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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得,当然也必有所失。
范二失去的便是几十斤范府的土特产,——白糖和砂糖。
范二从来就没见过比顾叶尘这孙子更能吃糖的家伙了,他在第一天傍晚的宴会上有幸吃到白糖以后,就彻底爱上了它。
要不是顾叶尘有这样的嗜好,估计顾恺之为范二作画就不会这么痛快了。
离别时,范二一口气就给顾恺之送了二十斤白糖,但他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王戎的儿子王绥吃糖胖死的故事。
顾恺之倒不甚在意,只是想起范二在宫中作诗的故事时,便非要他做一首送别诗不可。
面对顾恺之的痴,范二只得剽窃了苏东坡的昭君怨,“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满江天。欲去又还不去,明日落花飞絮。飞絮送行舟,水东流。”
上次范二在宫中所做的咏雪诗,使用的典故之一便是“王子遒雪夜访戴”,这首词的开篇,说的同样是王子遒的故事。
王子遒坐船出都,听人说桓伊的车子正在岸上,于是停船于青溪畔,让人传话给后者,“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当时桓伊已是朝中显贵,也听说过王子遒的名声,所以下车摆开胡床,为之作三调。
桓伊吹完笛子后,随即上车而去,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王子遒停船邀请桓伊吹笛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邀笛步”。
范二以这个典故送别顾恺之,又未尝没有“相忘于江湖”之意,既想表现洒脱,却又写了落花的离愁和飞絮的缠绵,其矛盾的心理不言而喻。
顾恺之细细咀嚼一番,亦是无法做到王子遒的洒脱,遂黯然而去。
看着顾恺之的座船终于消失在大江上,范二又情不自禁地想,“顾恺之如今的名望,怕是没几个人能与之比肩了,要是他肯主动为我张目,要做什么事当可事半功倍。”
想起顾叶尘这个喜欢吃糖的孩子时,他的脸上终于多了些笑容,只要把这孙子诳来豫章,将顾恺之拉到身边似乎不是不可以的。
范二奸笑着上了船,高声下令道,“目标豫章城,起航!”
豫章郡是汉高祖刘邦时所置,当时属于扬州刺史的管辖范围,下辖十八个县,最多时有二十一个县;汉朝时候的豫章郡人口一直在百万以上,达到巅峰状态时近一百七十万。
三国时期,豫章郡属吴,当时共有十六个县,分别是南昌、海昏、新淦、建城、上蔡、永修、建昌、吴平、西安、彭泽、艾县、宜丰、阳乐、富城、新吴、钟陵。
到了晋朝,新置了江州后,豫章郡便划入了江州的管辖范围,且豫章城一度是江州的州治,寻阳城作为江州治所已经是东晋以降的事了。
豫章郡所辖仍然有十六个县,分别是南昌、海昏、新淦、建城、望蔡、永修、建昌、吴平、豫宁、彭泽、艾县、康乐、丰城、新吴、宜丰、钟陵。
豫章郡的大小,在两百年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人口数量的变化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豫章郡如今的人口不过三万五千余户而已,人数也就只有二十万左右。
造成人口数量变化的原因,除了黄巾之乱、三国之乱外,还有西晋时的八王之乱,同时豫章郡的自然灾害也发生得较为频繁。
晋廷偏安江左以后,豫章郡当年就发生了两次大地震,其后豫章的天气也是旱涝交替,很少有风调雨顺的时候。
豫章郡如今的治所便是豫章城,也就是传说中的灌婴城。
汉高祖五年,刘邦为了昌大南疆,派御史大夫灌婴率兵渡江定郡地,进驻南昌,以为平定南越。
灌婴为了建立永久的根据地,遂在镇守南昌时开始修筑城池,他修起的方圆十里八十步的城池便是如今的豫章城,这个城池共有六个城门。
豫章城内则有洗码池和将军渡,这两个遗迹都与灌婴有关。
范宁来到豫章后,分别在北边城墙和东边城墙开了两个城门,使得这小小的城池有了八个城门。他修城修得开心,却忘了礼制的规定,王凝之弹劾他时,多修的两个城门就成了僭越的证据。
万般无奈之下,范宁命人拆掉了新开的一个门,使得豫章城如今剩下了七个门。
这七个门分别为,东面的东门和东阳门、南面的南门和松阳门、西面的昌门和皋门以及北门。
西面的皋门属于水门,这个门联通着城内占地四分之一的东湖以及城外的赣水;赣水的上游就是彭泽湖,下游可到达广州的南康。
