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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士卒不再说话,齐齐翻身上马。
两千匹战马疾足狂奔,四蹄重重的踏在地面,霎时间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战备,战备!”
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胡车儿抽出战刀,压低声音呼吼起来。
为了戏策的安全,他特地找了条僻静小道而行,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鲜卑人的大规模出动。
希望别是往自己这边来的才好。
胡车儿心中暗自祈祷着,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马蹄声已经快要抵临此处,胡车儿再不犹豫,立即让人带着戏策先行撤离,他则选择了留下来拖延时间。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连空气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只有一缕寒风悄然吹过耳旁。
碰面的瞬间,双方都愣在了当场。
大水差点儿就冲了龙王庙!
好半晌胡车儿才回过神来,紧拧的一字眉缓缓舒开,他尤是不敢置信的说着:“将军,怎么会是你?”
吕布抬腿滑下马背,令身后疾冲而来的士卒停下步伐,暂且原地歇息。
当看到接踵而来的魏木生曹性等人时,胡车儿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吕布。
他从没想过,这个记忆中战无不胜的高傲青年,也会有败退的一天。
没听见刀兵交戈的声音,离去的戏策便又折了回来。
当看到一众伤兵时,他也不由的微怔了一下。
正给士卒包扎伤口的吕布望见马背上的戏策,满脸无奈和苦笑:“从来都不想让先生你看到我的狼狈和落魄,却每次都被你恰巧撞到。”
“战争,本身就是一场博弈,有输有赢。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便是。”
戏策下马走了过去,如是说道。
第一四四章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临近傍晚,陆陆续续的又回来一些人马。
被派出狩猎的魏木生两手空空而回,如今正值初冬时节,平日里的飞禽走兽都已开始掩息冬眠,不见了踪迹。
所幸胡车儿还带有些粮食,吕布将这些麦饼集在一起,分发给受伤的士卒。
入夜之后,麾下的将士们升起了火堆,将整片树林映照得红光满满。
没有帐篷,众将士就围坐在篝火旁,有人打盹儿,有人竖耳聆听,有的在讲故事,唾沫横飞的吹嘘着一些道听途说而来的奇闻异事。
其中以曹性的声音最为突出,他似乎在和别人争辩,远远的就能听到他那山鸡一样的声音,像是一副要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的阵势。
吕布孤身一人坐在半道坡上,望着下方的热闹场景,孤傲的脸庞上悄然柔和了几分,他将水囊放在嘴里,咕嘟咕嘟的灌下几大口凉水。
一天没有进食,还消耗掉大量体力,五脏六腑皆已是空空如也。
麦饼都分给了士卒,他这个将军,就只能饮水充饥了。
水不管饱,但是管撑。
说到麦饼,吕布不由的砸吧了两下嘴,可真是怀念在家时,薇娘亲手做的糖蜜酥皮饼。
酥酥软软的淡黄小饼,咬上一口,芳香四溢的蜜糖立马就会钻进嘴里,那味道简直回味无穷,口齿留香。
不过唯一有待改进的地方就是,那饼实在是太过甜了些,毕竟大老爷儿们没几个热衷于享食甜品。
想到这里,吕布肚子不由愈发的觉得饿了。
他刚拎起水囊,准备再大灌上两口,一张椭圆的麦饼从身旁递了过来。尽管这麦饼的卖相看起来尤为丑陋,但吕布还是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戏策裹着件厚厚的棉衣,跟着坐了下来,将麦饼递到吕布手里,打了个饱嗝,缓缓说道:“今晚食欲不算好,还剩了一块,就烦请将军给代劳了吧。”
军中的待遇,戏策要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不止一日三餐管饱,就算他想喝酒吃肉,通通都不再话下。
这个羸弱的年轻人,虽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的的确确是他,帮助吕布一次又一次击败了勇往无利的鲜卑人。
因此,吕布唤他一声先生,三军将士也都得跟着喊上一声先生。
吕布接过麦饼,他知道这是戏策有意留给他的,也不拆穿,张嘴咬上一口,细细咀嚼起来。
麦饼过半,身边的戏策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见此情形,吕布脸上浮出一丝疑惑,不由问道:“先生,你似乎格外怕冷?”
