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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叔父崔寔,曾为五原郡守,生前著有《四民月令》。
这本书里不仅详细记载了田庄从正月到十二月的农业活动,还叙述了谷类、瓜菜的种植时令和栽种方法,就连纺绩、织染和酿造、制药等亦有涉猎。
耳濡目染之下,崔绪自然得有几分本事才行。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就在崔绪手里。
眼下并州穷得叮当响,除了大片大片的荒芜土地,耕牛农具基本上是要啥缺啥。
牛佘野一役,倒是缴获了六万多匹战马,兵器无数。
上交朝廷?
傻子才会那么干。
闲散间,戏策似是想到什么,悠悠叹了口气:“唉,可惜我们这里没有懂得经商之人。要是能将这些马匹贩卖到冀幽两州,抑或是南方的其他诸州,换些粮食农具,这个冬天也就好过了。”
自春秋战国起,商人的身份就极其低微,别说世家大族,连普通百姓也多是看不起商贾之流。
士子文人更是不屑与之为伍。
家世已经没落数年的陈复却忽然开口:“我倒是认识两个中山的贩马商人。”
第一八八章 羽衣卿相,非我所愿()
迁徙的汉民于冬月上旬,顺利抵达了治县九原。
这里,亦是吕布从小生长的地方。
安居九原的汉民共有一万,其余两万则是按照计划,被分到了稒阳、临沃和西安阳三县。
郡城外围的城壁破败,城内却尚有两处较为完整的小型坞堡,足以容下千人。
严信等一些官员将校有了居所,百姓们依旧在外住着帐篷。
流动的寒风,冷而刺骨。
给百姓搭建房屋过冬,已是刻不容缓。
作了一番简单动员之后,百姓和入伍的丁壮纷纷行动起来,干劲十足。
一来这是给他们自己造的房子,二来,郡守大人刚刚也说了,将来房屋土地以及粮食种苗的分配,就看他们能够出多少力了。
多劳者多得,简单而不失公平。
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和粮食,百姓们自然是卯足气劲儿,使出浑身解数,干得热火朝天。
原野上的泥土被一担担的运至城内,冲积成厚实的夯土,做成了墙壁。
然后再架构木头作梁,往上盖起茅草。
一座简易的泥土房,便算是得以完工。
这种房屋冬暖夏凉,只需在屋内升堆炉火,整个房间就一直会暖烘烘的。
眼下郡城百废待兴,房屋的事情得到解决,使百姓不受冻馁之苦,余下事情也就可以渐渐提上章程。
吕布也开始对这些新招入伍的丁壮,进行军事化训练管理。
一个地方不管有多辉煌繁盛,都必须要有绝对的武力来保障才行。否则,就只会是别人眼中的肥肉,任人取之。
稒阳临沃等地吕布分别指派了校尉,前去维护治安。
百姓之间偶尔难免会有口舌之争,双方若都不肯退步,很容易就转变成大规模的厮打殴斗。
这种时候,就需要他们的武装力量来从中干预。
分出去一千五,剩下的六千余人,将近八成都是新兵。
兵在精而不在多。
久历沙场的吕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关于训练士卒的这项任务,吕布交给了高顺和魏木生。
按制度流程来说,这件事本应交由曹性才对,但吕布总觉得不太放心。曹性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他再也清楚不过,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又贪懒好耍,真要将新兵交给他,保不准将来会带出一帮子的地痞混混。
除此之外,狼骑营也要扩充招人。
作为吕布麾下的主力中坚,他们跟着吕布可谓是遇神杀神,遇佛屠佛,血海刀山一路闯来,用无数的人头和鲜血,印证了狼骑之名。
人数也从起初的一千三百骑,延至今日仅剩的两百一十五骑。
北方的异族戎人生活在广阔草原,他们之所以能够时常南下侵扰劫掠,靠的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机动能力。
若真想转守为攻,就必须得有一支锋利的骑兵。
狠狠地打,打到他们畏惧为止。
对待异族,吕布从来都不是一个和平主义爱好者。
现在他手上有的是战马,缺的只是时间。
狼骑营要扩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营。
高顺亦在训话时说到,日常训练中表现优异者,可以优先纳入狼骑营的名单。
入伍之人,有谁不想入那狼骑营?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新兵们打上了一剂强烈的兴奋药。
致使在往后的种种残酷训练里,士卒们几乎人人咬死牙关,奋发出了无限斗志。
这天,吕布刚巡视完军营,戏策就差胡车儿来请吕布过去说话。
来到大堂的时候,堂屋里按照主次顺序,已经坐上好些人了。
见到吕布进来,众人尽皆起身行礼,喊了声‘将军’。
吕布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却发现了两张陌生面孔,遂看向戏策。
两人皆是岁入中年,穿着厚皮裘衣,左边那人留有短须,浓眉方脸相貌粗实;右边那人则稍显肥胖,圆圆的肉脸上时不时会露出些许和善可掬的笑容。
“中山商贾苏双(张世平),见过吕将军。”坐在下方的两人同时起身,报上了姓名。
商人?
