正并彻底打动了吴培真的心扉。
一般的世俗男子,很难入吴培真的眼。而既然看中了谁,那也不会犹豫和迟疑。
所以吴培真就义无反顾表达自己的炽热情感。
薛念祖的回应她并不意外。薛念祖若是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她的求爱,她反倒是会觉得不正常。毕竟,薛念祖身边不但有未婚妻杨曼香,还有沈慕晴这个没有捅破窗户纸的红颜知己,旁人都一目了然。
吴培真秀美的容颜上泛着淡淡的红光,她捏着一本书静静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后,清澈如水的眸子投向窗外的一颗老槐树上,那横生出来的一根枝丫上绿叶茂密,其间有几只灰色的雀鸟儿来回跳跃,叽叽喳喳鸣叫不休。
薛念祖那张英挺年轻儒雅的面孔渐渐又浮现在吴培真的眼前。
吴培真嘴角渐渐噙起一丝热切的弧度,突然又霍然起身,走到书桌跟前,伏案疾书,又给薛念祖写了第三封求爱信。
第一百零五章最后关头()
日本人催得很紧。
黄旭升代表官方来催了几次,都没有见到薛念祖本人,只有葛宏出面搪塞应付。当黄旭升最终确定运昌隆的老板薛念祖的确是世间罕有的一根筋、拧骨头,此番宁可把电厂付之一炬也不可能交给日本人的时候,黄旭升终归还是恼羞成怒,让太原市警察局的人将运昌隆电厂包围起来,锁住了大门,贴上了封条。
一群电厂的工人聚集在楼下,葛宏面色阴沉,心急如焚地站在人群之外,望着厂区之外戒备森严的一群黑衣制服警察,心情非常的沉重。
距离官方勒令关停并转搬迁的最后时限还有六个时辰,也就是一个白天的时间。到傍晚,究竟是卖、关还是搬迁,薛念祖迟迟没有下达最后的指令,葛宏这群人心里憋得慌。
黑压压的一群警察突然让开一条道来,大门被打开,出现在电厂工人视野中的薛念祖一袭青衫在东南风中衣袂纷飞,面带从容的微笑,一边向周遭警察拱手致意,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电厂来。
葛宏如释重负,赶紧迎了上去。
“还有几个时辰,念祖兄,到底如何裁处,你也给个准话吧。”葛宏压低声音道:“我这两日心烦意乱,寝食不安,我也想了,若是我们非要跟官府的人拧到底,最终不但还是日本人得逞,我们还得罪了官府的人,我倒是无所谓了,但念祖兄你还要继续做生意,今后我担心有官府的人使绊子,运昌隆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薛念祖的声音不疾不徐:“葛兄,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把厂子卖给日本人吗?”
“念祖兄的气节让葛某钦佩,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葛某也是心知肚明。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念祖兄,事已至此,非你我之力所能抗衡,不如把厂子毁了,设备拆了,将这片空场留给日本人就是!”葛宏一字一顿道。
薛念祖笑了:“葛兄,其实厂子毁了日本人可以重建,设备没了,日本人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日本人的新设备估计也正在准备进场安装。正如葛兄所言,今日之事,非你我之力所能抗衡,但不到最后一刻,薛某决不放弃。若真是无可挽回,薛某也不打算在什么郊外再建什么电厂了,直接把厂房和设备毁了,让日本人收拾残局就是!”
葛宏心里暗暗叹息:还有最后的机会吗?他知道薛念祖一直都没有放弃,薛念祖与督军家的亲戚秦家姐弟关系亲密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秦氏还是这家电厂的股东,想必秦家姐弟还在为保住运昌隆电厂做最后的努力。但基本上……是没有希望了。
薛念祖扭头望向厂子之外,警察和官府的人已经做好了时限一到就强行封厂的准备,他表面上面带微笑,神色平静,其实心内焦虑不安。
秦佩玉那边传来消息说,山西高层之所以向日本人让步,其实不在于日本人的外交压力——山西不比北平,这些国与国博弈的政治手段在这边并不好使。也不在于日本人给官办山西大学捐了几万大洋的事儿,而在于督军跟日本人达成了秘密共识,日本人将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向山西军方提供优良的武器弹药,支持山西的扩军强军运动。
兵荒马乱,天下诸侯并起,群雄逐鹿,枪杆子里出政权,武力才是最好的立身之基。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薛念祖心里就凉了半截。任何的利益、任何的民族气节,在日本人廉价供应的武器装备面前,都显得轻如鸿毛。
就在此时,厂子之外突然人声鼎沸脚步嘈杂,薛念祖、葛宏连带电厂的工人们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吴培真率一群花花绿绿、莺莺燕燕喊着清脆响亮的口号,打着抵制日商日货、坚决反对将电厂卖给日本人的大型条幅和横幅,蜂拥而至。除了吴培真的女子讲习会成员及太原各行各业的女性会员之外,还有大量山西各高校的在校学生,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向运昌隆电厂汇聚而来,将几十名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警察如临大敌。
黄旭升和石野太郎带着几个警察闯进电厂,黄旭升怒不可遏,冲薛念祖冷笑道:“薛东家,不要以为你在背后煽动妇女学生来喊两嗓子,就能抗拒不执行衙门的命令。我实话告诉你,上头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时限一到,强行封门,若是你们运昌隆的人胆敢反抗,杀无赦!”
黄旭升杀气腾腾。
石野太郎神态傲慢,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容,倒是一言不发。
薛念祖向黄旭升笑了笑,拱了拱手平静道:“黄大人,薛某人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从不在背后使小动作。至于门外这些太原的学生和妇女同胞,她们号召抵制日商日货也由来已久,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黄旭升怒火地跺了跺脚:“废话少说,薛念祖,我最后问你一次,这电厂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凛然,声音坚决:“我中国人的电厂,坚决不卖给日本人!”
黄旭升不怒反笑,他鼓掌名为喝彩实则讥讽道:“薛东家真是爱国人士,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卖给日本人,就顺手把几万大洋扔在了水沟里,黄某佩服。”
“不卖也不打紧,既然薛东家有钱不赚,那也不怪别人。但是,无论你卖还是不卖,这块地皮你都要让出来。薛东家,我劝你识时务、不要试图妄想跟衙门对抗,到时候你会死得很惨。”
薛念祖沉默了片刻,凛然道:“黄大人,距离衙门给我们的搬迁时限还有几个时辰,我们还在做准备,现在时间还不到,黄大人也不必来逼我。”
“我逼你?”黄旭升哈哈狂笑起来:“好,既然你非要顽抗到底,那我就再给你几个时辰。我倒是要看看,就这么一个下午,你还能在太原城里翻了天不成?”
黄旭升狂笑着带着自己荷枪实弹的警察下属扬长而去,离开了电厂。
石野太郎与孙奉孝缓步走到近前,声音低沉阴森:“薛先生,石野一直以来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大日本帝国如此排斥呐?石野来山西,提出与你合资开酒厂,你以不予日商合作为由拒绝石野的好意。而自此之后,又处处针对我石野商社和帝国商人,此番更是一口回绝我出资五万大洋并购电厂的好意。石野真就不明白了,难道薛先生不是一个商人、做生意图的不是赚钱吗?”
薛念祖神色冷漠,略一拱手:“请教石野先生,你们日本人不远万里,跨海而来,占了我们的东三省还不满足,还要试图染指青岛、华北,这又是为了什么?薛某也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们日本人口口声声说是要共存共荣、讲究什么中日友好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