现在是进入初冬不假,但绝对没达到穿上棉衣还瑟瑟发抖的程度。
“天生的寒疾,并无甚大碍,就是怕冷得紧。”
戏策不以为意的说着,他望向吕布,将话题转移回来:“倒是将军你,似乎遇到了麻烦。可以的话,不妨说与戏某听听。”
既然戏策主动问起,吕布也不瞒他,将白天思虑不明之事,尽数俱实以告。
戏策听完,柳梢一样的眉头微微轻皱了一下,推算出自己的答案想法:“如果将军所言非虚的话,那些汉民的家人,怕是全在鲜卑人手上。”
“先生你是说,鲜卑人以他们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们出战?”吕布手头的动作一顿,顺着戏策的话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戏策点了点头,“那个汉人死之前说的救救大伙儿,应该就是让你解救所有被奴役的汉民,包括他们的父母妻儿。”
“可是五原县的飞云坞内,藏不下这么多人,那他们又在哪里?”吕布犯了愁,如果藏在五原郡内的某一处,岂不是要将整个五原郡翻过来才行。
五原郡这么大,想要找个底朝天,花上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行。
眼下大战在即,根本就腾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去搜寻找人。
看着吕布发愁的模样,戏策笑了笑,“若是换作我的话,我就不会将他们藏在坞堡里,而是移置到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吕布纳闷儿起来,整个五原郡除了各地的坞堡,好像就没有其他安全的地方了吧。
戏策捻了捻下巴处的胡渣,深邃眼眸里闪过一抹睿智,“比如说,山上。”
听闻此言,吕布犹如醍醐灌顶,当即猛地一拍大腿,望向戏策目光灼灼的说道:“先生你是说,阴山!”
戏策不置与否,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随后他将身子后仰,慢慢的躺在了草坪上,双手枕在脑后,仰望起在漆黑夜空中零零散散的几粒星辰。
好一会儿后,戏策突然的问了句:“将军,此战得胜,当若何?”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起身的吕布微微一怔,他背对戏策,负手而立,平静语气里夹杂的杀意如怒海翻涛。
来接戏策回帐就寝的张辽恰巧听到了这句,他望着那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背影,内心霎时间热血奔涌。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张辽从小习读古经史书,对这句话再也熟悉不过。他甚至已经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默默的念出了这句话的下半句来。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戏策从腰间取下装酒的葫芦,往嘴里倒上两口。
他虽不喜饮酒,但酒却能御寒。
感觉到身子暖了些后,戏策眯合上了双目,压低着嗓音,以戏腔悠悠的唱道:“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原野上的凉风拂过,拨动得吕布额宇间的发丝飞扬,他负手孑然而立,与天地相融。
漫漫的黑夜过去,迎来了次日金灿无比的阳光。
郭焕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快,未及晌午,便押运着粮草抵达了这里。
粮草一到,吕布就下令先让士卒们饱餐一顿。
随后,又将手下一干将领召集起来,商议营救汉民的计划。
得知汉民被困山上,方悦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倒不是他怜惜那些汉人的性命,而是他太过于迫切的想要在吕布面前表现自己。
吕布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
阴山,并不只是单单的一座山,而是座座高山连在一起的山脉。
东西长约一千公里,地形复杂多变,再加上吕布所处的这边又是南坡,地势陡峭,尤难攀爬。
若真让方悦去了,能不能回来都很难说。
“头儿,阴山我熟,小时候我就常在阴山上溜达,让我去吧。”曹性站了起来,拍着胸脯表示肯定能将汉民尽数带下山来。
吕布瞥了眼曹性缠着绷带的右臂,也给否了。
第一四五章 将军,前方有汉营()
“将军,我去吧。”魏木生和郭焕异口同声。
吕布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他二人的确是最为稳妥的人选。
出发之际,吕布正给士卒们饯行。
戏策将魏木生招至一旁,低声说道:“木生,五天为限,不管能不能找到汉民,你都得回来。”
阴山很大,五天之内想要找遍阴山的各个角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魏木生本想让戏策再多给些时间,但当他看见戏策凝重的表情时,他似乎猜晓了一切,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是要同鲜卑人决战了?”