吕布低念了一声,脸上泛起狐疑,“所为何来?”
“我二人皆是马商,自然是为马而来。”年岁稍长的张世平向吕布拱了拱手,说明来意。
吕布大概是明白了,卖马多半是戏策的主意,反正他眼下马匹充足,也不愁这么点战马,于是问向二人:“不知出价几何?”
两人贩马多年,对马匹价格早已了然于心,由苏双开口说道:“上等马八万钱,中等六万,劣等两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吕布对经商这块几乎是一片空白,但当听到劣等马都能卖出两万钱时,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有多少战马?六万余匹。
就算全以劣等马的价格卖出,那也是十二万万钱。
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数字。
汉王朝目前的粮价约莫在六十钱左右,一个成年男子每月大概要三石口粮,也就是一百八十钱。
一匹中等战马,就可以换取一千石粮食,足以养活三百人一个月的生计。
那还愁些什么!
想及此处,吕布猛地一拍桌面,双目放光的看向苏双张世平,语气极为豪爽:“好,我先卖你们一万匹!”
两人闻言腿肚子一阵抽抽,几乎当场跌倒在地。
待稳住身形后,圆脸胖乎的苏双满脸愁苦道:“将军,我二人虽有些余钱,可也买不起这么多的马匹。”
此时,坐于苏双一旁的戏策开口提醒起吕布:“将军,若一下子往其他州郡投入上万马匹,势必会造成马的贬值。更何况如此大的动静,也必会引起朝廷那边的注意。要是让天子知道,我们大肆售卖鲜卑人的战马,事后恐也不好交代。”
吕布细细一想也是,“那依先生之见呢?”
戏策沉吟少许,看向苏张二人,缓缓开口:“我可以先卖于你两五百匹中等马,三千万钱两位若是没有,也可以暂先欠着。”
两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南边诸郡的马匹生意,向来都是有市无价,不愁这些战马卖不出去。
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不心动,是自欺欺人。
但作为商人,两人走南闯北这些些年,攒下些名号,也见过不少大的世面。
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两人也不做声,只是静听戏策下文。
“想必二位也知道,五原贫乏,又饱受战火涂炭。粮食种子,农具生铁,裘皮布料这些,基本上是缺了很大一截,二位下次来时,若能带上这些东西,抑或是介绍其他商家来此贩卖,我们将军愿以市集价格的双倍收购。”
戏策说完,淡淡抿了口茶水。
“仅此而已?”两人试探性的问了起来,尤是有些不信。
戏策点了点头,浮起笑容,仅此而已。
苏双和张世平带着五百匹马走了,临走之际,吕布将二人亲自送到城门。
这一行为,自然令二人好感大涨。
世人皆看不起他们商贾之流,这吕布虽是武夫,却能如此待他,日后必当有所报答才是。
望着远去的商队,戏策收回目光,侧仰起脑袋,玩味十足道:“听说天子标价的三公也不过千万钱,将军,有没有兴趣做个一年半载?”
