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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百姓已经富裕了,孩子们可以买得起笔墨,他们也不用在乎孩子的劳力。要是这样,孩子们回归学校也就顺理成章了。
让百姓富裕起来,扶贫可以治标,但要治本还是得发展当地的生产力。
无论是扶贫还是发展生产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意味着孩子们还是不能立即回到学校;只要从根本上解决了百姓的生活问题,孩子们终归是会回到学校的。
范二显然不会被动地等待百姓们的生活,慢慢变好。
想要让孩子们立即返回学校,似乎就只有直接给他们塞钱这一条路了,可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除了直接给他们塞钱,还有什么办法呢?
思索了一会,范二突觉灵光一闪,随之咧嘴笑了起来。
“我都被王凝之逼得走投无路了,你还笑得出来?”范宁看着范二一语不发的样子时,还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待看到他脸上荡漾出的笑容时,便没好气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两句诗来。”范二也知自己的得意忘形,遂收敛自己,口中吟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范宁哪有心情管他湿的干的?只是摇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诗?”
“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那些失学的孩子重返课堂。”
“你想到了办法?”范宁也坐直了身子,很快又意识到这小子说话也不是太靠谱,遂又放松起来,摇摇头,“如今的形势,相当于围棋中的被断了大龙,早已是必死无疑的棋了,你却跟我说有办法。哈哈。。。。。。。”
范宁也情不自禁地狂笑起来,笑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看着一老头在眼前肆无忌惮地狂笑,又转而痛哭,范二一阵无语,心中又不由暗叹起来,“这就是魏晋风度啊,笑要笑得忘形,哭要哭得旁若无人。”
看着范宁哭得差不多了,范二终是拿出了手帕递向他,“表伯尚且对我充满信心,叔祖父怎么一点都不信我?”
范宁接过了范二的帕子,口中“哼”了一声,自然是不屑于听到王国宝的名字。
尽管王国宝在营救范宁的过程中出了力,但后者对他的成见有增无减。
蓝田侯府中,范宁最看好的是王国宝的亲弟弟王忱,尽管后者丑得跟狗似的。——苻坚的侄子苻朗曾经这么评价他们兄弟,“王忱是狗面人心,王国宝是人面狗心”。
范宁最讨厌的便是王国宝的狗心,他这种正经的经学大家又怎么会看得上两面三刀的小人呢?
范宁只比王国宝大十岁,但后者生下来就是他的外甥。
就算范宁唾王国宝一脸,后者也不敢有任何脾气;毕竟这个时代中的舅舅是很有地位的,舅舅比老婆和岳父大人都大!
尽管范宁从主动给王国宝写信,但最近两个月他们之间的通信还是有些频繁的;范宁虽知王国宝对自己有些悔意,却始终没有原谅他。
但从王国宝的心中,范宁顿总算是读到一些范二的壮举的。
想到此,范宁便来了精神,“你。。。。。。你真想到了办法?”
范二点了点头,分析道,“孩子们不来学校,是因为他们买不起笔墨,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家长需要他们下地劳作,归根结底是因为百姓太穷。”
“这我知道。”范宁并不觉得范二的说法有什么新意,只要肯动动脑子,任何人都能分析出这些原因。
“想要让他们富裕起来,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所以咱们现在还是只能像之前那样资助他们;当然,要给他们塞钱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我们能巧力什么名目呢?”
范宁听了范二之语,先是老脸一红,而后又忍不住无奈地摇起头来。
什么叫明目张胆?什么叫巧立名目?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堪入耳呢!
范二不顾范宁脸上满满的嫌弃,只是继续道,“至于立什么名目,我刚才倒是想到了一个,准备说出来与你参详参详,你看可行不可行。。。。。。”
“那你倒是说啊。”
“我得先问问,那些孩子们的字写得怎么样?”
“你说呢?那些失学的孩子中,入学最早的已有五年了,最晚的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范二当即拍板道,“这就行了。咱们给这些孩子提供笔墨纸砚,让他们抄书,你觉得如何?这么一来,他们不但能借此练习写字,还能赚到学杂费。”
范宁见范二说得信誓旦旦,心中虽不想打击他,却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抄什么书?你准备让几个人抄?准备给他们多少钱?”
范二理所当然道,“受众面当然是所有失学孩子啊,至于多少钱,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你觉得抄一页纸给他们一文,会不会太少?”
如今书本实行的是竖排,一行字大概有二十个余个,一页纸差不多有十四五行,每页纸中的字数总共有三百字左右。
用毛笔一天能写两千字已是不容易了,拼了命那种也就能写个三千多字,他们一天的收入也就十文八文的。
一个月三百文的收入,这是京城中那些贩夫走卒们平均下来半个月的所得,却远远高于他们的在乡间劳作的家人了,何况他们还只能算是半个劳力?
范二觉得,只要他们写出来的字能够让人辨认清楚,就该值这个价。
范宁却不以为然,叹气道,“枉你还自认为自己能给学生们教术算,你就没想过让这么多的人抄书,需要支付出多少钱吗?而且,你要这么多书何用!”
范宁曾经无偿资助过孩子们来学校上学,而且资助时间最长已达五年之久,但他资助给他们的钱,也不过是每月每年百文而已。
按照范二刚才的说法,就把笔墨纸砚的费用刨除,自己需要支出的钱也增加了二三十倍。
范宁的术算不如范二,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就算范宁可以忍受,为了孩子们能上学而倾家荡产,他也不能忍受浪费。——抄这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擦屁股还嫌这纸脏呢!
范二委屈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但我没说这些钱全由你出啊!”