范二船队从湖口穿过烟波浩渺的彭泽湖,又在赣水中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二月初三下午由皋门进入了豫章城。
进入东湖后,四艘船先是往东,而后一直往北直达北门附近的操场码头。
皋门的守卫见到范二后便已疾奔回郡衙,向范宁报告了他到来的消息。
范宁派出了家丁以及郡衙的牛车,早早等在了码头左近。
四艘船停稳后,范二先是将五十四个船工和水手召集了起来,而后说了之前在船上开会时定下的主意,以此招揽他们。
范二所言实际上早就被甘纯传了出去,只是这些船工和水手,不太敢相信甘纯的画饼会砸到自己罢了。
听了范二亲口承诺,众人再没有半分怀疑,五十四人倒有四十余人报名的;只有少数几个或是因为家有老人、或是因为家有娇妻弱儿,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范二随之将这些人分成了两拨,有意向留下来的都让甘纯领去做登记、考核、发安家费;没有意向则交给刘穆之,让后者安排他们跟着他租来的船回京城。
作为新生代土豪,范二自然不会在乎多给他们银钱,毕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
在强大的经济实力的支持下,这事很快就落实了下去。
至于崔北山和十五个百济士卒,则被留了下来看守三艘船,船上的甘蔗一时半会是不会被搬下来的。
安排完这些人事,范二便上车前往郡衙,他的身边只带了周如海、阿仁、甘绦、金枝几个。
小莫与金枝年岁相仿,范二看着他们如胶似膝的样子,便将小莫也一并带上了。
至于刘穆之和扶余清慧、甘纯、雷恩加尔等人,范二觉得现在可以让他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毕竟衙门对闲杂人等管理得比较严。
范二相信凭借他们的能力,不会找不到住的地方。
他们找到了新的根据地,才可以展开筹备货运队和酒楼的开业工作。
相比于他们,范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找到种甘蔗的地方,并且把这两船甘蔗种到地上去;如今才二月初三,离清明还有整整一个月,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件事。
范二坐在车中,又忍不住探头往外看去,用心来体会这座古城的风土人情。
豫章城建城已近六百年,城中上百年的建筑还是很多的,光是治所就有四处。——西北角是豫章国内史办事处,昌门附近是南昌县的县衙,县衙东面则是江州治所,豫章郡治所则离北门不远。
豫章码头与郡衙的路程,也就一里多地,范二只觉得才刚上车,很快便要下车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过衙门的照壁墙,穿过衙前小广场,过了两座牌楼后就拐入了郡衙内门。
这一刻,范二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范宁。
0090吾不如老农()
范宁自我放逐到豫章郡任太守,一晃眼已是六年了。
同样是在六年前,范弘之得罪了几乎所有的同僚,而后也黯然离开京城;那时的范二,还只是顶着羊角小辫的童子。
六年后的现在,出现在范宁面前的却是一个身形修长、丰神朗润的少年。
范宁的年龄比徐邈大了三四岁,他的头发已然花白,但胡子却是一丝不苟,他的样子显得精神矍铄;他脸型端正、眉目慈祥,又加之身形高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范二所见到的便是这样一枚老帅哥,这老帅哥眼角含泪,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却似乎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张口。
离着范宁还有两丈远时,范二便已放下佩剑,拜倒在地,称道,“叔祖父。”
“好!好!好!”范宁看着范二的形貌,一叠声叫好,而后亲手将之扶起,“快起来,随某进屋吧。”
范宁的老妻此时也已老泪纵横,她也有好些年不见范家的后辈了。
范二随着范宁进屋,第一时间就恭恭敬敬地将甘夫人写的信呈给了他。
“甘家的两位世兄不是都来了吗?”范宁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先是抬首往范二身后的人脸上扫了一眼,而后便疑惑起来。