戏策点了点头,今早收到的消息,鲜卑人前天在那勒河以北展开决战,步度根和轲比冢的联军大胜夫祢,夫祢在逃亡之时,被部将斩下脑袋,并且献给了步度根。
步度根趁势收并了其余下残部,准备回援五原。
从那勒河到五原县,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
所以,留给汉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整个军营里,戏策觉得能够担当重任的,也就只有魏木生一人。
吕布虽勇,但先天还是存在许多不足,在排兵布阵和兵法韬略上几乎是一片空白。尽管他已经在拼命的努力,看兵书学布阵,但这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成长,还要历经一段尤为漫长的过程。
部下宋宪、陈卫、胡车儿,虽有勇力,却不是为将之选。
其余曹性、侯成、李封、雷虎等人,文武具是中下,只能担任小统领,想要为将,却还远远不够。
张辽熟知兵法韬略,也懂排兵布阵,本是为将的人选。只是他如今年岁尚浅,阅历和经验都稍有欠缺,视野也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还得再养上两三年才行。
就只有这个魏木生,不管是从性子上,还是战略眼光,俱是为将的上乘人选。
本还有一人,姓李名肃,与吕布同乡。但戏策却不喜此人,满肚子的心眼儿不说,行事手段尤为狠厉毒辣,蛇眼塌鼻,此乃背主之相。
当然,也有一些天生的将才,不用培养,他们就能把握住整个战场的局势,带起节奏一路高歌猛进。
比如,高顺。
但这类人毕竟少之又少,说是万中无一都不足为过。
想到这里,戏策有些发愁的揉了揉额头,好半晌后,才颇为无奈的嘀咕起来:“算了算了,等这场仗打完,我豁出这张俊脸,回颍川请几个妖孽来助阵吧,不然光凭手下这点人手,将来怎么跟天下人打。”
那边的吕布目送着魏木生等人离去,全然不知戏策已经开始悄悄替他谋划起了整个天下。
与五原郡互相毗邻的云中郡,有一支人数庞大的队伍正偷偷渡过阴山,进入云中郡内。
领头的将军叫孛缇,身形高大威猛,他数日前便领了卡祁的将令,带了五千步卒沿途翻山越岭,为的就是切断汉军的粮草补给,从背后给汉军来上一刀。
站在山脚下的孛缇双手叉着腰杆,放眼望去,前方的道路上长满了两尺长的野草,周边的田地也是荒芜一片,平添了几分悲凉。
在山脚歇息了片刻后,孛缇准备动身往云中郡的郡城方向而去。
他刚一起身,前去探路的斥探便一路疾跑了回来,朝着孛缇禀报道:“将军,前方二里处发现一个汉军军营。”
“什么!”孛缇听到这个消息,面色大变,难不成汉人事先就料知他要途经此处?
随即,他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瞪着一对铜锣眼,急忙问了起来:“可是吕字旗?可是狼骑营?吕奉先可在此处?”
若驻扎在这里的是狼骑营的话,孛缇就已经做好灰溜溜撤回去的打算了。他宁肯回去接受卡祁的责罚,也不想再跟吕布对阵,是真的给打怕了。
“禀将军,那些汉军并无旗帜,也没有配备马匹,不知道是谁人麾下。”斥探如实的禀报起来。
得知并非骑兵后,孛缇舒了口气,摊开双腿金刀大马的坐着,摆出将军的架势问道:“那他们有多少人马。”
别的人他倒不怕,就怕遇到那遭瘟的狼骑营。
不过想想也是,吕布这个时候应该带着狼骑营在五原郡才对,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曾几何时,孛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