“难道你来出?我可不敢用你的钱!”范宁直接了当地摇头,他始终以为范二是为自己的事业操心,却不知范二为的也是自己的大业。
“我若是有幸能为叔祖父分忧,何乐而不为?但我也不会出这些钱。”范二说到此,见范宁又要打断自己,忙又说道,“咱们刚才不是说巧立名目吗?你觉得以给皇太子捐一座藏书楼的名义,发动有识之士捐款如何?咱们可以用这些捐款为皇太子建图书楼,给孩子们发辛苦费。”
“给皇太子建图书楼?发动有识之士捐款?”范宁细细地咀嚼起范二的计划,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可行。
为皇太子建藏书楼是名垂青史的好事啊,更重要的是,可以假公济私地给了孩子们资助,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啊!
范二又旁敲侧击地提醒道,“如果有人捐书就更好了,就算有书的人不捐出来,咱们也可以借来抄不是?”
范宁笑着颔首道,“行,我看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0094屁股决定脑袋()
看着范宁转忧为喜,范二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要建咱就建健康城的地标性建筑,就像被烧掉的瓦官寺似的,只要百姓们说起京城,就不能不说这藏书楼。若是到了京城而不看这图书楼,你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到过京城。”
范宁顿时就被范二画出来的这个大饼给砸晕了,好一会才不无担心道,“这动静是不是闹得太大了?朝堂上那些人多半会以为咱们是在哗众取宠呢!”
“哪又如何?咱们只要达到了,资助孩子们让他们重返课堂的目的就够了。咱们以工代赈,他们又能说出什么来?”范二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以工代赈?”
“简单而言,就是让孩子们通过劳动来获得救济,这种办法不但可以堵住王凝之之流的非议,也能让孩子们更有尊严。你想啊,如果你直接给他们洒钱,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像叫花子?会不会有种处处低人一等的错觉?”
范宁只是笑而不语,他觉得范二实在不可理喻。
龙生九子,人分三六九等,范宁是牧守一方的大员,难道不应该天生就比那些老百姓高一等吗?
又听范二继续道,“以工代赈可以维护一个劳动者的尊严,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依靠双手来摆脱的困境。。。。。。。”
范二看着范宁平静无波的脸色,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激进。
这个时代原本就是以品分人的,自己现在跟范宁大谈“人人生而平等”及“劳动者光荣”的超前理论,这不是扯淡吗?
要是人人生来平等,世家大族何必不折手段地保住权势和地位?
要是劳动是光荣的,朝廷为什么会用劳动来惩罚犯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呢?。。。。。。。
想到此,范二就有些讪讪的,到了嘴边的慷慨激昂之语也戛然而止。
范宁却突然开口问道,“咱们为什么不是给君上捐藏书楼,反而要扯皇太子这块虎皮呢?”
范二以为范宁是明知故问,遂鄙夷地说道,“你还是图样图森破啊,从这个问题上就能看出你的政治智慧。”
图样图森破?
图样图森破的滥觞,可以追溯到香江回归那几年,某领导人到香江访问时被一群记者围住;这领导人遭受刁难后,便气急败坏地用英语骂道,“你们这些人,图样图森破。”
大概意思,就是你们太年轻了,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范宁自然不知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对“政治智慧”这几个字也是不解其意。
中国先秦诸子就曾使用过“政治”这个词。尚书中有“道洽政治,泽润生民”的句子,周礼有“掌其政治禁令”。
更多的情况下,“政”和“治”还是分开使用的。“政”主要指国家的权力、制度、秩序和法令;“治”则主要指管理人民和教化人民,也指实现安定的状态等。
中山先生认为,政治是统治人民的艺术;马、列两位大师则认为,政治是各阶级之间的斗争。
范二无脑地说出这两句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了。
他用假咳重新把陷入思考中的范宁拉回了现实,而后一针见血道,“之所以不说给君上捐藏书楼,还不是担心引起您的抵触吗?至于选择皇太子,一来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咱们有捐藏书楼的由头,二来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
皇太子名叫司马德宗,今年刚刚十四岁,但他现在的智商还停留在三岁时候,这也是范二断言他什么都不懂的原因。
但一个人的地位,与智商并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关于命名,物理学上的定义包含三个要素,即空间、能量和信息,而就通俗的说法就是,——是什么就是什么。
当选总统还没有就职是“总统当选人”,就职之后则是“总统”,下台摆地摊则是“小贩”。
孔子的正名认知却恰恰相反,他认为,曾经是什么就永远是什么。
春秋时的楚国本来就是独立于周王朝之外的国家,楚国的领导人也自称和被称为王,可春秋却咬定牙关,硬称楚王为“楚子”,你不是说你是国王么,我偏偏称你五百年前周王封你时的官位——“子爵”,因为你本来就是“子爵”嘛。
换句话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个时代的名士对名教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最受人尊崇的竹林七贤越名教而自然,他们甚至喊出了“礼岂为我辈而设”的口号,但对名分却不敢有丝毫僭越。
司马德宗出身时已注定是太子的命,即便他至今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不会有任何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议将之换人。
皇太子要娶的正妃,自是出身高贵、门当户对的,她就是今年刚满十三岁的王神爱。
王神爱出自琅琊王氏,是王献之和司马道福之女,她的祖父是书圣王羲之,他的舅舅则是当今皇帝司马曜。
新安公主司马道福的第一任丈夫是恒温之子桓济,桓济对叔父桓冲接任父亲的兵权表示不服,于是意图抢班夺权,结果就被桓冲直接废掉了。
司马道福顺势与桓济离了婚,接着就向司马曜央求,要把自己改嫁给梦中情人王献之;王献之当时已年过而立,他早在十余年前便与表姐郗道茂成亲了。
听了司马曜旁敲侧击地传达司马道福的意思后,王献之用艾草烧伤了自己的双脚,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