吕布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五原虽是贫穷,却也自由。先生若有那心思,布愿全力资助。”
兜里有钱,连带底气都硬了许多。
两人玩笑一会儿,便回往城中走去。
第一八九章 对弈()
第一九零章 出头鸟()
随后的日子里,戏策每天都会来找吕布下棋对弈。
美其名曰指点,实则血虐。
吕布争强好胜,每每输了之后自是不甘,喊着再来再来。
时日久了,吕布的棋力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沉稳。
与刚开始时的乱下一气不同,吕布有些明白这棋中的门道,小小棋盘蕴含着无数智慧,战场上的兵法韬略皆可运用于棋盘之中,纵横捭阖。
每下一步之前,吕布就会在脑子里想一想,戏策会落子何处,棋盘上的局势又会如何衍变。
尽管依旧是一盘未赢,但戏策应对起来,已不似最初那般轻松,一些简单的陷阱伎俩,根本不会再让吕布上套。
这让戏策欣慰的同时,也倍感忧伤:“将军,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贼’了。”
和煦的冬阳悄悄钻出了云层,金色光芒洒在眉宇肩头,不似夏日的酷烈,犹如女子柔和的手,温柔舒适。
吕布起身活络了两下筋骨,笑容惬意:“有些日子没见这金灿的阳光了。”
趁这大好天气,吕布起了使戟的念头,自打牛佘野负伤之后,他再也没有摸过画戟。
虽说要五六个月才能彻底康复,但他现在的状态,耍上个把时辰,完全不在话下。
正当吕布准备取戟时,魏续从外边走了进来,顾不得片刻歇息,便焦急的说道:“吕将军,信哥儿请你过去。”
魏续走得着急,看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
吕布点头应下,捎上戏策,同薇娘说了一声,就往外走。
带路的魏续并未往郡守府的方向,而是反向而行,出了郡城。
途中,魏续将大致情况同吕布作了简要说明。
还有大半月,便是立春的时节,春天一到,自然要种庄稼。
于是,就该按照计划,给百姓们划分田土和种子。然而消息一出,就立即遭到了一些当地士族的严重抗议,他们拒绝将土地分给这些贫民。
百姓们也不干了,明明之前说得清清楚楚,现在又不让分,气怒之下全都提着木棍扁担,去同这些士族理论。
吕布到达现场的时候,双方已经争吵得不可开交,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密密麻麻,闹哄哄的一片。
作为郡守的严信从中斡旋,忙得焦头烂额。他代表的是严家,稍微处理不当,就会给严家抹黑。
本来官府在百姓心中的信誉就不高,此番更不能失信于民。
否则,以后出了制度条令,谁还愿意去相信,遵循。
可偏偏这些士家族户们也一步不让,严信又不想借严家势力来打压他们,免得今后落人口实。
万般无奈之下,才让魏续去将吕布和戏策找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吕布从外围刨开人群,走入中间。
此刻的严信正在同一个半百老者交谈,看样子似乎并不顺利。
老者姓伍名囿,曾是五原郡内有名的士族,后来随着鲜卑人的南下,不得不举家迁往关内避难。
此番他回来,就是为了重振旗鼓,恢复往日声威。
他先前以为严信说的要将土地分与百姓,不过是一时玩笑,哪曾想如今竟真要分拨田土。
伍囿知道严信背后有严家撑腰,当然不会傻到明确的站出来同严家作对。
你要分田土?可以,将我的那一份给我就行。
严信问他,他那一份具体多少。
伍囿张口就来,八千亩足矣。
八千亩?
严信得知后,顿时给气乐了,也亏你开得了口。
眼下九原县登记的人口共有两千余户,除去一些官家用地,每一户能分到的田土也不过七八十亩。
伍囿开口就要八千,严信能给他才是有鬼。
于是伍囿联合了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一些没落士族,来对抗严信以及一众百姓。
这些没落的士族纷