“与我一同前来的有小舅舅的长子甘纯和大舅舅的次子甘绦,大表哥下船后就急着找住处,所以来不急前来拜见您。这是甘绦,这是土生叔的女儿金枝。。。。。”范二说着话,便拉过甘绦,又顺手将金枝也拉了过来。
甘绦就势上前参拜,金枝也落落大方地走向前给范宁行礼。
“怎么还打算在外面住?见外了不是?来到这还担心老夫安排不了吗?”范宁对甘纯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的事评价了几句,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范宁又低头看向甘绦和金枝,看着他们如金童玉女一般,顿时心怀大慰起来,随之亲手将他们扶了起来。
范二想着范宁之所以问起甘纯兄弟,必定是因为甘夫人的信,她的信应该说了他们跟随自己来豫章读书的事。
想到此,范二便对范宁道,“叔祖父,只怕我这表哥不是学习的料,虎头来豫章是为了依靠自己的努力做一番事业的;对了,虎头也就是甘纯表哥的花名。”
“事业?既是无心向学,就让他自去罢。”范宁皱了皱眉,便请范二和甘绦就坐,他自己理所当然地坐了主位。
家丁们献过茶后,范宁便转问甘绦道,“小世兄,你都读了什么书?”
听范宁问起读书的事,甘绦当即精神了起来,挺直腰板答道,“晚辈读了孝经,也学习过论语。”
范宁点点头,捋着胡子说,“那你先背一段论语,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甘绦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他很快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就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的那种节奏。
“不错,很不错。”听着甘绦一口地道的洛生咏,吐字清晰,抑扬顿挫的,范宁也像吃了某某丸一样摇头晃脑起来。
直到甘绦毫无意外地背完一段,范宁才又说道,“再讲一段经吧,就讲这句——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
名义上是讲经,本质也还是背诵。
像甘绦这种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见解独到的观点?
所谓“讲经”,不过是背诵前人的注解罢了,与后世的思想政治试卷上的简答题倒有几分相似。
儒家经典上面基本都有注疏,经书中的每一条都有详解,只要将前人的注解背出来就基本上能过关了;反之,要是用自己的话来回答,肯定会得到一个基本功不扎实的评价。
能够注解经书的必定是此道中的大牛,比如说范宁,他就注解了春秋谷梁传,他也因此一步踏入了经学家的行列。
讲经固然僵化死板,但对未来写出有理有据的文章,是必不可少的积累,——据从何来,唯有前辈大牛的注疏。
甘绦虽只有十二岁,但能被他的祖父寄予厚望,也不是徒有其表的。
“参闻行孝无限高卑,始知孝之为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答得不错,你以后就跟着你这表哥一起到书院来吧。你的祖先敬湖侯卓公曾是这豫章郡的郡守,可丹阳甘氏如今却。。。。。。哎,恢复你们先祖的荣光,就全看你是否刻苦读书了。”
范宁用甘卓的事迹勉励起甘绦来,这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个沉重的话题,何况甘绦?
甘绦郑重地离席,对范宁拜了一拜,恭敬地说道,“谨遵前辈教诲。”
范宁将甘绦虚扶起来,又问范二道,“你呢?听说你在京城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没有落下学业吧?”
范宁对范二为了营救自己而到处奔波的事没有半个谢字,这也是为了长辈的颜面,以便站在长辈的制高点对他从严要求;范二此行是来求学的,如果范宁为他救自己的事感恩戴德,那还怎么督促他上进呢?
范二明知范宁这是把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便有些不自信地回应,“应该是没有。”
他自从开始蔗糖的生产以来,就少了动书本的时间了,他倒是还每日坚持练练剑,拉拉弓什么的,书法也并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